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之悲剧





    假线索解说: “Y故意把二氯化汞倒在康拉德的鞋子上。他从卧房出来以后把
鞋子放回康拉德的衣橱。警方发现沾了毒药的鞋子,这使他们怀疑康拉德是下毒的
人,康拉德恨露易莎,这点众所皆知。
    导引警方取得正确解答的线索: 露易莎又聋又哑又瞎。这里的点子是,当Y在
杀害埃米莉时, 露易莎醒来,闻到Y手臂上秘鲁香油的香草味——嗅觉是她最敏锐
的感官,此点帮助警方建立线索。她事后作证闻到香草味,主角侦探循线索追查等
等,直至发现真相,原来Y是唯一带有香草气味的人。

    火灾
    谋杀案次日半夜, Y放火烧实验室(那同时也是他的卧房)。他先在实验室中
一张大桌子上留了一瓶二硫化碳(256号瓶) ,该化学品会在遇热时爆炸。然后他
点火柴烧自己的床。
    纵火的目的: 纵火和紧接而来的爆炸,会使情况看起来像某人也有意图谋Y的
性命。这可以再增加另一条假线索,至少让Y显得无辜。

    第三次罪行
    谋杀案后两星期, Y再次“企图”“毒死”露易莎。这次他用一种叫毒扁豆碱
的毒药, 是取自他实验品架220号瓶的一种白色液体。露易莎每夜晚餐后一小时都
要喝一杯脱脂奶, 用眼药滴管滴十五滴在她的脱脂奶里。再一次,Y或者是引她注
意脱脂奶不对劲,或者用某种办法避免露易莎喝有毒的脱脂奶。
    目的:无论何时,这个计谋都无意造成露易莎死亡。老女人死后的这个第三次
企图,只是要继续让警方相信,凶手仍然想杀死露易莎,所以警方
    会调查那些有动机谋害露易莎而非埃米莉的人。
    一般注意事项
    (l)记得Y每一次都戴了手套,所以无论哪一次罪行,他都没有在任何东西上
留下指纹。
    (2)详细拟定主要情节。
    (3)详细拟定主角侦探最后如何破案。
    (4)Y的动机:恨埃米莉——她毁了他的事业——他的健康——控制并且毁灭
了他……实在足以引发真实的凶案!
    最后这一句评语,与小说无关而且语带讥苦,原稿上曾用铅笔重重地删掉(雷
恩全然忠实按照原件抄录);但是仍然可以辨读得出。小说大纲以剩下两点注意事
项结尾。
    (5)务必乔装所有角色的外貌,使他们看起来像虚拟的人物。如果使用笔名,
而且角色全用假名,一般大众应当不会认出是我家人。或许背景改其他城市,例如
芝加哥或旧金山。
    (6)主角侦探的性格如何?是医生,因为涉及香草和化学物品?Y的朋友?不
是一名平常侦探。运用演绎法——智慧型侦探;也许具有福尔摩斯的长相,波罗的
风采,E.Q.的演绎方法……使实验室在调查中占据显著地位……借由实验室瓶罐
的编号拟出一条线索。应该不会太难(?)

    雷恩瘦削的脸孔紧绷着,疲乏地丢下约克·黑特毫无组织的侦探小说大纲,头
埋在两手之间。于一片沉寂中冥思。
    就这样过了十五分钟,除了自己几不可闻的鼻息,没有一点其他声响。
    最后他坐直身子,注视着书桌一角的日历。他的唇微微蠕动。两星期……
    他拿起一根铅笔,以沉重、近乎绝望的笔划,把六月十八日圈起来。

    




  

 

                                 第三景

    陈尸所

    6月11日,星期六,上午11时整

    一股力量在逼迫他。像他这样惯于严密自省和犀利解析周遭世界的人,竟也被
这股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纠缠得束手无策。他既无法将之完全分析,也无法说明了
事。理性在此派不上用场,这像一囊铅笔压在他的颈项。然而他又不能罢手不管。
对这件事一定要追到水落石出——其结果会有多痛苦,只有他心知肚明。届时又会
如何……他内心颓丧不已,感觉胃部因哀痛与忧惧而痉挛起来。
    这天是星期六,太阳的炽焰照在河面上,他从林肯轿车下来,穿过人行道,沉
重地踏上陈尸所老旧的石阶。所为何来呢?为什么不承认,他的本性太纤细敏感,
不该涉足这种太不讲道义良知的行业?在他舞台生涯的高峰,他面临过等量的羞辱
和礼赞。他的头衔从“世界一流的演员”到“身处新科技时代还在牙牙奉诵莎士比
亚古董的过时老头”,无所不有。这些他全一视同仁地接受,嘲讽或鼓掌,一概以
尊严面对,毕竟,他是个明辨是非见识高远的艺术家。无论那些出于新生艺术立场
用心险恶的批评家说些什么,他永恒不变的目标,他自认在完成一项有意义的使命
的信念,都不会因之动摇。为什么他不就这样,在抵达完满的事业最高峰的时候停
下脚步?为什么还来趟这趟混水?追凶缉恶是萨姆和布鲁诺的事啊。什么是恶?其
实并没有一种恶是纯粹的,甚至魔鬼撒旦都曾经是一名天使。没有真正的恶,有的
只是无知或被扭曲的人,或者恶毒命运的牺牲者。
    他瘦削的腿不由自主地爬上陈尸所的阶梯,不顾一切地迎向一个追究和求证的
新使命,顽强地拒绝犹在脑海中的一片汹涌的挣扎。
    他在二楼上一间实验室,视而不见地望着一排排整齐一致的玻璃和金属器械,
面无表情地唇读殷格斯犀利的讲课,观望他双手熟练的动作。
    等到下课,殷格斯扯掉橡皮手套,和雷恩热诚地握手,“很高兴见到你,雷恩
先生,又发现了什么嗅觉证据的小问题吗?”
    哲瑞·雷恩先生腼腆地四望空无一人的实验室。这个到处是蒸馏器、电极装置、
装满化学品玻璃瓶罐的科学世界!他这个外人,好事者,笨手笨脚的家伙,他在这
里做什么?他怎么有办法净化全世界…他叹口气说,“医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种
叫毒扁豆碱的毒药资料?”
    “毒扁豆碱?没问题!”毒物学专家笑容满面,“这东西我们熟悉得很。它是
一种白色无味、有毒的生物盐——致命的毒药,生物碱科当中的爸爸级毒品。化学
结构是C15H21N3O2——源自卡勒巴豆。”
    “卡勒巴豆?”雷恩呆滞地复诵。
    “毒扁豆碱的来源。卡勒巴豆是一种非洲豆科攀藤植物的种子,含剧毒,”殷
格斯医生解说道,“医学上,它被用来治疗某些特定的神经失调、肌肉僵直性痉挛、
癫痴等等。毒扁豆碱是从这种豆子里抽取出来的,老鼠,还有大约其他所有的动物,
吃了都会致命。你要不要看个样品?”
    “没有必要,医生,”雷恩从他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裹得十分紧密的东西,撕掉
包装和衬垫。那是他在烟囱秘洞里找到,有白色液体的带瓶塞试管。“这是毒扁豆
碱吗?”
    “嗯,”殷格斯沉吟着,把试管举到亮处,“看起来是很像,等一下,雷恩先
生,我做几个测试。”
    他不发一言地专心工作,雷恩也不予打搅地旁观。“确实是,”最后毒物学专
家说,“无疑是毒扁豆碱,雷恩先生,毒力十足,你从哪里弄来的?”
    “从黑特公馆,”雷恩语焉不详地回答。他取出他的皮夹,翻翻找找,直到找
到一张折叠的小纸片。“这,”他说,“是一份处方的副本,殷格斯医生,能不能
请你看一下?”
    毒物学专家接过处方,“嗯……秘鲁香油……原来如此!你想知道什么,雷恩
先生?”
    “这处方合法吗?”
    “哦!当然,复合性软膏,用于治疗皮肤疾——”
    “谢谢你,”雷恩倦怠地说,他连处方也懒得拿回来,“还有——你能不能替
我做一件事,医生?”
    “尽管说。”
    “以我的名义把这个试管送去警察总局,和黑特案的其他证物归档在一起。”
    “没问题。”
    “这应该,”雷恩沉重地解释,“存入官方记录。这在这个案子里具有生死攸
关的重要性……谢谢你的热心帮忙,医生。”
    他握握殷格斯的手,转向房门,毒物学专家以惊异的眼光送他缓缓离去。

    




  

 

                                 第四景

    萨姆巡官办公室

    6月16日,星期四,上午10时整

    事情看似注定有个休止。这个以阴谋暴力开端的案子,毫无理由而似有目的,
明目张胆的罪行一个接一个横扫疯狂的黑特家族,而今天突然一片死寂,好像经过
长期的动力累积,在无意间撞上不可动摇的屏障,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再也无
法移动分毫。
    这是一个测试期。从雷恩访问殷格斯医生的实验室以来,历经六日风平浪静。
萨姆巡官一头撞进了死胡同,昏头转向地团团转,却一无所获。黑特公馆看似恢复
旧观,也就是说,它的住民恢复他们往常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丝毫不受警方束缚,
而事实上警方也无能为力。一整个星期,新闻界全是负面报道,如一家报纸说的,
疯狂的黑特家族,似乎毫发未损地从“这场最新恶作剧”中脱身而出。“美国日渐
增长的犯罪事件中,”一名新闻编辑语重心长地如此表示,“又一令人痛心疾首的
例子。无论是守法的公民抑或不轨之徒,杀人不必偿命似乎渐成风尚——而且还高
枕无忧。”
    所以,事况呈现一片僵局,直到星期四早上,也就是黑特太太遇害后将近两个
星期,哲瑞·雷恩先生决定到警察总局拜访一趟。
    萨姆巡官露出一整星期受尽压力的模样。他以几近摇尾乞怜的态势欢迎雷恩。
“你好呀,老兄!”他大声嚷嚷,“你这一阵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这辈子还没
有见到一个人像现在见到你这么高兴!有什么好消息没有?”
    雷恩耸耸肩,他脸上有下定决心的表情,但是情绪依旧十分消沉,“我这些日
子欠缺的就是好消息,巡官。”
    “哈!老调,”萨姆说,抚着手背上一个旧伤疤,跌入忧郁的思维里,“没有
人有半点情报。”
    “据我所知,你没有什么进展。”
    “还用你说?”萨姆咬牙切齿地叫道,“我从那个侦探故事的方向着手,已经
追到山穷水尽了。原来看起来像是这个案子最重要的线索。结果找到了什么?”这
是个无须回答的修辞性问句,可是巡官依然自己提供了答案:“什么也没有,那就
是结果!”
    “你原来期待要找到什么,巡官?”雷恩平静地问。
    “当然我以为那可以指引我找到凶手!”萨姆喊道,眼里怒火中烧,“可是我
搞不出个头绪来,这团烂摊子真是叫人厌恶透项。唉!”他镇定下来,“这样又跳
又叫一点用也没有……听着,我来告诉你依我看是怎么回事……”
    “请。”
    “约克·黑特写了一部侦探小说,或者如你所说,小说的大纲,用他自己家的
人物做背景,一样的房子,还有其他等等。没什么原创性,呃?但是我不得不说,
他可资适用的材料太丰富了,都是现成的。”
    “恐怕,我不得不指责黑特先生低估了他的材料,”雷恩喃喃地说,“他猜都
猜不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巡官,如果他率先知道……”
    “嗯,可是他就是不知道,”萨姆咆哮,“所以他坐下来把玩这个小说的构想,
自以为:‘好极了!我这么有脑筋,我自己去写东西——作者说故事,一堆胡言乱
语——而且还把我自己写成罪犯。’在故事里,提醒你……”
    “很聪明,巡官。”
    “哼,如果你同意是这么一回事,”萨姆咕哝,“现在,听我说。等到他自己
一命呜呼——这点是他着手写神秘小说时没有料到的,我敢跟你赌!——于是来了
一个人,发现他的计划,就使用这个故事里的计划来指导自己进行一个真正的谋杀
……”
    




    “正是如此。”
    “正是什么!”萨姆大喊,“全是鬼扯,这虽然看起来好像说得通,其实一点
也说不通!唯一勉强可以挤出来的一点意义,就是有人受到约克·黑特的想法暗示
任何人都有可能!”
    “我想你对这当中的潜力估量过于保守。”雷恩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
    “算了。”
    “好吧,也许你比我聪明,”巡官很不高兴,“所以我说这真是桩荒唐的案件,
遵照一个侦探故事的大纲行事!”他抽出一条大手帕,狠狠的摁了三次鼻子,“这
是个蹩脚侦探故事,告诉你。可是就某方面来说,它又帮了一个忙。真正的罪案里
有很多事根本无从解释。所以我猜只要是我们没有办法解释的,都可以怪黑持的情
节设计不佳。”
    雷恩未置一词。
    萨姆暴躁地接下去说,“还有一件事,”他用心地检视一片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