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三鸟
的前提下,自然要与刘道义施工事故联系在一起看,理所当然地形成一种假设。凶
手致死刘道义,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封住刘道义的口,封口的目的是使
自己与死者之间的某种利害关系被封闭起来不被外人所知。于是事先准备好灌进砒
霜的假安定药, 12日晚上7点约刘道义会面,酒席间以某种理由把假药送给死者,
理由很容易找。死者回到家后,因为心理压力很大,精神郁闷,失眠大致是必然的。
于是就象凶手料想的那样,服下了假安定药,中毒身亡。
曲雯也赞同双桥警方的这一假设。
案发后,双桥警方迅速集中警力,几乎把本地大大小小的酒家,餐馆象梳子梳
头发一样梳了一遍,力图掌握死者当晚在何处,与何人会面的线索。但是没有任何
结果。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确定侦查的范围。
何丽继续代表双桥警方分析。
首先,凶手使用剧毒药物,其目的就是要置刘道义于死地,那么,死者显然对
凶手构成相当致命的威胁。死者对什么样的人有如此严重的威胁,这是警方首先要
解决的。第二,凶手采用伪装安定药片的方式犯罪,目的一个是自己容易避免受到
牵连,二是也容易造成死者死于自杀的假象。换句话说,凶手必然是与死者有一种
挣脱不开的联系,这种联系一定是一种特定的,为大多数人所知的联系。把所有具
备这种联系的人列进侦查范围是无庸置疑的。第三,死者平素绝少失眠,也很少吃
药,再加上工地出事这个当口,能够让死者同意服用假安定药,而且要让他毫不怀
疑,毫无戒备的情形之下同意,一般的人是不容易做到的,万一刘道义没有中毒而
亡,或服用得不够多,事情就有可能败露。又要他服用,又要保证他服用足够多的
量,非要一种极为特殊的关系的人才可能做到。特殊关系的人显然应列为侦查重点。
曲雯与支援小组的成员对此毫无异议。
何丽把侦查方向与分工布置好以后,便安排曲雯和支援小组到区委招待所休息。
在曲雯的房间里,曲雯把心里的一丝疑虑告诉了何丽。
“把片剂换成胶嚢,是不是破绽过于明显了?”
“也许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凶手如果是精于策划的话,刘道义的死只是第一步。”
“什么?你是说还有第二步?”
“这样明显的破绽,刘道义虽然死了,可是封口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呀?”曲雯
若有所思地说。
何丽陷入沉思当中。曲雯拉着何丽坐下来。
“你看,刘道义的死,你们很容易就断定是谋杀。是谋杀必然要分析动机,追
缉凶手,这一点凶手不可能想不到。”
“会不会刘道义一死,凶手就认为不利于自己的证据也就没有了?”
“刘道义是不能提供证据了,但警方可以循着缉查凶手的路子拿到证据的。”
“有道理。”
“刘道义的死,虽然封住了一个人的口,但也使凶手露出尾巴出来了。要想真
正地保全自己,就必须设法砍掉露出的尾巴,所以肯定会有第二步的动作的。”
“没错。”何丽站起身来,“我们必须加快动作,设法在他还没有砍掉自己露
出的尾巴时,就揪住它,扯出他的全身来,是不是这个意思?”
曲雯被何丽这种近似俏皮话的比喻逗乐了。
三
曲雯和何丽决定亲自正面接触一次贺秉文与高宇明。
第二天下午刚刚上班的时间,曲雯和何丽踏进了区交通局办公室主任贺秉文的
房间。
贺秉文年纪大约三十来岁,个子不高,其貌不扬,小眼睛,龇板牙,穿着一套
不怎么合身,质地很差的深蓝色的西服,低廉俗气的领带歪歪斜斜地捆在脖子上。
这样一个猥琐,丑陋的男人,曲雯着实没有想到。
男人不怕丑陋,就怕没有才气。办公室主任大概很有一些才气。才气还没显露,
敌意倒是分外明显了。
贺秉文听到两位女警官的来意后,阴沉着脸一句话不吭,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让
座,沏茶,然后坐在办公桌后面静等来客先开口。
“大概你已经知道刘道义的事了吧?”何丽先开了口。
“你是指刘道义的事,还是刘道义的死?”贺秉文故意端起了架子,挑衅般地
咬文嚼字。
“两者都想了解一些情况。”何丽紧追了一句。
“如果是关于刘道义承建工程的事,该讲的,我都在上午对检察院来的同志讲
过了,现在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至于刘道义的死,我没有什么可讲的。”
“贺主任的意思是,对此一无所知?”曲雯插了进来。
“也不是一无所知,但是我所知的不过是一些传闻而已,对你们警方没有什么
价值。”
“你怎么知道没有价值呢?”曲雯不依不饶地说。
贺秉文一征,神色大为困惑,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何队长,这位同志大概不
是我们双桥的吧?”
“这位是市里下来的同志。”
“那怪说不得呢。双桥只有巴掌大一点儿,稍有风吹草动,自然是路人皆知。
我所听到的,你们也都会听到的,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价值。”贺秉文不想问什么就
答什么,可是曲雯非要扭到底。
“那就请你说说你听到些什么?有没有价值,我们会衡量取舍的。”曲雯不自
觉地也开始咬文嚼字了,何丽见曲雯与贺秉文粘上了,差一点笑出声来。
“很简单,”贺秉文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愿意搞得过僵。“刘道义工地出了事,
死了人,怕负不起责任,吞毒自杀。如此而已。”
“那你是怎么看这件事呢?”何丽插了进来。
“也许如此。”
“刘道义的死对你们交通局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那影响就大了,快盖好的房子一下了垮了,肯定会有许多经济上的纠纷。这
倒也不要紧,刘道义死了,工程队还在吗,三建也还在吗,总要解决的。”
“对你个人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我也参加集资了,除此以外,我看不出有什么影响。”
“工程发包的时候,你是具体承办人,现在出事了,你一点儿影响都没有吗?”
“明人不做暗事,我问心无愧。发包的事当初是领导定的,我只是具体的办事
人员,我能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12日晚上7点到11点,请问贺主任你在哪里?”曲雯与何丽配合得相当默契,
就在何丽扯边线的时候,曲雯冷不防地单刀直入。
“你这是什么意思?”贺秉文第一次慌了神,这种冷不防是有点儿不太好对付。
“难道你们怀疑我杀了刘道义?”
“你听出来我们怀疑你杀了刘道义了?”曲雯故意把“杀”字咬得很重。
贺秉文意识到自己失却了冷静,马上收束住,一言不发。
“也没有别的意思,顺便问一问,可以吗?”何丽出面缓和一下气氛。
“这没关系,定人罪名是要有证据的,法制方面的道道你们肯定比我了解得多。”
贺秉文低下头回忆了一下, 又回复到方才冷冰冰的口吻。“12日晚上7点钟我去看
录像,11点多了才回家。”贺秉文似乎早有准备。“对了,看的是美国空军一号和
断箭两部片子,还有一部香港的,记不清楚名字了。是在星海录像厅看的,你们可
以去调查。”
“有谁能证明吗?”
“我单独去的。”
“没遇见过什么熟人吗?”
“没有。不过那天晚上卖票的是个老头,我买票时跟他打听过片子的内容,也
许他记得我,要是记不得,我也没办法。”
曲雯,何丽心里都清楚,要是现在就问他片中的细节,他肯定能说出来,看来
试探性的接触只能到此为止了。
贺秉文如释重负地送她们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曲雯又回过头来问:“贺主任,
你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吗?”
“经常吃,我有神经衰弱的毛病。”贺秉文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在局长办公室里,高宇明比贺秉文健谈多了。整个会面时间几乎都是高局长一
个人在说,不停地说。
高宇明四十来岁,面相平淡,显得有点老,头发几乎要秃完了,讲起话来有点
儿自顾自的味道,烟抽得很凶,可能肺上有什么不正常,面颊上的红晕色很重。他
先是扯了一大通无边无际的话,根本不考虑曲雯与何丽有没有这么大的耐心。什么
警察工作重要,什么治安情况有多差,甚至扯到交通局的工作上,诉着苦说事无巨
细,都要他自己一一过问才行,还有什么干部不得力,累死领导之类的。直到扯累
了,才回到刘道义事情上来。
“据我们所知,刘道义承建工程,是高局长定的?”何丽好不容易插进来一句,
便不客气地直接切入主题。
“没错,是我定的。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集体研究的吗,我也是集中了大家
的意见,交通局可没有家长制的现象。”
“工程发包时,有人举报有受贿行为,高局长怎么看?”
“这都是捕风捉影,没有事实依据的。当时是有许多技术力量比刘道义强的承
建单位,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吗,只有那么些钱,又要居住面积大一点儿,设
计合理一点儿,我们也很难办。我们最后选择刘道义,也是经过慎重权衡的,只不
过刘道义现在出了事故,有人想当然地认为与行贿受贿有关,这不足为奇。假如不
出什么事,不也是风平浪静的吗?”
“高局长的意思,如果不出事,行贿受贿的事也就没有了?”曲雯插进来。
高局长皱了一下眉头。看来他不习惯这样的交谈方式。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工程事故和行贿受贿是两码子事吗,车走车路,马走马
路,为什么非要扯到一起呢?有的人呀,唯恐天下不乱,总想弄出点什么事凑凑热
闹。只要你们有行贿受贿方面的证据,不管涉及到哪个人,我们绝不会辜息,一定
严肃处理。至于事故责任,那还是要以事实为依据的吗。”
接下来,好象存心不让曲雯与何丽再开口一样,又是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说
什么自己是如何如何幸苦,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应酬到半夜方能回家,搞得他精疲力
竭。叙说当中,很巧妙地提到了12日晚上在哪儿与谁应酬,不经意间就堵住了曲雯
与何丽的口。
怎么好象知道曲雯,何丽想要问什么似的?
这一点立刻引起了曲雯的警觉。
如果是无意识的,这种巧合太离奇了。如果是有意识的,那就很有些含义了。
如果把刘道义与凶手会面的地方当作犯罪现场的话,高宇明就有可靠的不在现
场的证据,也就是说,刘道义12日晚上会面的人不是高宇明。
贺秉文没有不在现场的可靠证明,那就是说,他有与刘道义会面的时间。
经调查,星海录像厅从11日到13日确实是在放映贺秉文所讲的片子,但是卖票
的老头记不起贺秉文是不是12日晚上去看过录像,也没有其他的人能够证明。再从
动机上看,刘道义如果靠行贿的手段拿到工程,在贺秉文这一关不留下一点意思是
不可能的。那么一旦工地事故发生,刘道义就直接对贺秉文构成威胁,为了消除这
一威胁,灭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另外,贺秉文约刘道义会面,刘道义肯定会去。刘道义此刻无疑把贺秉文当作
了靠山,以求在事故的处理以及善后问题上面,贺秉文能够再次帮忙。那么在这种
心理情势下,当贺秉文出于关心地送给他一瓶安定药,他不会想到里面竟然会是假
药,也不会有任何戒备的可能,也是呀,感恩戴德都唯恐不及呢。
有利害关系,有作案时间,有特殊的关系,丝丝入扣,毫厘不差。
贺秉文是刘道义死亡的重大嫌疑人。
下一步该怎么办?
显然是需要证据,需要证实种种猜断的证据,为此,专门开会研究,并报上级
批准,定于第二天上午对重大嫌疑人贺秉文的办公室,住宅实施搜查行动,以求获
得必要的证据。
曲雯散会以后,回到了招待所。
她心里总是有个悬念,上不去也下不来。如果贺秉文真的是凶手,那么这宗案
子不难侦破。可是种种迹象又切合不到一起,总是有许许多多的缝隙,许许多多的
难以解释的迷。
四
案情的变化如此迅捷,这是曲雯始料不及的。
何丽的电话把她的困意驱赶得无影无踪。
“曲雯,又出事了,贺秉文刚才在蔷薇夜总会里被人砍了。你准备一下,10分
钟以后在前厅等我,我带着车子过来接你。”
怎么会这么巧,要查刘道义,刘道义就吞毒了,要查贺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