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之悲剧
雅的樱唇。
“可怜的东西,”雷恩喃喃自语:“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转身面对护
士, 目光锐利起来, “刚才你从隔壁房间的床头桌把这盘水果拿过来,”他说:
“那个房间惯常摆着水果吗?”
“是,先生。”史密斯小姐不安地回答:“露易莎特别爱吃水果,那边床头桌
上随时都摆着一盅水果。”
“卡比安小姐有没有对什么水果特别偏好?”
“噢,没有,只要是时令的水果她都喜欢。”
“原来如此。”雷恩状似困惑,他欲言又止,咬咬唇,然后俯首沉思。“黑特
太太呢?”最后他又开问:“她也吃水果盅里的水果吗?”
“只有偶尔。”
“不是常常?”
“不是,先生。”
“黑特太太也是各种水果都喜欢吗,史密斯小姐?”他问得很沉着,但是布鲁
诺和萨姆都听出其中别有用意。
史密斯小姐也意识到了,她缓缓回答,“这问题问得很奇怪。不,先生,她有
一样最讨厌的水果,她不喜欢梨子——已经好几年没吃了。”
“啊,”哲瑞·雷恩先生说:“太好了,家里每个人都知道这回事吗,史密斯
小姐?”
“噢,是的,好多年来这一直是家里的一个笑话。”
哲瑞·雷恩先生似乎十分满意,他点了好几次头,投给史密斯小姐友善的眼光,
然后,从靠护士床边的桌子,低头看那盅从露易莎·卡比安房间拿过来的水果。
“她不喜欢梨子,”他喃喃地说:“注意看,巡官,我敢说这些梨子得仔细检
验一番。”
盘中三颗梨子里有两颗十分完美——金黄,圆熟,坚实。第三颗……雷恩把它
拿在手里好奇地转动,梨子已经开始腐烂,外皮有棕色的斑点,而且每个斑点都软
软、烂烂的。雷恩轻叹一声,把梨子举近右眼不到三英寸的距离。
“正如我所料,”他自语,以微带胜利的姿态转向谢林医生,“给你,医生,”
他说着,把三颗梨子交给法医,“你会发现烂掉的那颗果皮上有针孔,除非我真的
看走眼了。”
“毒药!”萨姆和布鲁诺同时惊呼。
“不应该说得太早,但是——我想是的,没错……为了确定起见,医生,三颗
都化验,等你确定是哪一种毒药以后,让我知道,到底梨子腐烂是由毒药引起的,
还是梨子在注射毒药以前就腐烂了。”
“的确,”谢林医生说,像捧宝似地捧着三颗梨子迅速离开房间。
萨姆巡官慢吞吞地说:“这其中有异……我的意思是,如果毒药是下在梨子里,
而老太太不吃梨子——”
“那么谋杀黑特太太可能只是件意外,根本不是预谋的——毒梨子事实上要害
死这个可怜的女人!”布鲁诺做结论说。
“对,对!”巡官喊道:“对,布鲁诺!凶手潜进房间,把毒药注射到梨子里,
然后老太太醒过来——懂吧?甚至她可能认得凶手——记得她脸上的表情吗。所以
呢?一挥!她头上中了曼陀林琴一记,一命呜呼。”
“对,现在终于有点眉目了,毒梨子无疑就是两个月前在蛋酒奶下毒的同一个
人的杰作。”
哲瑞·雷恩先生未发一言。他眉宇之间微带疑惑。史密斯小姐似乎惊惶不已,
至于露易莎·卡比安,对于官方刚才认定她已经是第二次谋杀企图的对象这件事,
全然无知——露易莎·卡比安以一种生于黑暗与绝望环境特有的执拗,紧紧抓住米
里安医生的手指。
第三景
图书室
6月5日,星期日,上午11时10分
这中间有一段插曲。警察四处搜寻,其中一名心神不定的手下跑来向萨姆巡官
报告,注射器和曼陀林琴上都找不到指纹。谢林医生忙碌地进出,监督移尸的工作。
在陈尸所人员穿梭忙碌之际,哲瑞·雷恩先生只是安静又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
多半时间看着露易莎·卡比安毫无表情的面容,仿佛想从上面找出这个谜题的解答。
布鲁诺检察官在一旁说,既然到处都找不出指纹,那么凶手一定戴了手套,这话雷
恩好像也没听到。
最后秩序似乎恢复了,谢林医生带尸体离开,巡官关上史密斯小姐的房门,哲
瑞·雷恩先生立即开口问:“有没有人告诉卡比安小姐?”
史密斯小姐摇摇头,米里安医生说:“我以为最好等到……”
“她目前的健康状况没有危险吧?”
米里安医生努起薄唇,“会是个很大的打击,她的心脏虚弱。但是乱局已经大
致平息,而且,终究也是得让她知道……”
“怎么和她沟通?”
史密斯小姐安静地走到床边,探手摸索枕头底下,她挺起腰时,手里已经握着
一套奇怪的器具。那是一个扁平有沟槽的板子,有点类似算盘,还有一个大盒子。
她打开盒盖,里面有许多小金属方块,像多米诺游戏牌,每一个方块后面都有一块
突出的部分可以插进板子的沟槽。方块的表面有一些突起且相当大的圆点,以特别
而且各式各样的组合排列在方块上。
“点字法?”雷恩问。
“是,”史密斯小姐叹气道:“每一个方块代表点字法的一个字母,这块板子
是特别为露易莎定制的……她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为辅助外行人读这种盲人的“书写”语言,每一个方块的表面除了突起的圆点,
都还绘着一个平面的白色英文字母——亦即该方块所代表的点字法字母的翻译。
“很聪明,”雷恩评论道:“如果你不介意,史密斯小姐……”他轻轻地把护
士推到一边,拿起板子和方块,俯视着露易莎·卡比安。
所有人都感觉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个可悲的、不平凡的女子会怎么反
应?显然她早已意识到周围非比寻常的紧张气氛。她雪白美丽的手指不断地蠕动—
—不久前她就把手抽出米里安医生的手掌——雷恩微带心悸地发现,那些蠕动的指
头像昆虫的触角,那是有智慧的摆动,在迫切地寻求答案。她的头焦虑、短促地左
右抽搐,让人更加强了人类与昆虫相类的联想。她的瞳孔很大,但是呆滞无神——
是盲人的眼眸。此时此刻,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时,没有人留心到,
其实就整个外观而言,她长得和正常人并没两样,可能还算讨人喜欢——她颇为丰
满,顶多五英尺四英寸高,有着丰厚的棕发和健康的肤色。
但是吸引众人注意的,反而是她奇异的表情——鱼眼一样的双眸和静止、空茫、
几乎没有生命的面容,还有蠢蠢蠕动的手指……
“她好像很激动,”萨姆巡官喃喃地说:“瞧她的手指头,我都快起鸡皮疙瘩
了。”
史密斯小姐摇摇头,“那——那不是紧张引起的,她是在说话,在问问题。”
“说话!”检察官惊呼。
“是啊,”雷恩说:“聋哑人的手语,布鲁诺先生。她这么焦躁地在表达什么,
史密斯小姐?”
胖护士颓然跌座椅子上。“我——这叫人心里愈来愈不安,”她哑着嗓子说:
“她反复又反复地在说:‘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妈妈在哪里?你们为什
么不回答?发生了什么事?妈妈在哪里?”
一片静默中,哲瑞·雷恩先生轻叹一声,把那女子的双手拉过来握在他强壮的
手里。那两只手先是疯狂地挣扎,然后才松软下来,她的鼻翼扇动,仿佛尝试嗅出
他的味道,很奇异,可能是雷恩的碰触中有什么东西让她安心,或者她感受到一般
动物可以嗅得出来、但多数人类无法感知的微妙气味,她神情放松了,手指从雷恩
的手掌里滑落……
发生了什么事。妈妈在哪里。你是谁。
雷恩即速从盒子里挑了一些方块,排出一连串的字句;他把板子摆在露易莎的
腿上,她双手迫不及待地抓住,指尖拨弄着金属方块。
“我是一个朋友,”雷恩的信息这样写着:“我要帮助你。我有一些不愉快的
消息要告诉你。你一定得勇敢。”
她喉间发出一种便咽的声音,悲凉凄侧,绞人心弦,萨姆巡官眨了眨眼睛,转
过脸去,在她身后的米里安医生整个人都僵硬了,然后露易莎·卡比安深吸了一口
气,双手又开始舞动起来。
史密斯小姐愁眉苦脸地翻译。
是。是。我很勇敢。发生了什么事。
雷恩的手指探进盒子里,重新排列字母,构筑新的字句……房间里静得落针可
闻。
“你的一生是一首勇者的史诗。再接再厉。发生了一件大悲剧。你的母亲昨晚
被杀了。”
触摸点字板的双手做出一个痉挛的动作,板子从她腿上掉下来,小金属块散落
在地板上。她昏过去了。
“哦,全都出去,所有人!”正当众人眼中充满悲悯的神色想靠上前时,米里
安医生嘶喊道:“史密斯小姐和我会处理。”
他们止了步,看着他垂垂老矣的手臂奋力将她软趴趴的身体从椅子上抱起来。
他们不安地疾步走向房门。
“我要你负责看守卡比安小姐,”萨姆巡官低声对医生说:“一刻也不准离开
她。”
“如果你们不出去,我什么也不负责!”
他们遵命离开,雷恩走最后面。他轻轻会上门,站在门外沉思良久,然后仿佛
很疲惫的样子,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摇摇头,垂下双手,跟在检察官和萨姆巡官身
后下楼。
楼下黑特家的图书室紧接餐厅。图书室老旧而且带着皮革的香味,里面的收藏
主要是科学与诗方面的书籍,图书室显然常被使用,家具都非常陈旧。那是房子里
最舒适的一个房间,雷恩发出满意的叹息,埋身在一把扶手沙发里。
萨姆和布鲁诺也坐下来,三个男人未发一言,面面相觑,房子里十分安静,只
听见巡官鼾声似的鼻息。
“好了,各位,”最后他们开口说:“真是难题。”
“怎么看都是个有趣的难题,巡官,”雷恩应道,他更加往扶手椅内部坐过去,
伸伸两条长腿,“顺便问一下,”他喃喃说:“露易莎·卡比安知不知道两个月前
有人想谋害她?”
“不知道,没有必要告诉她,她日子已经过得够苦了。”
“是,当然,”雷恩玩味了一下,“是太残忍了,”他同意。
他突然站起来,穿过房间去检视一个由类似座台的东西架起的玻璃箱,箱子里
空无一物。“这个,我猜,就是原来放曼陀林琴的箱子。”
萨姆点头。“而且,”他阴沉地说:“没有指纹。”
“你们知道吗,”布鲁诺检察官说:“毒梨子这档事——假设梨子真的被下了
毒——使整个事情单纯了很多。”
“紧追梨子这条线索不放,呃?至少我们知道他是冲着露易莎来的,”萨姆沉
吟道:“好吧,开始工作吧。”
他起身走向通走廊的房门。“嘿,墨修,”他喊道:“叫芭芭拉·黑特下来这
里谈话。”
雷恩走回原先的那座扶手沙发。
芭芭拉·黑特本人绝对比她画上的照片讨人喜欢多了。
照片尖锐的蚀刻线条加深了她细瘦的五官,然而看本人,五官虽然细瘦,却有
着女性的温柔,这种纯粹属于外在的美貌,名摄影家寇特在诠释比较属于灵性的气
质时,决定予以抛弃的那种美。她非常高挑端庄,显然已经年过三十,举止优雅,
几乎带着音律。她有一种由内里焕发出来的光辉,那盏火花似隐似现地照亮了她的
外表,并使她的一举一动带着亲和力。女诗人芭芭拉·黑特给人的感觉,不只是有
智慧的女人,而且是一个具有纤细感情的不寻常人物。
她向萨姆巡官点头,对检察官鞠躬,当她看见雷恩时,两只美目圆睁。“雷恩
先生!”声音却保持着低沉平静,“你也来探查我们家的秽水坑吗?”
雷恩脸红了起来。“见怪了,黑特小姐。很不幸,我这个人天性好奇。”他耸
耸肩,“你不坐吗?有些问题要问你。”
她马上认出他来,而且第一次见面就能直呼他的姓名,他一点也不意外,因为
这种事他经常碰见。
她坐下来,恶作剧地敛起双眉,扫视周遭几位质询官。
“好吧,”她轻叹一声说:“如果你们准备就绪了,那我也准备就绪了,开火
吧。”
“黑特小姐,”巡官猝然开口,“告诉我你对昨晚的事知道多少。”
“非常少,巡官。我大约凌晨两点钟回来——我去参加我的出版商家里开的一
个无聊宴会,与会男士们不记得礼节为何物,或者说,他们不胜酒力,总之,我自
己一个人回家。到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