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 作者:林和平
太道:“不能呀,二太太的娘家就是个小地主,家资拢在一起,不抵这一半呀!”
大梅子道:“二太太多年来,可是一直管着陶家的伙食钱呀,直到两年前,大太
太因为伙食账对不上,才停了她的事。”三太太道:“这就对了。二十多年了,
她每天从伙食钱上贪十块大洋,多少钱呀?二太太这种人,是干得出来的。我说
大太太死的前几天,让账房吴先生拢伙食账,看来大太太是有察觉的呀!”大梅
子道:“要不大太太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三太太道:“这件事情,怎么办吧?”
大梅子道:“伤人别伤得太重呀!……过去的就过去了吧。老爷已经不在了,何
必再搬出家法。伤人伤得太重,不好呀!”三太太道:“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
也太便宜了二老婆子了。她的钱,可是我们大家的伙食钱呀,这么多!这事怎么
办,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第十七章
陶书玉听到有人在轻轻敲门。
陶书玉道:“谁啊?”敲门的人道:“书玉,是我呀!”陶书玉听出来敲门
的人是雅秋。陶书玉穿着睡衣开门,道:“雅秋!”雅秋道:“书玉,你看谁来
了?”陶书玉往雅秋身后看,站着苏永明。陶书玉道:“苏永明!”苏永明道:
“嘘!进屋再说!”陶书玉关上房门,道:“苏永明,你跑哪去了,让我们找得
好苦呀!”苏永明道:“陶老师呢?”陶书玉道:“在里屋睡觉呢。二哥,二哥!”
陶书远开门,睡眼蒙咙,道:“什么事呀?”陶书玉道:“二哥你看谁来了!”
陶书远看到苏永明,道:“苏永明!”苏永明道:“陶老师!”陶书远道:“苏
永明呀,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处找你呀,恨不得挖地三尺了!”苏永明道:
“那天晚上马车拉我回了县城,我醒来一看,我怎么在马车上呀。我问车夫,我
怎么在你马车上了?车夫说,有一男一女把我送上车的,说那两个人为了拦警察,
跳下马车和警察厮打,我就知道,那一定是陶老师和书玉了!回来后,我的头一
直昏昏沉沉的,就住到乡下我舅舅家去了,今天下午回来的。我去找雅秋,雅秋
说你们住这里,我就来了!”陶书远道:“苏永明,那天晚上,你怎么昏倒在我
们家竹林旁边呀?谁把你打昏的呀?”苏永明道:“一个男人,用枪把我逼到竹
林旁边,一枪把砸在我头上,把我砸昏了。这个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陶书玉
道:“我大哥吧!”苏永明道:“你大哥?”陶书远道:“你不知道吗,我们赶
到的时候,大少爷躺在你身边,也昏了。”苏永明道:“他昏了?他是谁打的呀?”
陶书远道:“这就不知道了。”陶书玉道:“苏永明,我大哥他为什么要用枪把
砸你头呀?”苏永明道:“那天晚上的事,怪了。我被警察追着跳进你们家院里,
被一个叫五姨太的人救了,她让我在她屋里等着,她和丫环去找你们俩。可是她
刚走,那个拿枪的男人,从里间屋子出来,用枪逼住我,把我逼到了竹林旁边,
跟我要一样东西,我不给,他就用枪砸昏了我。”陶书远道:“大少爷跟你要什
么东西?”苏永明道:“你们陶家的一个秘密。”陶书远道:“我们陶家的一个
秘密?什么秘密?”
苏永明沉吟了一下。
陶书远道:“不能讲?”雅秋道:“是不是我在这不方便?”苏永明道:
“不不!雅秋你坐!陶老师,我还是讲了吧。我父亲是搞园林建筑的,六年前,
你们陶家雇我父亲重修园子,我父亲领人干了近一年时间,把陶家大院重新修建
了一番。当时陶家的人,都搬到了县城里住。陶老爷吩咐我父亲,园子修好的时
候,把一些大箱子藏在一个密室里,密室的入口处,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我父亲
手上有一张图纸,陶老爷手上有一张图纸,两张图纸对到一起,才能找到那个密
室的入口。因为修园子的工钱陶老爷一直欠着,那张图纸就一直在我父亲手上。
五年前的一天晚上,突然我家遭劫,一伙人蒙面闯入我家,将我家大小十七口人
全部杀害。那天中午,我去了姥姥家,才幸免于难。我父亲身上被扎了数十刀,
却没有咽气,早上邻居家一个老头到我家办事,见血流成河,大吃一惊,我父亲
喊住了他,把藏在身上的一个布包交给了他,让他务必转给我。这个布包里,就
包着那张图纸,同时这也是一张欠条,陶家欠我们苏家的一万两白银。”陶书玉
道:“啊,有这种事!”陶书远道:“这我从来没听说呀!”雅秋道:“听起来
像小说!”陶书远道:“苏永明,你为什么把这种秘密都告诉了我们?”苏永明
道:“因为那天晚上我听那个车夫说,你们两个为了救我,舍命和警察厮打。为
我能舍命的人,我还有什么不可以信任的呢?”陶书远道:“谢谢你的信任了!”
陶书玉道:“这故事太玄妙了!”苏永明道:“更玄妙的是,就在我家遭劫的那
天白天,陶家打发三太太送去一万两白银的银票,三太太说,银票交到了我父亲
的手上。可是,如果我父亲收到了银票,为什么欠条还在我父亲那里呢?这就是
个谜了。”陶书玉道:“我娘!”苏永明道:“嗯,你娘!”陶书远道:“洗劫
你们家的那伙人,是什么人?”苏永明道:“不知道。”雅秋道:“会不会是…
…”陶书远道:“你是想说,会不会是三太太雇人干的,为的是吞掉那一万两白
银?”陶书玉哭道:“不会吧,我娘能那么狠毒吗?”陶书远道:“这故事太可
怕了!哎,苏永明,那个布包呢?”苏永明道:“那天晚上,大少爷跟我要布包,
我没给他,他就砸昏了我。”陶书玉道:“他怎么知道你有那个布包呢?”苏永
明道:“你们那个五姨太把我藏到柜子里边,轰走了警察,我刚从柜子里边出来,
突然又有人敲门,我以为警察又回来了,我就把身上的布包交给了五姨太,让她
帮我保存,跟她说,我要是被警察带走,就让她把它交给陶老师,告诉陶老师,
这布包里包着的东西,记载着陶家的秘密。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可能就让藏在里
屋的大少爷听到了,后来进来的人是丫环,五姨太就把布包还给了我,替我去找
你们两个人。她们刚走,大少爷就从里屋出来了,用枪逼着我到了竹林里,跟我
要布包,我没给,他就用枪砸昏了我。”陶书远道:“现在那个布包在谁手里呢?”
苏永明道:“那我就不知道了。”陶书远道:“我也听人说,陶家埋藏着一笔秘
密的巨财。你父亲图纸上的秘密,是不是就记载着这笔巨财呀?你看过那张图纸
了吧?”苏永明道:“我看过了,可那就是一张普通的欠条呀,没有别的东西呀。
也许,我还没有找到解读它的秘诀。”陶书远道:“苏永明,你能把这样的事情
告诉我们,是你对我们的信任,我和书玉一定帮你找回那个布包,帮你讨回一万
两白银的欠款,让你父亲在九泉之下瞑目呀!”陶书玉道:“到底是谁杀了你们
家人,我要搞清楚。如果是我母亲,我就和她断绝母女关系,我不要这种禽兽一
样的母亲!”苏永明道:“谢谢你了,书玉!”陶书远道:“苏永明,你上次去
我家,就是为这件事情去的吗?”苏永明道:“不是。我是想请您回学校,联络
一些老师,跟县方交涉,要他们放了蔡校长,让学校尽早复课!”陶书远道:
“你没回来这几天,我和几位老师已经联系好了,定了一个方案,准备和县府交
涉。学生们也联系了,大家的热情都很高,都希望县府放了校长,早日复课。”
苏永明道:“那太好了!”陶书玉道:“我和雅秋联络了女生们!”苏永明道:
“陶老师,书玉,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们,雅秋已经知道了。”陶书远道:“什
么事?”苏永明道:“我是革命党。”陶书远、陶书玉同声道:“噢,你真是革
命党!”
那天晚上几个人谈得很晚,苏永明和雅秋走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发白了。
二太太在屋里漱口,小玉用一个铜盘子接着。二太太漱完吐到了盘子里,往
后一仰坐到椅子上,用手捂着腮帮子,哼哼着。王宝财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下人
端着木盘,木盘里放着饭菜。
王宝财道:“二太太,您怎么没去吃饭呀?给您送来了!”二太太道:“吃
什么饭呀,我这牙疼得要命,你看,脸是不是肿了呀?”王宝财道:“哎呀,可
不是肿了吗,这可怎么办呀!我去给你弄点药敷一敷吧!”二太太道:“有什么
用呀,上次我牙疼,你不是给我弄了药,也敷上了,一点用也不管!”王宝财道:
“那怎么办呀?”二太太道:“怎么办?挺着吧!”王宝财道:“那您吃饭吧,
有病再不吃饭,心里发慌呀。”二太太道:“这牙疼怎么吃呀!”王宝财道:
“挺着也得吃点。您看,这是稀饭,少喝点,吃_ 个鸡蛋。来,吃点吧。”二太
太道:“你说这遭罪不遭罪呀,不敢张嘴呀!”王宝财道:“慢点喝,慢点喝!
唉,火太大了!”二太太道:“宝财呀,我后悔了!”王宝财道:“后什么悔呀?”
二太太道:“你说,当初说陶家散了的时候,为什么不走呀,走了,哪会有这么
多的事呀!”王宝财道:“二太太,现在想走也不晚呀!”二太太道:“现在想
走,还走得了吗?”王宝财道:“怎么就走不了?”二太太道:“账簿到底落在
谁手里了?不把这事闹清楚,你往哪走呀,你就是走了,人家翻起老账来,还跑
了你吗?”王宝财道:“是不好办了!”二太太慢慢地喝粥,道:“你说这大少
爷回来,他能和我算完吗?……”王宝财道:“他被打成那样,怎么就能忍下这
口气呢,得防着他呀!”
门开了,仪萍从外面进来。
仪萍道:“二太太,听说您病了?”王宝财道:“五姨太。”二太太有些愣,
没想到仪萍会来,道:“哟,五姨太怎么有闲功夫,到我这屋里来了?快坐呀!”
王宝财道:“您坐,您坐。我给二太太送饭来了,你们唠吧,我回去了!”王宝
财出去。仪萍道:“今早吃饭,没见着二太太,问别人,说二太太病了,牙疼,
我就来看看。怎么样了,还疼吗?”二太太道:“疼还是疼呀,忍着点吧!”仪
萍道:“都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就要命。我也牙疼过,我知道那滋味!”二太
太道:“可不是,疼得你心烦呀!什么都不想干。”仪萍道:“我有个偏方,用
起来倒是挺好使,我给二太太带来了。”二太太道:“什么偏方呀?”仪萍道:
“这有半包罂粟壳,你用它熬水喝,喝了,就不疼了,可好使了!”二太太道:
“是吗,那倒可以试试,熬水喝,好就好,不好也不遭罪。小玉呀。”小玉从外
间进来,道:“二太太!”二太太道:“你把这东西拿去熬水,熬完了端给我喝。”
小玉道:“知道了!”仪萍道:“二太太,您这是火牙呀!”二太太道:“可不
是,火牙!”仪萍道:“什么事上这么大的火呀?”二太太道:“谁知道呀,你
说一天不愁吃不愁穿的,哪来的火呀,要像那些穷人,吃不上穿不上的,还没法
过了呢!”仪萍道:“穷人虽说穷,可他也就没那么多的心事了,反倒不上火呢!
二太太是不是因为永康钱庄的账簿丢了上火呀?”二太太道:“哎,你这话说的,
永康钱庄的账簿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上的哪份火呀!你什么意思呀?”
仪萍道:“二太太,你本来牙疼,我就不该再惹你上火了,可是有的事不和你说
吧,心里过不去,想想呢,还是说了吧。永康钱庄的账簿跟你有没有关系,你自
己最清楚了。这账簿落到谁的手里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落到三太太的手里呀!”
二太太一惊,却稳住了,道:“落到三太太手里有什么可怕的!我才不怕!”仪
萍道:“二太太要是真不怕,那最好不过了。我担心的是二太太嘴上说不怕,心
里却怕,那火可就上得更大了!您好好养病吧,我就不打扰了,走了!”仪萍站
起来走出去了。二太太坐在那发怔,自语道:“她这是演的那出戏呀?……”
三太太、四太太和仪萍准备搓麻将,边摆着牌边等人。
三太太道:“这二太太怎么还不来呀,磨磨蹭蹭真够慢的了!”四太太道:
“怕输钱呀!”三太太道:“哎哟,这小局能输几个钱呀!”四太太道:“哼,
她呀,输一分钱都像揪她的心!”仪萍道:“二太太的娘家,不也是有钱人家吗?”
四太太道:“什么有钱人家,小地主!听说她爹为了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