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
人们在后面说话:“看着不像个狠心的女子哪。”“说话这么温柔有礼……”“你没听她都认了吗!那些歹毒之事……”“那她还放了那逃奴……”“她似真心悔过呀……”“那也不行,要以血还血才成!”“谢公子那么出众的人物被她……”“对!让她受受那些苦!……”
马大人一拍惊堂木道:“董玉洁!你重刑伤人,心狠手辣!难道不知王法吗?!”
我知道他现在想不出话来了,才用这圆圈话来打个过场,我已经承认了罪状,他现在该量罪施刑。但他顾忌我爹,根本不能动刑,只好这么喊一下,再呆会儿就得让我走了。
深叹了口气,接着忏悔吧!我又拜了一下:“大人,董玉洁当初不知法律,心性顽劣,做下了如此恶行!我爹得知怒愤难当,近一年来,他对我严加管教,令我日读圣贤之书,夜诵佛法之理(其实什么我也记不住)!我方才领悟人性之中都有丑陋(咱们谁都跑不了),可向善之人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暴力,而我当初没能战胜自己的短处。现在我明白了为人处世,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千古名言,振聋发聩,你们对我发发善心,别起恶意……)我当初犯下大错,只望能得到大家原谅,容我重新做人。我当严于律己,谨慎从事。如果我能为我所做的恶行有任何补偿,请大人明言,我秉过我父,自当尽力遵从!”也算软硬兼施了。
人们的气愤平静了些:“谁没犯个错的时候……”“看来太傅还是有良心的……”“听着是知书达理的人哪!”“是啊,说得这么入情入礼……”“她别是假的吧……”“假的还认什么,否认就是了……”“你怎么那么快就忘了她的狠毒?!”“她那样,怎么看,也不像能干出那些事情的人哪……”“也许是逃奴夸大……”“她还愿做补偿……”“可多要些银两……”
马大人又一拍堂木:“本官一言,你倒有十句相应。那你说来看,该如何惩罚此种恶行?”
想引我入瓮?我忙说道:“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懂法规,可否容我回家,问一下我的家人?”
大家笑了:“她肯定去问她爹了……”“她爹能说什么?”“打她一顿?”……
一声堂木:“陈上口供,让她画押……”
忽听外面人喊道:“谢审言谢公子求大人容他上堂作证!”
大家一愣:“苦主来了!”“谢公子吗?得好好看看,我上次见他……”“大变之后,不知他……”“想当初……”“可怜受了那样的折磨……”“大概会哭诉一番……”“说不定还露露伤疤哪!”“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狠……”
马大人大声说:“快请谢公子上堂。”乐祸之意溢于言表。
我心中有些喜悦又有些尴尬。刚才我听了他受的那些苦,心软了,决定他如果和我说话,我就不再拒绝他。他现在就来了,他会不会理我?尴尬的是,我跪在这里,脸面上多少过不去。我知道他绝不会来害我,因为他知道我没干过那些事……那他现在来干什么?还要作证?难道说那些事不是我干的?……我刚刚才承认了,他这不是添乱来了吗?……别说一顿灵魂换体的话,他非被当成疯子给赶出去不可……人们该说是我把他迫害疯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认罪
正想着,耳听轻轻的快速脚步,余光只见谢审言到了我身边,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服,一提衣襟,紧靠着我跪了下来,他的长衫下摆在地上与我微散的裙摆叠在了一起。
人们又一阵议论:“这就是那第一才子吗?”“好个俊秀的公子!”“当然,要不怎么能被人称为……”“温文尔雅的书生样……”“这么好的人那小姐打他干什么?”“他怎么和那小姐跪得那么近?该恨她才是……”“他看着不像恨她……”
听到谢审言大声说道:“大人,晚生谢审言,愿陈述实情!”他的声音沙哑,听来有些竭力。
马大人几乎是温柔地说道:“谢公子可以起身,方才董府的逃奴郑四已详细讲述了你在董府所受之苦,你的仆人也证实了你身受毒刑。这董玉洁对她所作恶行,供认不讳。谢公子请……”
谢审言哑着声音打断:“大人!我从没有让府中家人前来作证。我当初所受,都是自求自愿,与小姐无干!”
堂上堂下一片哗然!
人们开始说话:“还真有这么贱的人!”“是不是迷上了那个小姐……”“身体毛发承之于父母,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
马大人猛拍堂木道:“陈上郑四的口供!”人们静下来。
马大人边看着口供边说道:“她扯你的头发……”
谢审言打断说:“我甘愿。”我的眉头皱起来。
马大人:“她对你吊打水浸……”
谢审言已经发起抖来,可还是大声说道:“我自愿!”我咬牙。
马大人冷笑着:“她把你让众人群殴,打昏了你……割你胸前股上之肉喂狗……”
谢审言颤抖着咬牙道:“我求的!”
我气得一把把他推翻在地!大声道:“你胡说八道!”
我转脸对着马大人说道:“谢公子所言只为开脱我的罪行,请大人体谅他对我的宽恕之心。我已认下罪恶,不必再重新问他详情。我愿画押……”
谢审言爬起来,还跪在我了身边,沙哑着声音道:“大人!晚生不能容小姐认下妄加的罪名!毁辱小姐声誉!请大人相信晚生所言,晚生愿以性命担保,这位小姐从没有害过我半分!”
人声鼎沸了:
“怎么回事?!”
“两个人争着……”
“他愣说那小姐没干?!”
“他怎么可能求人把他四肢反绑……”
“割去他腿上的肉,他昏死不醒……”
“根本不可能是他自己求的!”……
马大人使劲大拍堂木,人们安静下来,马大人从鼻子出声讽刺道:“谢公子,如果她没害你,这些对你施的刑也要费诸多力气,你因何故天天求她折磨你呢?”
谢审言抖着,手在身边攥成了拳,一字字地说:“那时晚生,身为下奴,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理当领刑……”
这是那个小姐当时说他的话!里面有他多少血!含着他多少痛!我心如刀绞,大声骂道:“你这个没了头脑的糊涂蛋!信口雌黄!”我又要推他,他竟先抬手防着我,我看着他恨道:“你吃错了药了吧才这么胡言乱语!”
我向着马大人说道:“谢公子神智失常!盖因我打坏了他的脑袋!请大人让我尽快画押,快请送谢公子回府休养!”
众人开始笑起来:“是!愣说自己愿挨打,那不是傻子是什么人?……”
那马大人不耐烦地说道:“谢公子,我敬你是个读书之人,让你上堂作证,可你怎能如此扰乱公堂,你下去吧!来人,给董小姐承上口供……”
谢审言突然从怀中取出两张纸,先展开了一张,皱巴巴的,捧上说道:“大人请看,这是晚生所画的鸭蝶戏猫图,那画的名字中,蝶猫两个字是小姐提笔所写。”他又抖开了另一张说道:“这是晚生诗稿,大人可看笔迹。”衙役接了过去,谢审言接着说道:“若小姐残害了晚生,她怎能容晚生作画,还为晚生题字。小姐对晚生有救命之恩,是晚生辜负了小姐的一片好意!大人万万不可听信逃奴所告,不信晚生之言而定小姐罪行。”
我说道:“我没题字!”
谢审言道:“你写写那两个字,让大人看看!”
我说道:“我不写!”
谢审言道:“那是因为你的字不好!”
我怒:“谁的字不好?!只是毛笔不好用!”
谢审言道:“听听!你承认写了吧?!”
我:“没承认!”
那马大人看着画说道:“这名字是欢言哪。”谢审言一低头:“晚生当时只是下奴,作画时,取欢乐的审言之意。”钱眼扑哧一笑。
马大人冷嘲道:“欢乐?看来,你遍受酷刑,满身重创伤痕,竟真的都是自找的了!”
谢审言不发抖了,切齿道:“正是如此!我愿当堂画押!”
我气急了:“我打死你这个正是如此!谎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人声:“她说要打死他诶……”)
谢审言扭了脸看着我:“你可以撒谎,我为什么就不行?!”
我看着他:“谁撒谎了?!”
谢审言说:“不是你干的你干吗要认?!”
我瞪眼说道:“当然是我干的!是这个身体干的!我不认谁认?!”
谢审言道:“我认!”
我生气:“你是受害的人,这是对你犯的罪,你瞎认什么?!”
他说道:“我受的!我认了!”
我说道:“你认不了!”我抬头,谢审言也抬头,我们同时说:“大人,是我干的自愿的……”
众人一片大笑声:“没见过这样的……”
马大人又狠拍堂木,人声一静,我咬牙道:“大人!请问一问那郑四,谢公子被抓进府中可曾出过一言?!”
马大人看向郑四,郑四忙道:“谢公子不曾说过话。”
我说道:“不曾说话,怎能自求受刑?!大人!谢公子历尽伤痛折磨,从始至终,未吐一字求饶!我身后有众多府中人等,大人可随意选择,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谢审言看向我,脸色更白了,我盯着他说:“我不要你毁掉你自己用生命维护的尊严!我知道我真的是谁!我不在乎我的声誉。我既然能被人当成青楼女子,我也能担下这个罪名!我用不着欠你这个情!”
我转头说道:“大人,施在谢公子身上的恶行不能被一笔抹杀,否则这世上良恶混淆!他受的苦难绝非他所情愿!他今天要承担下这样的罪恶实在是因他善良大度。请大人千万明察,快让我画押存档,我任大人处置!”
谢审言也看着马大人声音嘶哑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可这位小姐真的没害我!你让她画押就冤枉了一个好人!”语气万分恳求。
我说道:“大人!莫听他言!此人说话颠三倒四,没有道理!人证确凿,我也已认罪……”
谢审言转脸看着我哑声说:“我就是不让你认!”
我对着他喊道:“你管得着吗?!你是谁?!我要干的事和你无关!你早就告别了我!你我已成路人!你给我走开!”
谢审言听言又发起抖来,眼里显出了莹亮的光点,他使劲咽下什么,咬了牙半天才说出话:“我那时,怎能那样……你以为,这半年,我过得容易……”
我心中酸了,可愤怒未减:“我看你过得挺好!左拥右抱,滋润得很!”
他更抖了,张了几次嘴才终于说道:“那是我……”
我冷笑:“我知道,那是你的诞辰!你爱怎么玩怎么玩,只别再来管我的事!”
谢审言喘了好几口气,低哑着声说道:“我已经说我辜负了你的好意,你还要我怎样?我多次去见你……”
我不依不饶:“我能让你怎样?!你想怎样就怎样!和我没关系!”
他嘴唇抖着:“你现在这样说,当初,为何,那样对我……”声音哑到快无声了
想起我当初曾对他那么动心,结果……我大怒,早忘了要好好待他的决定,大声说道:“那是我走眼看错了人!根本就不该那么对你!我后悔了!”
他听了像被打了一下似地晃了一下,微蹙了眉,紧闭了眼睛,停了片刻,轻声说:“你当初没看错人,你现在看错了……你们长得一样,可我都不把你当成她,我不恨她,我更不恨你……你别把我当成你的……你别这么恨我……”
他的声音似乎没有经过他的声带,从胸腔里叹息般地说出来。我不说话了,想起刚才听郑四说的,他受了多少苦……心软下来……他不恨我倒有可能,但怎么可能不恨那个把他伤害致残的人?!我和那害了他的人是一个模样,他都来为我开脱……我难道不自觉中对我过去那位一直暗怀着深深的怒意,还竟然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我真的因此才这么怨他,这么不能原谅他吗?……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他比以前瘦了许多,远远没有我们在外面时气色好……
他重新睁了眼睛看着我,他的眼神如此明净真挚,我不能移动目光,两个人对着看,忘了周围……
钱眼大声说:“这怎么像小夫妻吵架似的?”我一下醒了神,才注意周围原来很安静,直到钱眼的话,大家才又开始说话了:“就是!这两个人像……”“清官难断家务事……”“愿打愿挨……”“可打的也太狠了……”“也许把他给打服了……”
……
马大人又击堂木,人声稍减。
我长叹了口气,对着谢审言说:“听听人家在怎么说你!你别跟我争了,我认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看着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