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
…过去的恶梦何尝不是依然萦绕在他的心头!无论他的理智和情感怎么明白我是谁,他的身体却存着过去的记忆!可看着他的脸色,他抿闭的唇,手中感到他的颤动,我又后悔这么直率。看来太出他的意料,他受不了。我心里开始刺痛,就要放手,道一声歉……突然意识到,如果我这么放了手,实际上就是帮助他的往昔打败了他,这样伤他一次,日后我的手再这么握住他,他就更不会信任我……
我贴上他的前胸,低声问:“她是不是亲过你?”他意识到我身体的靠近,抖得更厉害,轻点了下头。我双手环抱过他的腰际,紧抓住他背在身后的握着剑的冰冷双手,感到他当时的手应是被绑在身后,我轻声问:“是这样的吗?”他微点了头,已经屏住了呼吸。我凑近他的脸,行将碰上他的嘴唇时,低声问道:“是这样的吗?”他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我闭上眼把我的唇按上了他的双唇。
他的嘴唇干冷僵硬。一开始,我只是停在那里,让我的唇感觉着他的凉意,让他的唇感受我的温暖。然后我稍张开嘴,用舌尖轻轻地一下下触动他紧闭的双唇,像是在扣动着一处陌生门环。他依然颤抖着,胸膛起伏。仿佛是许久之后,他才微开启了他的嘴唇。我的舌尖进入,慢慢地探索着他的唇齿,让他熟悉我。好一阵,他咬住的牙关松了,我的舌尖挤入他的齿间,他的舌尖轻微地和我碰一下就离开了。我继续探求他,一下下轻舔着他的唇,他的齿,他口中的每一处……又一会儿,他的舌尖再次回来与我相触了一下,这次我尾随而去,纠缠他的舌,舔触他的舌底敏感处……我极尽着我的温存,柔慢地在安抚他,他渐渐松弛,呼吸开始平稳,终于用舌与我缓慢地缠绵……这是种我从没有体会过甜蜜,他此时象婴儿一样无助而脆弱,我用舌尖传达着我深深的爱惜和怜悯,知道此刻,他不会觉得沉重,而我,也因此放开了我的心……
我无休止地绕弄他的舌,他的舌尖开始只承接着我,任我对他索取无度,然后小心地点触着我的唇,最后终于进入了我的口中,尝试着探查我,青涩笨拙,可流连不去……他是如此温软香甜,让我想好好品尝……我们深吻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早已放了他的双手,用力抱着他后背,他还是手背在身后握着剑,但紧紧地靠着我,停了颤抖……到后来,我使劲吸吮他的舌,以我的舌尖按摩他的舌根和口中四壁,强取豪夺,都占为己有……他时时发出轻嗯声,让他更加诱人,我简直忘乎所以……
我们勉强分开,两个人都喘着气,我的心跳得很快,他的眼中似有水光。我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是这样的吗?”他的眼帘半垂下,睫毛如扇遮住了他余下的目光,他低声答道:“不是。”
我放开了手,慢慢地转身背向了他,平静下自己的狂乱。他默默地站着,没有动作。我看着午后洒向大地的无限阳光,感受着奔放的热烈和一抹看不见的凄凉。他在我身后低声说:“我再不会让别的人碰我,真的,你别担心了。”他似乎在哽咽,我没说话。我多想我从没听到过同样字句的谎言,他从不曾被那个占据过我身体的人鞭打得遍体鳞伤。
短途
我们走回去,会合了杏花和李伯,在庙中与和尚用了些斋饭。然后我们在庙门口等着,谢审言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自从谢审言说他要和我结婚,我们接了吻,我从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愉快。站在门口,我看着他一身粗布白衣,缓步从庙后走过来,面容俊秀,气质清雅,肩背书箱,挎着他的剑,手提着个带面纱的斗笠。一时间,我以前读过的那些书剑江湖的偶像们,都成了他的模样。
他向送出来的和尚道谢告别,然后把书箱缚在那匹运来米面的马的鞍后,戴上斗笠,上了马,与我们一同离开了那个庙宇。
骑出了山脚,路面平坦,谢审言头戴着斗笠骑在我的旁边,杏花和李伯骑在我们的后面,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我们那次远途。我全身活力,笑着说:“我得让转转随意跑跑,你们别跟着!”说完我松了缰绳,转转原来还无精打采的样子,缰绳一松,它立刻精神百倍,眼睛瞪圆了,耳朵都支愣起来,马上撒腿斜着跑起圈圈来。我已不是以前的那个笨蛋,现在能手握着缰绳,任它随意地跑,不再心惊。我看着眼前风景成了印象派的画面,天空的云朵拉成了一条条白绫,不禁哈哈大笑。
无论转转怎么跑,谢审言的马总是跟在我后面。我看转转跑得差不多了,就拉紧了缰绳,让它慢下来,然后掉了马头,向远处的李伯和杏花那边缓缓骑去。谢审言骑到了我身边,我看着他笑道:“我不是说别跟着了吗?”他说道:“没听见。”我哈哈笑:“那下回我得喊才行?”他淡淡地说:“那也听不见!”我又笑:“你跟谁学的这么说话。”他马上说:“跟你!”我好奇地看他,他说话和以前明显不同了,随便任性,带着孩子气。我摇头说:“那一路,你不说话,多可惜。”他在面纱后面说:“我们还会走很长的路,我会说很多话。”他停了一下,又赌气似地说:“比钱眼和你说的要多得多!”我又咯咯笑出声。
一路上,我的情绪十分亢奋,快活激动,使劲和他说笑谈天。
我说:“那个姓孔的老头,说的什么十五什么来着?”
他唱念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我说:“这就是我有十五两银子,就可以上学。”
他轻语:“三十而立……”
我:“三十两银子,可以站着听。”
他微叹:“四十而不惑。”
我:“四十两银子老师保证什么都给我讲明白,没问题。”
他轻声:“五十而知天命。”
我:“五十两银子,知道天子的命题,写出文章可以当官。”
他停了一下:“六十而耳顺。”
我:“六十两银子,我可以听得舒舒服服的,老师不骂我。”
他又道:“七十而随心所欲?”
我:“七十两银子,我爱干嘛干嘛,倒地打滚,没人管我了。”
他低声说:“不逾矩?”
我坚持到底:“保证没错!”
他似乎又叹了声,问道:“这就是你那十六年读书所学?”
我吓得摇手:“不是不是,都是平时的胡言乱语。话说我还是学商科的,一堆金融计算之类,大多都忘光了。”
他说道:“你那时和……所言,就是你学过的东西吧。”
我谈性大发,点头道:“是啊,重商兴商,千百年的教训哪。中国自古讲的是重农轻商,古老的文明之中含着一种超越了物质财富的清高和洒脱。但是我们那里,百年前,比我们更先进更强大的国家打破了我们的安宁。其实历史上,周边的民族不知多少次战胜了中原的汉族,改朝换代后,都被孔孟之道同化,继续了相似的政策和文化。可百年前的那次失败,不仅破坏了和平,也冲破了我们两千年所珍视的文明道德理念。就好像一个自以为富夸天下的贵族一日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坐拥的黄金白银都成了粪土……”我刚要说一夜之间沦为乞丐,忙停住,他就曾经历过这样的惨变,风华正茂的才子,一日成奴,落在了毒手里……
他等了一会儿,说道:“你可以接着讲,我没事。”
我轻吸气,他是如此敏感!我忙道:“那时节,国家风雨飘摇,有人描述为‘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仅仅十个字,就写出了多少恐慌!与以往的动乱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最想引领改朝换代的人不是那些农人或政客,而是一批学者,一群书生。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有的人想兴商,有的人想强兵,有的人要推倒一切,重新开始……到后来,那选择了最极端,最血腥也最艰难的道路的一批人胜利了,缔造了一个新的国家。可还要再过四十年,一位姓邓的老者把兴商利民之策诉诸实际,让人们富裕起来,国家才真的走入了一个繁荣的时代。可惜我没有那样治国的头脑,只能在家养几个孩子,不然的话,以我所在之地的文明,一定能给这个地方带来有益的东西。”
谢审言慢慢地说:“一叶知秋,你已经把精华所在带到了这里。我想那……心里同意了你的见解,目的大概是为了日后的征战。”
我点头:“其实富国之际,也必是强兵之时。富国强兵,缺一不可。只富国,那就是把自己养成了个老母鸡,等着别人来宰割。只强兵,那就成了穷兵黔武,日后民不聊生,会起动乱。”
谢审言想着什么说:“我朝周边未平,已是心腹之患。富国之策当异于前人,投合民意,令其发达。”
我附和道:“是的,必须投合民意!我觉得孔孟之道的失败之处是把对精神境界的追求和现实之中的国家治理给混在了一起。我们作为个人,一生都要追求从物欲中超脱出来,不为名利羁绊,保持思想的磊落和潇洒。孔子应当是思想的导师。可在治国之道上,就得像钱眼那样,一点一滴地计较,不能忽视小利,不能回避而是要应和俗念,因为那关系着多少人家的衣食,岂能容得半分清高啊。”
谢审言缓缓说道:“你说的,书上从没读过。”
我笑起来:“那是因为这里的书籍还没有这些。其实在我的那个地方,我也背不下书,所以不会引章据点,大多自己胡编乱造,你可千万别当真。”
他轻哼了一下:“你总是这样虚晃一枪,我对这句话,倒不会当真的。”
我叹:“这年头,蒙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他慢慢说道:“其实你蒙别人还是很容易的,就是蒙我,大概很难。”
我笑着扭脸:“如此肯定?为什么?”
他低声说:“因为我知天命。”
我气道:“这是我说过的话,你学我!我没见你给别人透露过天机。”
他转头看着我说:“我不知别人的天命,我知你的。”
我又假笑:“那正好,我只知道别人不知道我,你告诉我。”
他静静地对着我好一会儿,我只听着马蹄声响,他终于说:“我们成婚之时,我就告诉你。”
我盯着他的斗笠面纱说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如果你这次回去,再为我的事,激怒了你的父亲对你施家法,我就马上嫁给别人!(嫁给谁啊?!)你信不信?!”虚张声势,一如往昔。
他点了一下头。我咬牙说道:“你说话!”
他轻叹道:“你自己告诉我,他不会打我了,现在又担什么心?”
我皱眉道:“你就是让人担心!”
他对着我说:“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我转了脸看着前方。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我忽然想,如果我完全相信了他的话,该多好。
回到城中,天已近傍晚。谢审言持意陪我骑到了府门,我坚决让李伯送他回家。
我在大门内走来走去,担忧他怎么面对他的父亲,一直走到天黑下来。李伯终于回来了,我急问谢审言如何。李伯说谢审言到了谢府门前,老家人听报跑了出来,见了他就抱着他大哭,拉他进去,可他说要等等。好久之后,谢御史走出来,冷冷地看着谢审言,谢审言也看着谢御史,竟然不说话。最后是谢御史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既然回来了,进府吧。”谢审言不顺杆下来,反而对谢御史说:“我的婚事,日后,不劳父亲大人操心。”谢御史眼睛瞪大,就要发火,老家人拉着谢审言的袖子让他快道歉,谢审言见了谢御史的样子,转身就要上马离开,谢御史出声道:“我懒得管你的事!”甩袖而去。谢审言这才解下了书箱,让老家人提了,然后把马缰交给了李伯,让他告诉我详情,自己随老家人进了府。
李伯最后说:“谢公子言道,务必告诉小姐不要担心……他没受家法,小姐也就不要另嫁他人。”说完李伯憋着笑低头。我咬牙:“最后的一句,不是他说的!”李伯不出声,点了两下头。
我又气又笑地去见爹,这是什么年头,每个人都知道怎么糊弄人了。爹和丽娘都已用了餐,两个人在床上逗着那个快半岁了的孩子。爹坐在床边,那一向悲苦的面容,此时似是微存了笑意。我告诉他谢审言回来了,回府时谢御史没有责打他。
爹看着我,沉吟了有一会儿才说道:“一月前,皇上从那第二批的几百短篇策论中选中了二十来篇,放榜在外,要上书者详论。几日前,从那二次呈上的文章里,皇上又选了五篇,公榜昭示,传那些作者月后入殿亲见。其中有一人,文案以兴商之说得皇上首选,详论又以兴商治国三十六策的八千言书大得皇上赏识。那文中,命笔警绝之外,文采昭彰,笔触明丽,皇上说为所见文中之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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