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
发,常在早上格外细心地给他梳发,他从不拒绝,也没说过什么。他现在倒是提起这事来了!我心跳,低声说:“审言……”垂了头。大家纷纷抽气。
谢御史回了意识,大骂道:“你这无耻……”
谢审言根本不容他说完,对着我说:“现在正是春夏之交、风景如画之时。我可带你出府,赏景观花,品茶湖边,把你介绍给我的旧日文友……”
爹一声长叹说道:“谢大人,我教女失误,不能助你。现时下,夜长梦多,拖下去,只会更遭人议论。还不如速战速决,让审言早返朝堂。我家一定派人帮助打点,大人不必过度操心。”
我们似乎可以听见谢御史咬碎钢牙的声音,他停了半天,切齿说道:“五日内下聘,一月后婚礼。这期间,那孽障回府居住!”
我心中方才难过,谢审言轻叹道:“欢语,我想明白了,结不结婚的,没什么关系。我们就这样天天在一起,也很好,我一天也不和你分离。”后面的人都大声咳嗽起来,爹也轻叹一声!
谢御史压住了怒火,颤着声音说道:“好!你这孽障!我让你如愿!但她嫁入我家,就要守我家的规矩!”
我心里一寒,谢审言握了我的手说道:“欢语,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些孩子,这么好的亲人和朋友们。我也舍不得。我们常回来住就是了,我的东西还留在这里。在那边杏花和武功高强的李伯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低声说:“杏花的家在这里,她结婚了……”
谢审言说道:“她只需白天陪你,我下朝后,自然陪你……”大家已经是一片哮喘。
谢御史一跺脚,恨道:“伤风败俗!孽障!都是你家干的好事!”拔腿走了出去,爹咳了一下跟着他,说道:“我来送谢大人出府。”
等他们远了,大家才笑起来,一片恭喜祝贺的声音,我抬头看向谢审言,他也正看着我,我们目光一触,两个人都笑了。他的笑容仿佛那馥郁明丽的春光,展颜之间,让我心中万花齐放。
哥哥轻叹说:“我从没见过爹如此穿插机变。”
钱眼长长地一叹道:“我原来以为我是个死皮赖脸的人……”
我说道:“你就是最死皮赖脸的人,没别人!”
钱眼接着说:“谁能想到那平时少言少语……”
我再围追堵截:“你就是太多言多语!”
钱眼再接再厉:“不咸不淡的……”
我可不能让他说谢审言死皮赖脸,谢审言生气了怎么办?忙叫道:“杏花!你……”我还是说不出‘打’字,谢审言轻声接道:“打他个半死不活。”大家又咬牙吸气,我耸了肩。
钱眼举了双手:“不说了不说了!有这样的嘛?!知道我心软,还这么说话!”
杏花笑起来:“夫君的确是好心人。”
钱眼恬脸一笑,轻挽了杏花的手臂说道:“娘子是第一对我好的人。”
我冷笑道:“你这就不肉麻了?”
钱眼一翻白眼:“比那个一叫人家名字连气都喘不上来的人好多了!”
谢审言一攥我的手,低声说:“你别理他。”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李伯进来对谢审言说道:“恭喜姑爷了!”谢审言对着李伯一礼,低声说道:“多谢李伯当初的照料。”李伯忙还礼,眼中似有泪光。大家都不出声了,我心中痛,但想到他能这么说出来了,就是不那么挂怀了吧。谢审言又看着大家说:“过去的事了,你们都不必再为我担忧了。”所有人都使劲点头。
丽娘几步跑进来,大笑着说:“老爷说了,一个月后的喜事!”她一把抱住了我,一个劲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说着竟流下泪来。她忙放了手,抹了脸,笑道:“早知道,我刚才就见见那谢御史,也说几句话。”
钱眼笑道:“再多几句,那谢御史就被气疯了。”
话语间,爹进了门,脸上一抹十分罕见的淡淡笑意。谢审言对着爹说:“谢谢……”丽娘说道:“岳父大人!”大家笑起来,谢审言低声说道:“岳父大人……”哥哥打断:“叫爹!”谢审言低头,大家嘿嘿笑,爹站到谢审言的面前,见谢审言不再说话,叹息了一声,方要开口,谢审言突然轻声说:“爹。”那声音微弱,像是一个小孩子。爹听了一闭眼,张开双臂把谢审言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大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人出声,只有哥哥似乎有点撅嘴。
爹抱了谢审言一会儿,才放开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审言,我儿……”谢审言低着头,低声又叫了一声:“爹。”丽娘抹脸,笑着说:“咱们快来说说婚礼的事吧!”爹轻碰了一下谢审言的胳膊,说道:“审言,你做主吧,我去后面了。”
大家和爹告了别,都坐了下来。谢审言紧靠着我站在我身边。
钱眼叹道:“我不能看他们,不然我算不了帐!”
丽娘笑道:“不许吵架了!我们得干正事了。我知道怎么操办,可时间不够。冬儿的身子重了,我们……”
我实在想和谢审言单处,就视而不见地说道:“我们回去了,你们忙吧!”说完我拉着谢审言就走,大家一片叫喊声:“嗨!审言,多少喜帖……”“小姐,嫁衣……”“嫁妆还没有……”
我们毫不理会,手拉着手,走过近黄昏的庭院。微风柔和,花香弥漫。一口气走进我的房中,进了门,我立刻回身,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我们深深地吻着对方,无论多少次,他的舌总有着那醉入我骨髓的甘甜,他的微凉唇总柔软得让我心碎。我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恍惚之间,觉得我们相溶相合成为一体……
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感到了我回来后的第一缕忧伤,为什么?一定是因为谢御史的来临,让我想起了他曾经受过的苦……
婚前
次日,婚讯就传遍了京城。同一天,府外就围满了要见谢审言的人。人们要向他献计献策、自我推荐;要让他给安排官职(因为他一复职,就又有了商部的人员调配权);要报告些别人做的坏事;要告诉他些秘密的传闻;要他看看自己的文稿,提提意见;要给他当学生、要给他当门客;要让他帮助把自己介绍给别人,要向他介绍别人,要给他礼物,要……
他从一早到前厅见客,就再无暇抽身。日日如此,白天我们就没有在一起。
我知他初入仕途,又在十分讲究人脉的商部,必是无法回避与人们的广泛接触,日后只会更加耗神。
也许因为要结婚了,我忽然良心发现,明白自己日后得做个妻子,再也不是个女朋友了,于是开始关心他的饮食。努力想着以前知道的那些营养知识,我让人每日早餐给他准备鸡蛋,粥和馒头。午饭,总有碗鸡汤排骨汤之类的。知道他时间匆忙,就把米饭做成丸子一样的小团,像寿司,中间夹了肉,把青菜剁成小块,给他省些时间咀嚼。送饭时,我常随着人到他的屋附近,他吃完,我看看他还剩了些什么。仆人们总告诉我,姑爷说小姐别担心,他的确吃饱了。下午还给他送一次小点。我从来不会做东西,但看我妈做了那么多饭,多少有些主意。就常到厨房,纸上谈兵,让人做这做那。
不给他准备吃的时候,我就与孩子们玩耍。和他们一起跑来跑去,我一会儿抱抱言言,一会儿抱抱常欢。言言像一下子长大了,喜欢玩积木,推个小车乱走。有时会过来让我抱抱,接着就主动离开去玩了。常欢淘得不像样子。每天就想爬上家具再往下跳。自己摔了不知道多少次,天天鼻青脸肿,可依然勇于登高。常语和澄儿都才一岁多,是蹒跚学步的时候,扶住东西走几步,就坐下来,爬几步。玩了吃了,一天一晃就过去了。
爹不久就接到了皇上免去他太傅之职,委任他建立科举考试制度的诏书,他当朝谢恩,十分真诚。
爹告诉我,谢御史来访后的第三天,就有两个大臣上奏皇上,说谢审言已经遵从父命,要明媒正娶董家小姐。他既然守法习礼了,想国家正是用人之时,他有突出才干,请皇上复他职位,让商部的运转重新开始。皇上脸色阴沉,不与置否,他身边的三位新臣一言不发。表面看,皇上对谢审言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可皇上临下朝时,多看了那两个大臣一眼。
后一日,皇上以爹曾经为朝廷贡献甚多为由,重赐礼品贺董家小姐婚嫁之喜,可没提一句董家小姐的夫婿姓名。
再一日,三位新臣之一,启奏那两个首倡谢审言复职的大臣,忠于职守,知人善任,当官升一级,皇上准奏。
后面的日子,上奏的人越来越多。大肆称赞谢审言深思熟虑,持重练达,独当一面地从无到有筹建了商部,展现了超人的处世用人之能,是日后辅佐皇上的得力之臣。他现今已经奉公守法,请皇上网开一面,让他回朝为国家贡献青春才华(大概这意思吧)。皇上还是不与理论,但脸色越来越好。
最后,谢御史终于亲自上奏,说他的儿子幡然悔悟,主动回归正途,将按照道德礼仪,完成婚姻之约。他年纪已大,愿告老离去。谢审言正当年华,能力显著,望皇上允许谢审言重返仕途,服务皇上,忠诚报国,光耀祖先。
皇上次日下诏,大意说谢审言洗心革面,服从礼教,真心遵守道德之礼。念其诚心诚意,皇上恕他以往过失,以示仁君恩典。谢审言即日起重列朝班,恢复他原来的职位薪俸,继续商部的执行运作。谢御史教子有方,理当嘉奖,不必告老,可继续为国散些余热,日后专司有关道德方面书籍的整理,负责编篡新版烈女传,新编孝子传和头版七十二孝细则等等经典著作。他现在的御史职位由一位皇上新提拔的臣子接替。
谢审言要回朝的前一天,时离我们的婚期还有十来天的样子。他那天非常忙,来见他的人在府外排成了长队。我让人每半个时辰要奉茶到他手边,无论他是否在与人相谈。那天的午饭,他吃得很少,喝了一小碗汤,米饭丸子只吃了几个。我知道他是忙得没了心思,下午的点心给他上了酸枣泥做的凉糕,想让他开开胃口。
傍晚时,我在小径上等着他回来。远远看着他走过来,穿着一件铅灰色的精美长衫,衣领处露出一线白色的内衬。这是一个十分不惹眼的颜色,但穿在他身上却是如此典雅端庄。我迎上去,两个人拉了手,他没说话,我知道他累了。
回到屋中,我不由自主地为他脱去外衣,心理学中说这是潜意识里对他充满性渴望的表现,大概很对,但我绝对不会告诉他。我为他解去腰带,手抚摸了几下他挺立的腰。再为他褪去衣服双袖,看他露出里面的粗布白衣,放下外衣,就忍不住给他整理了衣襟,抹平了肩膀。我好好地抱住他,看着他有些疲惫的面容,吻上他干燥的嘴唇。
也许是时近黄昏,让我想起了那次哥哥婚礼时我们漫长而绝望的吻,也许是因他明日上朝,白天我就没法让人给他送饭送点心了,也许是我抱上他的后背时觉得他还是太瘦,我突然一阵心酸,眼泪涌起。在我心的角落处,我感到了一丝阴影。这是熟悉的阴郁,是对未来的莫名恐惧……我吓得不敢细看,在脑中反复进行着理性的思索:皇上都肯定了我们的关系,复了他的官位,他的父亲允许我嫁入他的家,我们的婚期已定……还有什么能让我心生惧怕,一定是我无病呻吟,一定是我疑神疑鬼……
我紧闭了眼睛使劲吸吮着他的舌,他吻了好久,终于停下来,附在我耳边轻声问:“怎么了?”他的声音格外沙哑,我不愿让他多说话,就又闭了眼睛,想再吻他,他的嘴唇停在我的唇边,他低声说:“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会在一起了。你别担心……”我心中的阴影隐去,温情似海。我觉得我刚才是没事找事,就点点头,再次吻上他……
谢审言重新上朝,下朝后还是要忙着接待人。大家都知道他还是住在我府,朝臣世族,高官新贵,纷纷前来,说是道喜或帮助他筹备婚礼。
府里日夜闹得炸窝。丽娘几乎是一个人在操持着种种,每天看到她,都见她神色异常兴奋,脸上似发出光来。她微笑着指挥众人,安排着大事小事。
我们几个年轻人,因为我的婚礼,还是常聚在一起。谢审言不在,但对他的议论,常常出现。
钱眼:“知音,我就不明白了。我天天陪了笑脸,到处给人作揖鞠躬,可没几个对我好的人。你那个人家,天天淡着个脸色,没笑容,可我看那些人,恨不能像要吃了他一样使劲对他笑……”
我笑:“那是看着他的官位……”皱眉:“谁敢吃他?!”
冬儿笑道:“没人敢,姐姐守着呢!”
钱眼又贼笑:“妒妇把门,万妇莫过……”
我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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