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1888





量的运作。 
  “克劳斯先生,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林太郎切入主题。 
  “只要我能力所及,你请说吧。” 
  “我想再到白马城一趟,不会花太多时间,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 
  “你还想解开那个命案的谜底吗?”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只是有些想法需要证实……” 
  由于林太郎挺身帮自己辩护,克劳斯对他十分敬重,用力点点头说:“我很乐意帮忙,不过,旧馆那边不能进去,因为警方查封了,还没有解禁。” 
  “没关系,不去旧馆也无所谓。” 
  “那好,你什么时候出发?” 
  “可以的话,现在就去。” 
  “很赶哩!那边只有守门人夫妇在,你需不需要人帮忙?我和汉斯可以……” 
  “谢谢你的好意,只要通知守门人帮我就够了。” 
  “那么,我就写封信告诉他们,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请稍候。” 
  克劳斯回到书房,不久拿着一封信回来。 
  林太郎接过信,和克劳斯握手告别。他租了一辆马车,心情沉重地独自奔往古涅华特森林。 
  林太郎站在白马城前院,四下观望,就连新馆此刻看来也像废墟,不时听到森林里大树上雪堆崩落的声音。守门人看完克劳斯的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先生,您尽管吩咐,我会完全照着做。” 
  “你先让我进去。所有房间的钥匙都在吗?” 
  守门人拿出一大串钥匙,打开玄关,阴冷钝重而沉滞的空气流泄而出。并排在入口两侧的雕像和铠甲在微暗的大厅中蒙蒙泛白,营造出一股恐怖诡异的感觉。 
  林太郎跟着守门人走上正面楼梯,弯向二楼右端的房间,就是那晚克拉拉住的房间,也是骚动的起源处。 
  房间已经收拾干净,床和椅子都罩上白布,克拉拉的气息和那次骚动的痕迹荡然无存,只有墙上的弹痕像纪念那天晚上似地还残留着。 
  拉开窗帘,玻璃已经换上新的,林太郎虽然希望还是原来那扇破的,但这个想法并不切实际。虽然主人死了,小主人被射伤了,但是这座城堡仍然受到妥善的维护。 
  他打开窗户,明亮的光线射入。旧馆仍如黑影矗立,后院积雪正融,地上湿漉漉的。林太郎掏出一根大头针,环视屋内,拿起壁炉的搅灰棒,把大头针打进弹痕的位置。然后他又取出一捆麻线,线头绑在大头针上。 
  “对不起,你到这窗户下面,接住我丢给你的线轴好吗?” 
  “哦。” 
  守门人没有多问,立刻走出房间。林太郎此时最需要这样的助手。 
  不久,守门人在窗下现身,林人郎绕下一长段线后,把线轴丢下去。 
  “你拿着线轴走到旧馆门口那边。” 
  守门人点点头,向前走去。林太郎捏着绑在大头针上的麻线靠近窗边,指尖停在子弹贯穿玻璃的地方,然后把大头针和他指尖之间的麻线拉直。 
  不久,守门人走到旧馆人口。 
  “你把线卷好,把线拉直!”林太郎大声指示,紧张地看着松垂的线渐渐拉直。 
  “稍微向左一点,对了。” 
  他的表情严肃。麻线不再松垂,但从大头针到守门人手边就是无法拉成一直线,因为林太郎的指尖稍微改变了线的角度。 
  “你把线拿高一点!” 
  守门人把拿线的手举得老高,林太郎也上下调整自己指尖的位置,但是那根线还是无法拉直。 
  守门人照他吩咐,往后山方向走去,走到相当远的地方,才终于拉成一条直线。林太郎瞬间闭上眼睛,他的想法似乎已获得证实。 
  “可以了,你回来吧。” 
  林太郎拔下大头针,丢到窗下,守门人一边卷线,一边走回新馆。林太郎紧咬嘴唇,怅然若失地站着不动。 
  “先生!”守门人走进房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刚才究竟在干什么?” 
  林太郎回过神来,看着他艰涩地说:“如果从旧馆入口开枪,子弹不会从那个角度射进房间,着弹点应该比这个弹痕更高才对。” 
  “那么,就像我刚才做的一样,应该是在很远的地方开枪的喽?” 
  “但是你刚才站的地方,当天晚上完全没有脚印,难道是手枪自己跳空射击吗?” 
  守门人一脸狐疑。“我虽然没有什么知识,也知道子弹是直飞的,能射到这个角度的,一定是个非常高大的人。”他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先生。凶手是在旧馆入口突出的屋檐上开枪的,就是这样才……” 
  “大概是吧。”林太郎暧昧地点点头,锁上窗户,拉上窗帘。 
  “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哦,我还要到后山去看看,你不用担心。” 
  林太郎说完,快步走出房间。 
  林太郎爬到后山,表情阴郁地凝视着苍翠的湖水和遥远的天空,他动也不动地伫立了大约二十分钟,眼里含着一丝泪光。之后,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堡里,向守门人告别,再度坐上马车。他真希望回柏林的路永无止境。 
  回到市内,他命马车夫直接奔往冈本的住处。 
  冈本修治正在写新闻稿。自从知道贝妲是自杀,而他怨恨的伯爵也被杀之后,他总算恢复了平静。 
  “森君,怎么了?”冈本看着林太郎的异样表情,担心地问。 
  “你!”林太郎劈头就疾言厉色地问:“你真的都跟我说了吗?” 
  “你是说潜入伯爵城堡的事?” 
  “不错,你告诉我和克拉拉的真的是全部资情吗?” 
  “森君,这个时候干嘛……”冈本的表情有些闪躲。 
  “告诉我!不要隐瞒,我要知道真相。告诉我!”林太郎疯狂地喊着,冈本的脸色渐渐发白。 

  
  

 
真相



   
  抛下心爱的人,踏上积雪难行之路, 
  一如深山狩猎的人,抛舍所有福运, 
  不知此身何往,但有忧思不断。 
                ——风貌 

  第二天黄昏—— 
  林太郎约了克拉拉,来到伯林市东方的菲德烈思涵森林。虽说是森林,但没有古涅华特那样辽阔,只是一个普遍的公园,也和提雅花园不同,几乎不见人影。 
  天空覆盖着厚重灰色的云层,就像那天一样,此刻也有雪花欲降的气息。林太郎默默走在群树之间,克拉拉也敏感地察觉他的样子不寻常,始终没有开口。 
  “克拉拉!”来到寂静的林荫深处时,林太郎停下脚步,语气沉重地说:“我已经解开谜底了。” 
  克拉拉惊讶地凝视着他。是寒冷的关系吗?她的脸色苍白。 
  “是皮耶·贝纳给我解答的线索,他的一句话和一个毫无意识的动作,却给了我推理的契机。” 
  “是什么?” 
  “皮耶当时说凶手其实很笨。的确,他把伯爵房间弄成密室,又在钥匙孔塞进布片的原因叫人猜不透。如果凶手的目的在于布置成不可能犯罪的效果,当时的风雪就已足够了,既然那栋建筑本身已经成为一个密室,在那之中又做出另一个密室,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凶手为什么不弄成自杀的样子?” 
  克拉拉默默倾听,林太郎继续说: 
  “最让我想不透的就是那些布片。我也说过好几次,那是凶手行凶后特意塞进去的,因此这与凶手动手时怕被人窥见的理由无关,可能和把房间弄成密室的方法有关。”说着,他使劲摇摇头。“这也是我一时不解的地方,那个房间紧闭毫无缝隙,就算要用绳子或其他东西锁上房门,还是得通过钥匙孔,如果钥匙孔塞满东西,再厉害的锁匠也没辄,所以一定是凶手已经到了屋外,用某种方法锁上门后,再特意把布条塞进去。至于凶手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样,我想了很久,结果只有一个非常单纯的答案,就是凶手要尽量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可是塞了布片在钥匙孔里,不是反而告诉大家事有蹊跷吗?” 
  “他的确是让人知道有怪事发生,而且严格说起来,我们发现尸体也确实晚了些。不能利用钥匙进屋,我们只好破门而入。等我们拿了斧头破坏那扇门进屋,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 
  “但是那个房间只有一把钥匙,而且让伯爵带走了,既然如此,势必要破门而入,就算凶手事先做了一把同样的钥匙,他也不可能交出来……” 
  “除了伯爵家的人,没有人知道那个房间的钥匙只有一把。一般而言,钥匙都有一把备用,凶手当然也认为有备用钥匙,因此为了不让别人利用备用钥匙,才把布片紧紧塞进钥匙孔里。” 
  “你是说凶手是外面的人?” 
  “我还不确定。严格来说,像安娜就有若干嫌疑,她对那栋恐怖而古老斑驳的旧馆大概毫无兴趣,钥匙有几把,她根本不在乎。除了已故的伯爵,清楚知道只有一把钥匙的,就只有秘书克劳斯和管家汉斯了。这一点若扩大解释,就相当危险了。” 
  “难道你认为安娜……” 
  “不,安娜只是一个例子罢了。我现在只能解释凶手为什么把房间弄成密室,又为什么要塞进布片。其他的我还没有说。” 
  “可是,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究竟有什么用呢?” 
  “问题就在这里。这一点必须先从另一个角度来检讨,你还记得向你房间开枪的那场骚动吧。”林太郎略微犹疑,脸上浮现浓浓的苦恼神色。 
  “我昨天拜托克劳斯让我再去一趟白马城,果然发现了诡异的事实。”他似乎已下定决心,语气艰涩地说明昨天的经过。 
  “守门人说凶手是在旧馆入口的屋檐上开枪的,但是这个说法根本不成立。在那个突出的小屋檐上,不管凶手怎么趴着、蹲着,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因为当时所有的人都注意那个方向。”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克拉拉,我刚刚就说过,是皮耶的一句话和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成了我推理的契机,那个动作……” 
  林太郎痛苦地凝视克拉拉,举起右手对准自己的额头做射击状,克拉拉脸色倏地惨白,全身微微颤抖,沉默不语。 
  林太郎像要呕出心中所有苦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知道你不是企图自杀,而是探身到窗外,对准自己的房间开枪。你虽然注意到开枪的角度,但多少还是出现一点误差。” 
  “克拉拉,我好几次试图挥去这个疯狂的想法,离开餐厅和你分手后,我喝了很多酒,但就是不醉,头脑反而更清晰,不由自主地一迳推理下去。我无法确定自己的推理,如果这个想法正确,弹道一定有偏差。昨天我到白马城去,我祈祷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可是我的期待落空了。多悲哀,我并没有错!” 
  克拉拉什么也没有说,蓝色的眼眸浮现无以言喻的深沉哀伤。 
  “你在风雪还没有停的时候,到旧馆那边杀了伯爵。这一点,贝克督察长的推测没错,当时的枪声被风雪掩盖,没有人听到。” 
  林太郎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本来你是没有打算动那么麻烦的手脚,反正堡里还有许多客人,就算伯爵的尸体被发现,你也不见得特别有嫌疑,而且不动手脚,反而不会留下证据。可是当你行凶完毕,要回新馆建筑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态,通往后院的门被锁上了。本来你以为大家都知道伯爵在旧馆那边,有人可能有事去找伯爵,所以门不会上锁,没想到门竟然锁上了。” 
  四周渐渐暗下来,在寂静的树林里,除了林太郎的低语,没有其他声响。 
  “我想锁门的是安娜,就在她要把卡尔带回房间之前。当时安娜心神恍惚,没注意到先前门究竟锁上了没有,她只是一心一意想掩饰自己的行动,担心门没锁上会启人疑窦,结果使你无法回到本馆这边。” 
  克拉拉虚弱地动动脖子,林太郎不知道这个动作是否认还是绝望,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推理有误。 
  “总之,你尝到了闭门羹。要在平常,你可以拉铃呼叫佣人来开门,但此刻这么做,待会儿伯爵尸体被发现后,你的立场就很难解释了。可是你也不能就这么一直待在外头,到时可能更麻烦,就在你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想到鲁道夫上尉可能会骑马赶来。虽然他没有保证绝对会来,但他是英勇的军人,通常会信守约定,因此至少有可能会来,而你除了赌这个可能外,没有别的法子。” 
  林太郎说到这里,稍微住口。他怀疑克拉拉和鲁道夫是否一开始就是共犯,如果是,那么克拉拉接近自己,不就是一种伪装吗?这个想法对自己或对克拉拉来说都太过残忍,他不愿意把克拉拉想成那么卑鄙狡猾的女人。而且如果他们是共犯,事前应该会有更周详一点的计划,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