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大失败 -莫里斯·勒布朗 着
为了维持生计,她将所有的宝钻与首饰珠宝变卖一空,只有那颗黑珍珠不忍心变卖而保存了下来。
只要她狠心变卖掉那颗黑珍珠,马上就可以得到一大笔巨额财富,那么后半生的日子也就会衣食无忧了。可是尽管生计艰难,但是伯爵夫人仍然难以忍痛割爱变卖掉那颗罕见的珍珠。
她之所以会这样毅然决然地保留下这颗珍珠,是由于它并非是寻常之物,乃是当初她正是知名的舞台明星时,一个国家的皇帝馈赠于她的。因而可以这么说,这颗珍稀的黑珍珠是她过去辉煌的缩影,代表了她为之自豪一生的荣耀。
她固执地认为,与其变卖这颗黑珍珠,倒不如大幅度地削减生活开支会更合算一些。
于是,她便在沃茜街上租了一套简朴平易的公寓,与侍女。男仆,四个人一起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
这种日子无论与她年轻时相比,还是与艾济伯爵仍在人世的时候相比,都是寒酸极了,简直天壤之别。
她曾这样对别人说:
“只要我还活在人世间,我就绝对不会卖掉这颗宝贝的。”
从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直到夜里就寝之前,她都地把这颗珍珠套在颈项上。
在睡觉之前,她才将这颗稀世之宝——黑珍珠妥善地藏好。
于是,针对伯爵夫人被谋杀一案,尤其是黑珍珠下落不明,巴黎市民震惊之余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个案子案发的第三天,报纸上登出了一则新闻。这个让人惊诧不已的消息着实轰动了全巴黎。
谋杀艾济伯爵夫人并且窃取了黑珍珠的案犯业已被警方拘捕。此案犯
正是艾济伯爵夫人雇来的男仆——韦德达。
警务人员在他卧房的床铺下面,找到了一件血渍斑斑的上衣,这件衣
服上还丢了一颗扣子,而这颗扣子却在被谋杀者的床上发现了。据巴黎市
警察局保安科科长尤德仪说:
“这颗扣子,也许是案犯与被谋杀人在搏斗挣扎过程中不慎被批落下
来的。”
保安科长还表示:
“根据我们的推断,伯爵夫人的男仆韦德达在晚餐之后,并没立即回
到自己的卧房去,却藏在隔壁的房间里面,然后趁伯爵夫人回到房间的机
会,他悄悄从钥匙孔里偷看屋里的动静,从而得知了夫人的藏宝之地。
“直到今天为止,并没有任何一个可靠的实证,可以用来推翻我们所
下的判断。
“依据服侍伯爵夫人的侍女与女厨娘的证词,我们知道了一个重要细
节,那就是伯爵夫人的卧室房门从前天夜里锁上后,夫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过。
“这两名女仆陪在伯爵夫人身边已长达20年之久了,她们两人忠心耿
耿、尽职尽责,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因此,这两个证人是绝对不会说谎
话的。
“如果她们俩句句是实话,那么韦德达是用什么手段潜入伯爵夫人的
卧房里的呢?他是不是自己配备了一把钥匙呢?
“这些让人困惑的疑团,相信不长一段时间以后,便可以使真相大白
于天下了。”
但是,侦破案件的人员却总也无法顺利展开调查工作,所以这团团疑惑也就很难解释清楚了。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警方已经掌握了韦德达的个人资料。
韦德达不仅有许多前科,而且生性喜好喝酒,再加上性情凶残暴虐,所以从前经常在外边胡作非为。
然而,不负责任、随随便便地断言他就是真正的杀人元凶,却拿不出肯定的证据来。这个案子仿佛一座迷惑重重的迷宫一样,让人感到摸不着头脑。上至保安科长官尤德仪,下至普通警务人员,无不为此忧心如焚、坐立不安。
案子发生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雷莱利的堂妹塞蓓尔小姐为警官们提供了一份极有价值的情报。
在雷莱利被谋杀的一个月以前,她曾经给塞蓓尔小姐写了一封信。在信里,她向堂妹提及到藏匿黑珍珠的地方。但是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封信在收到后的第二天就失踪了。种种现象表明,可能被人窃走了。
除了这一些以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那天凌晨3点钟,公寓的管理员夫妻曾经目击了一位男子匆匆忙忙地跑上四楼上去找阿勒尔医生。大概过了20分钟的时间,这位男子对这对夫妇说医生不肯夜里去看医生,而怒火万丈地离开了。但是,对于这件事,医生却矢口否认。
“这样看来,那个男子正是杀人凶犯喽?不过,如果他真是那元凶,那么杀死夫人与搜寻黑珍珠,必须耗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而仅仅短短的20分钟,根本是办不到的……这样看来,他也许协同作案,帮着那位男仆干掉了伯爵夫人。”
保安科长对经验丰富、眼力敏锐的克力马这么说。
“不,大约不是这么一回事。”
克力马思索了片刻,便断然否决了这种猜疑。
“为什么?”
“钟表已经清清楚楚地对我们表明,谋杀案发生在夜里11点24分,而管理员夫妻所说的那个男子却是凌晨3点钟来敲门的。”
“对,你说得不错!这么说,凶手到底是谁,根本没有人清楚了。他仿佛是神仙鬼怪一般来无踪去无影。唉,难道他只是一个梦幻中的怪盗吗?”
“……照这么来说,那个杀人凶犯是怪盗罗宾?”
“不!克力马,不论什么案子,你都是怀疑他,但是,这一次的盗窃杀人案却绝对不是他干的。”
“为什么?”
“因为亚森·罗宾从不乱杀无辜,但我们手里的案子却是一起杀人案。”
“喔!对!不错!”
克力马警官敲了一下脑袋,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不过,韦德达却是本案最大的嫌疑犯。他上衣浸透的血迹,经我们确认是伯爵夫人的。再说,他衣服上的扣子也在伯爵夫人的床铺上找到了。
“就依据这些,我们便可以以杀人盗窃为名把他起诉到法官那里了。”
韦德达最终被投入大牢之中,并且受到法国律例的严惩。
但是,对于本案至关重要的证据——那把钥匙,任凭警官们四处搜寻,但是却一无所获。韦德达请来的律师便咬住了这一点,尽心竭力地为他开脱罪责。
“请问,他谋杀当事人的那把剑放在什么地方?他钻入伯爵夫人卧房时,所使用的钥匙又在什么地方?
“至于钟表停止不动的时间——11点24分,又怎么能够作为作案的真凭实据呢?时钟的时针,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不动啊!也许出了毛病也说不定啊!
“所以说,断言11点24分就是案发的时间,根本就不足为信。
“这件案子也许是那位在子夜3点多钟去公寓里造访阿勒尔医生的男子的所作所为。如果警方不同意我的观点的话,那么就请拿出实证来吧。”
律师大力为韦德达开脱着。
虽然,在这起谋杀中,韦德达最有嫌疑,但是由于举证不足,于是,法官最终判定不予起诉。
“我们真是不甘心,因为床上有血迹,而且他上衣掉下的扣子也在夫人的床上找到了……必定是他所为……
“只要搜查出那柄短剑,而且如果发现上面残留的指纹,那就好办了……”
保安科长官尤德仪咬牙切齿,看上去十分气愤。
韦德达终于从监狱里出来了。
经过六个月牢狱之灾的他,身子不仅虚弱无力,同时也变得十分敏感。他租了一间破烂简朴的公寓暂时住下了。
有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自己由于谋财害命而被判处了极刑。当他缓缓地爬上砍头台的最上面时,心里忽然一阵惶恐不安,企图扭头逃走。正当他与狱卒拼死搏斗之时,突然大梦醒转,浑身上下都让恐惧的汗水湿透了。
从此以后,他不但夜里恶梦不断,连白天也惶惶不可终日。他想,再这样下去,根本连生计都维持不下去了。于是,他便化名为“艾拉朵”,开始去找工作。
虽然他费尽心机地得到了一份工作,想重新展开他的新生活,但是没过多长时间,雇主得知了他的真实面目,于是马上将“艾拉朵”解雇了。
这种情况,陆续发生了三回,沮丧不已的他神经越来越敏感了。每当他在街道上行走时,总是觉得有人在监视他,让他常常心神不宁的。
“警方虽然给了我自由,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对我解除怀疑。他们为了敛集实证,每天都布署警力在暗地里监视我。”
他终于患了神经衰弱症,看到任何一个人,都误以为是乔装改扮的刑警,走到大街上之后,觉得大家都盯着他,都对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有一天夜里,他在公寓旁边的一家小餐厅里简单地订了一份很廉价的饭,发觉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一面吃饭一面偷偷抬起脑袋。原来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一位40多岁、衣衫槛褛的落魄男子。
这个男人要了一道菜和一个汤,又另外叫了一瓶葡萄酒。他吃过餐饭之后,便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啜饮着葡萄酒,并且用专注的目光盯着韦德达。
韦德达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仿佛是一个暗中监视我的刑警。”
他立即起身离座,想离开餐馆,但是他的双脚颤栗不止,无法站稳当,马上又跌坐到座位上。
这位男子为自己又斟满了酒,而后也为韦德达的杯子里倒满了。
“喂,干杯!我的朋友!”
说完话,他便举杯饮了一口。
“是……是…”
韦德达哆哆嗦嗦地举起酒杯,与这位男人碰了一下。
“好,好极了,祝你平安康泰,韦德达先生!”
韦德达闻听此言,吃惊不已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不,我……我……不……我并不是……不是叫韦德达。”
“这么说,你就不是你本人了?难道你敢否认你是伯爵夫人的男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姓名是艾拉朵,如果你不信,请你尽管去问这家餐厅的老板好了。”
“艾拉朵,……艾拉朵这个名字只不过用来骗骗餐厅老板还行,但是一旦上了法庭,你就叫做韦德达了。”
“不,你错了,你在说谎……是谁告诉你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位男子沉默不语地笑了笑,从衣袋中取出了一张名片交给韦德达。看过名片之后,韦德达忍不住哆嗦起来。
只见名片上写着:
莫力达
前保安科警官
私人侦探
“你……是警方派你来的?”
“不,我以前曾经在警务界干过,现在已经退役了,于是自己经营了一家私人侦探所。这种行当来钱十分容易,如果有好运气撞上一桩重案要案,比如你的案子。”
“我?我的案子……你……你在胡诌一些什么啊?”
“不用再装傻了,我劝你还是将整个事件一五一十地对我坦白了吧!告诉你也无妨,是塞蓓尔小姐委托我来找你,并且调查清楚这件事的。”
“塞蓓尔小姐……”
“她是伯爵夫人的堂妹,同是合法的遗产继承者。”
“她要做什么?”
“这位塞蓓尔小姐委托我将那颗黑珍珠从你手里讨回来。”
“什么?黑珍珠?”
“就是你窃去的那颗。”
“胡说八道。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同时,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曾经窃取过这个东西了,当然我没有得到它。”
“你没有得到它?”
“是的,我根本没有拥有过那个黑珍珠,如果我手上有这个东西,就会被人疑心是杀人元凶。哦!那简直是太傻了!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傻?但是你正是杀人元凶。”
“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曾经被警方指控杀死了伯爵夫人,但是经过开庭审问之后,我被无罪释放了,我是无辜的,而且包括法官在内与其他几位陪审人,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认为我是无罪的。”
韦德达镇定自若地说,说着他的脸上还浮现了得意的笑。
“是吗?虽然法官与几位陪审团成员一致认为你是清白之身,但是,你有良心吗?难道你不觉得你自己有愧疚感吗?”
“我是无辜的。绝对不会做出有违道德与良知的事情来。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诬蔑我呢?”
韦德达怒冲冲地叫道。
“哦,你总算开始驳斥我了。但是韦德达,你老老实实地听我说,在艾济伯爵夫人被害的三周之前,你偷窃了她房间的钥匙,然后去奥布奴尔街244号的钥匙店里,照样子配制了一把,是不是!”
“不!你撒谎,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房间钥匙。”
韦德达的怒气冲上了脑门。
“真的吗?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