拇指一竖
“对不起,”汤米说:“可以让我进去慢慢说吗?这件事实在很难解释。”
“要是你是画家,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谈,”鲍斯柯温太太说:“我一向觉得画家最烦人了。”
“我不是画家”。
“嗯,看起来的确不像,”她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用不赞同的口吻说;“像个文官一样。”
“我可以进来吗?鲍斯柯温太太。”
“等一下”她很突然地关上门,汤米静静等着,过了四五分钟,门又开了。
“好了,”她说:“可以进来了。”。
她带他穿过一个狭窄的走廊,。走进一间人画室,角落里有个人像,旁边放着各种工具。另外还有一个泥土人头。整个看起来就像刚被一群不良少年大事骚扰过似的。
“这地方一直找不到坐的位置。”鲍斯柯温太太说。
她把一张木凳子上的东西…一扔掉,然后推给他,“哪!坐下来说吧。”
“谢谢你让我进来慢慢说,你实在太好了。”
“不错,那是因为看起来很烦恼。你是在担心什么事吧?”
“是的。”
“我也这么想,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内人。”汤米也被自己的答案吓了一跳。
“担心你太太?喔,没什么不对呀,男人一向都很担心自己太太。怎么了?她是不是跟别的男人私奔或者太开放了?”
“不,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她快死了?还显得了癌症?”
“不,”汤米说:“我只是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可是你以为我知道?好吧,要是你觉得我可以替你找到她,最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不过你要知道,我不一定有兴趣替你找。”鲍斯柯温太太说。
“感谢老天,”汤米说;“你比我想象得要好说话一点。”
“你太太跟那幅画有什么关系?那是一幅画吧?看那个形状应该是。”
汤米解开画的外包装。
“这幅画上面有你先生签的名,”汤米说:“希望你把你知道的关于这幅画的事都告诉我。”
“我懂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这幅画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面的?”
鲍斯柯温太太看看他,眼里第一次露出了兴趣。
“好啊,那不难,”她说;“我可以统统告诉你。大概是十五年以前画的——不对。我想还要早多了。是他早期的作品。
应该有二十年了吧。”
“你知道画的是什么地方吗?”
“嗯,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幅好画,我一直很喜欢。那地方叫萨顿村,离贝辛市场大概七八里,房子本身离萨顿村差不多两里,是个很美的地方,很幽静。”
她站起来,走向那幅画,俯身仔细看看。
“真好玩,”她说;“对,的确很奇怪,不知道怎么回事。”
汤米没太在意她的话。
他问;“那栋房子叫什么名字?”
“我记不清楚了,你知道,改过好几次名字。我不知道现在叫什么名字。屋子里发生过好几次悲剧,所以我想下一次搬进去的人就又重新取名字,我只知道曾经叫‘河边屋’。
‘小河屋’,后来又叫‘草地屋’——或者‘河畔屋’什么的。”
“准住在里面?——或者你知道现在是谁住?”
“我都不认识。我第一次看到屋子的时候,是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住,通常是去度周末,我想他们还没结婚。女的是个舞蹈家,也可能是演员。——不对,我想是舞蹈家,跳芭蕾舞的,长得很漂亮,不过不聪明,头脑很简单。我记得威廉对她很温柔。”
“他有没有替她回过像?”
“没有,他很少画人像,虽然嘴上常常说要好好画些人像画,可是一直没实现,他对女孩子一向很傻。”
“你先生画那栋屋子的时候,就是那两个人住在那儿?”
“嗯,我想是,至少有一部分时间是,他们只有周末去。
可最后来他们好像吵了架,反正不是她先离开他,就是他弃她而去,当时我不在那儿,在卡凡翠做事。后来只有一个女家庭老师和一个孩子住。我不知道那孩子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不过那个家庭教师的责任大概就是照顾她,后来那孩子好像出了事,不知道是家庭教师把她带走,还是她死了。你为什么想知道二十年前是谁住在那栋房子?我觉得好愚蠢。”
“我希望知道那栋房子的一切,”汤米说:“内人就是特地去找那栋房子,她说在火车上看过。”
“不错,”鲍斯柯温太太说:“火车刚好经过桥的另外一边,从火车上应该可以看得很清楚。她找那栋房子做什么?”
汤米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她怀疑地看看他。
“你不会是刚从精神病院之类出来的吧?”“鲍斯柯温太太说。
“我知道你一定会那么想,”汤米说;“可是事实上很简单,真的,内人想查访那栋房子,所以试着照火车路线去找。我想她确实找到那栋房子,也到那个萨——萨什么村去了。”
“萨顿村。以前是个很小的地方,不过现在当然可能发展成一个大城了”“我相信发展成什么都有可能,”汤米说;“她打过电话说要回家,结果却没回去,我想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想她是去调查那栋房子,也许——也许碰到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呢?”
“我也不知道,”汤米说:“我们两个都不知道,我甚至不觉得会有危险,可是我太太偏偏这么想。”
“超感觉?”
“也许,她确实有点那样。她有预感。二十年前——或者一直到一个月以前——…你都没听说过一位蓝凯斯特太太吗?”
“蓝凯斯特大大?不,我想没有。这种姓氏要是听过应该会记得,对不对?这位蓝凯斯特太太怎么了?”
“这幅画本来是她的,后来她送给我一位姑姑。但是她却突然离开原来住的养老院,是被她亲戚带走的。我想追查她的下落,但是却很困难。”
“到底是谁想象力这么丰富,是你还是你太太?你好像想象了很多事情,而且还蛮有头绪的。”
“可以这么说,不过都是无中生有,你就最这个意思,对吧?我想你说得没错。”
“不,”鲍斯柯温太太的声音有点改变:“我不会说你无中生有。
汤米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她。
“这幅画有点奇怪,”鲍斯柯温太太说:“甚至可以说很奇怪,你知道,这幅画我记得很清楚。威廉虽然画过很多画,可是我大部分都记得。”
“你记得同是卖给谁吗?——要是画卖了的话?”
“不记得了,对,那幅画是卖掉了,可是他的画几乎全都卖了,所以我不记得是卖给谁了。你问的实在太多了。”
“非常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你还没问我,我为什么说你带来那幅画很奇怪。”
“你是说这不是你丈夫画的?是其他人画的?”
“喔,不,的确是威廉画的,我想他在目录上叫它‘河边屋’。可是本来不完全一样,有一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鲍斯柯温太太伸出被泥土弄脏的手指,指着河边桥下的一点。
“看到没有?”她说:“桥下系着一艘船,对不对?”
“对,”汤米困惑地说。
“可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画的时候,上面并没有船,绝对不是威廉画的。画展的时候,画上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是说后来又有人画上那艘船?”
“对,很奇怪,不是吗?我不懂为什么。我刚看到那艘船的时候,觉得很惊讶,因为那地方本来并没有船,后来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威廉画的,是其他人。可是我真不像为什么?”
她看看汤米。
汤米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只有回看着鲍斯何温太太。要是爱妲姑姑看到她,一定会说她是个浮躁的女人,可最汤米不同意这种说法。她的态度很暧昧,常常会从一个话题突然跳到另外一个话题。她所说的话经常和一分钟以前所说的话毫不相干。汤米觉得像她这种人心里知道的往往比嘴上愿意说的多得多。她爱过她丈夫吗?或者嫉妒她丈夫?轻视他,从她的言谈。态度之中,实在看不出什么线索,可是汤米感觉得到,桥下系着的那艘船让她心里很不安。她不喜欢那儿多出一艘船。突然之间,他怀疑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时间隔得这么久了,她真的记得鲍斯河温有没有在桥下画那艘船吗?看起来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要是她最后一次看到画只是一年前——可是显然远不只一年——但是鲍斯何温太太却为了那艘小船而不安。他又看看她,发现她也在看他——她好奇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仿佛在深思着什么。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问。
至少这还不难回答,汤术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今天晚上先回家看看有没有我太太的消息,要是没有。
我明天就亲自到萨顿村去,”汤来说;“希望能在那儿找到内人。”
“那要看情形了。”鲍斯柯温太太说。
“看什么情形了。”汤米严厉地问。
鲍斯柯温太太皱皱眉,然后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谁现在在哪里?”
本来鲍斯何温太太已经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现在又转回他身上。
“喔”她说;“我是说你太太,”又说:“希望她平安无事。”
“她当然会平安。告诉我,鲍斯何温太太,那地方——萨顿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萨顿村那个地方?”她想了想,答道;”不,我想没有,那‘地方’没什么不对,”“我想应该说那栋房子,”汤米说;“河边那栋房子——不是萨顿村,”“喔,那栋房子,”鲍斯柯温太太说:“那实在是栋好房子。
你知道,本来是盖给情人住的。”
“有情人住过吗?”
“偶而,不过不多。屋子既然是盖给情人住的,就应该让情人住。”
“而不应该被别人当做其他用途?”
“你反应很快,”鲍斯柯温太太说;“你了解我的意思,对不对?要是你把一栋房子用到其他不对的用途上,房子一定也会不高兴”“你知道这几年有什么人住过吗?”
她摇摇头,“不,我对那栋房子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它对我从来都不重要。”
“可是你却想到一件事——或者一个人?”
“嗯,”鲍斯柯温太太说;“你说对了,我确实想到——一个人。
“不能告诉我一点关于这个人的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鲍斯柯温太太说;“有时候,你就是会突然想到:某人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些什么道遇或发展。你会觉得”——她摇摇手——“你需不需要人手?”
她问得很突然。
“人手,”杨米吓了一跳。
“嗯,我刚好知道附近有两三个。也许你搭火车前该吃点东西,车站在滑铁卢,”她说:“我是说搭往萨顿村的火车。以前要在贝辛市场换车,现在可能还要。”
这是逐客令,他接受了。”
13、爱伯特查出线索
1
两便士眨眨眼,视线似乎并不清楚,她想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可是脑中一阵刺痛,迫使她又只好颓然倒在枕头上,她闭上眼,然后又马上张开,一再眨了眨。
她高兴地认出周围的环境,“我是在医院病房里,”她想,由于对自己目前的脑筋状况还算满意。所以就不再花脑筋多想别的。她此刻是躺在医院病床上,头正痛着,头怎么会痛?
她为什么会躺在医院床上?她都不清楚。她想:是发生了意外吗?
护士在病床间走动着,这当然是很自然的事。她又闭上眼睛,小心地用脑筋想一想,一个穿着牧师服的衰老身影模糊地闪过她脑中,“是爹?”她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吧。
“可是我在医院病床上干什么呢?”两便士想;“我在医院当看护,应该穿着制服才对。”
“喔,天哪。”两便士说。
“觉得好一点了吗?亲爱的?”护士露出职业性的笑容说:
“太好了,对不对?”
两便士不知道到底好不好,护士又说要替她倒杯好茶。
“看起来我好像是病人。”两便士失望地自语道,她静静躺着,心里努力在回想一些字和——──
“军人,”两便士说:“志愿空军支队的军人,对,我是志愿空军支队的军人”护士替她用吸饮杯拿了些茶来,又扶起她让她喝。两便士脑中又是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