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凶器





    “认识。而且我想您应该也已经知道,我们今年七月的时候碰过面。”
    “我还知道他想托您帮忙照顾一个留学生。”
    “他说六月开始有一个从加拿大来的女生住在他家,要我收留她,意思其实是希望我让她进入田径队。”
    那个高个子的女生是在今年六月到日本的吗?这让紫藤感到意外。依目前调查的结果,感觉她应该对日本的风俗跟语言都很熟识。
    “您知道这个女孩子跟仙堂的关系吗?”
    “他说是在加拿大认识的女孩子,但我想当然不只是这样吧!可能是他在加拿大发现的金鸡蛋,然后再加以改造……”
    “改造?”
    紫藤问道。中斋眉头深锁,右手微微上扬。
    “这个话题等等再谈吧!很复杂。”
    紫藤不太懂他的意思,总之就先顺着中斋先生的意思。
    “那么,要从哪里问起好呢?”
    “是这样的,首先来谈谈仙堂过去的经历吧!”
    中斋挺直腰杆,靠着椅背坐正,娓娓道来:“详细情形我不是很清楚,但听他本人提过,他本来是打算继承家业进入医界,但后来他发现自己真正有兴趣的是人体改造,而非治疗,尤其是当年纳粹党所做的各种人体实验更令他神往。他搜集了许多相关资料,还因此去了欧洲。”
    “为什么他会对这个有兴趣呢?”
    金井问道。
    “我到现在也想不透。但他从小就个子娇小,体弱多病。我想会不会是因为这种自卑的心态造成?”
    “这或许有可能。”
    紫藤认同这个观点。很多罪犯的犯罪动机,都来自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自卑感。
    “事实上,我对他的了解就到这边了。”
    中斋看着刑警们的脸说:
    “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仙堂在哪里做了哪些事,他也不跟他人提起。但有传言他去了巴尔干山。”
    “巴尔干山?”
    紫藤跟金井一同出声。
    “就是保加利亚内地。那里有前来总部和保加利亚共同做运动科学研究的研究所。”
    “仙堂在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以禁药为主,研究如何对运动选手做肉体改造吧!他应该在那里得到了先进的技术和丰富的知识,之后再向西发展他的事业。不过这些都是未经证实的传闻。”
    “那个研究所现在还在吗?”金井问道。
    “不在了,因为民主化的影响,听说那里已经关闭了。”
    “仙堂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紫藤一问,中斋稍微歪着头思考,回答道:
    “他至少在十几年前就离开了那个研究室。之后,他奔走各国,以运动专医的身份受雇,还会带外国选手回日本,我就是在那时候跟他认识的。之后他就住在加拿大,应该是住蒙特利尔。”
    紫藤点点头。仙堂寄给小笠原彰的信封袋上确实也写着这样的地址。
    “他在加拿大做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
    中斋稍微喘口气,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我们得到的资料显示,加拿大魁北克省那里拥有一套和巴尔干山一样的设施,但那不是公有的,是属于私人设备。那个地方在两年前被拆毁了,而仙堂当时可能就受聘在那里工作。不过这也仅止于传言。如果是真的,他在那里又从事些什么工作,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之前小笠原自杀,让我更确定仙堂跟禁药果然有关系。”
    “原来如此。”紫藤认为这个说法很合理,继续追问:
    “加拿大的研究室在两年前拆掉之后,仙堂又在做什么呢?”
    “大概就在日本和加拿大之间来来回回吧!虽然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但多半和他这次带回来的女孩有关。”
    “什么意思?”
    “他想让在加拿大那边发掘的金鸡蛋,在日本大放异彩吧!另外也有传闻,说他接收了当时研究室里的机器。所以,也许这两年就是为了迎接少女的筹备期吧!”
    “原来如此。”
    紫藤心想,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仙堂花了两年的时间,在那个别墅的后面设置了一个训练室。
    “那个少女是田径竞技选手吗?”
    这是根岸的第一次发言。中斋缓缓地点头,说:
    “仙堂曾经很自豪地说,她跑跳投各方面都发挥了超人的能力。他想让这个选手从日本出发扬名国际,才想让她寄留在这里的田径队,一方面也牵涉到她之后出社会的就业问题。”
    “那教授您怎么回答他呢?”
    “当然是直接回绝了。”
    中斋口气十分坚决地说:“那个时候还没发生小笠原的案子,但我对仙堂这个人存疑,觉得那个女生应该也是用类固醇或成长荷尔蒙肉体改造过的选手吧。后来小笠原自杀、新闻又出现仙堂的名字,就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接受他的请求。”
    对于自己正确的抉择,中斋用着喜悦的口吻说道。
    “关于那个加拿大研究室的详细情形,有没有谁知道呢?”
    紫藤问道。但中斋一听到这儿,突然皱着眉头:“我想日本应该没有人知道那个设备的事情。不,应该说就算是加拿大的选手跟教练大部分也都不知道,连研究室在魁北克省的哪里也都不晓得。”
    “没有人去过那里吗?”
    “没有。据我所知是如此。”
    但小笠原彰应该去过,紫藤心想。而且他就是在那个时候从仙堂手中取得禁药。
    问题是,只有小笠原彰一个人使用药物吗?
    “关于仙堂的事情,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他这个人虽然颇具争议,但也确实相当优秀。所以说,知道仙堂被杀,比起悲伤,更让我觉得惋惜。”
    中斋最后下了这样的结语。
    “对于杀了仙堂的犯人,你有没有一些头绪?”
    “完全没有。”头发斑白的教授摇摇头如此回答道。
    紫藤看着根岸,示意他可以补充其他问题。根岸微微点头,看着中斋先生问道:
    “仙堂来拜访您的时候,是否给您看过那位留学生的相片?”
    “没有,我没看过。但他要我跟那个女孩子见见面,还说如果我看到她应该就会有兴趣。看来他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有自信呢!”
    “作品”……紫藤仔细玩味着这个说法,或许真是这样吧!
    “您听过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或是其他相关的事情吗?”根岸进一步询问。
    “没有,没有必要知道。”
    “除了教授您以外,还有没有谁从仙堂这边得知那个女生的事情呢?”
    “这个嘛!我想应该是没有。”
    回答完后,中斋教授微微欠身,说:“就是那个女孩子干的吧?攻击警察、夺走手枪,还连续犯下杀人事件。”
    果然他也察觉到了。
    “还不能够十分肯定,不过很有可能。”
    听闻紫藤回答,中斋教授叹了一口气,露出苦恼的神色:
    “仙堂留下了这么可怕的一人啊……”
    “教授拒绝了仙堂后,他又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或许他会直接跟协会交涉吧!”
    从中斋教授的话可以推知,两年前开始,仙堂就一直负担这个少女的一切,应该是希望她能够尽早以选手的身份出道吧……
    紫藤也索性询问了中斋关于安生拓马的事情。但是正如他所想的,中斋教授似乎不清楚举重界的事情。
    “在日本田径选手当中,有谁曾经被怀疑使用过禁药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中斋一改原本稳重的神情,脸色一沉,回答道:
    “没有。”
    他的口气相当坚决:“要是有人这样做,马上就会被发现了。日本田径界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迟钝。”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紫藤把到嘴边的话硬是吞了回去。
    “看情况,也许我们得派人过去加拿大调查。”
    回成城署途中,根岸如此说道:“毕竟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查明凶手的身份。”
    “总觉得凶手接下来还会有行动。如果攻击目标只有安生就好了。”
    紫藤这才将一直以来的疑虑说出口。
    “我有同感。”根岸也点点头。
    他们回到成城署后,这样的不安情绪越来越强烈。进入成城署会议室里,本厅的小寺警部向他们招手。
    “根岸,有人看到那个高大的女生在书店里买地图喔!”
    “真的吗?也是在涩谷吗?”
    “在车站前的书店里,女店员记得这件事情。昨天中午以前,在地图区有一个外国女生。那位店员还帮她找东西。这女生身穿着运动夹克,结实的大腿穿着短裤,还戴着深色的太阳眼镜,听说身高有一百八十几公分以上。”
    紫藤在一旁听着,心想:果然特征一致。
    “这女生给了女店员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人名跟地址。女店员认为她应该是想找字条上的地址,所以就介绍她一本简单易懂的东京地图手册。”
    “女店员记得字条上面写的名字跟地址吗?”
    对于紫藤的疑问,小寺原本趾高气扬的态度才趋缓,回说:
    “她说都是东京都内的地址,但不记得是哪里了。只是有一点印象,其中一个地方在高圆寺。”
    “高圆寺?这么说来,字条上写的地址不只一个啰?”根岸问。
    “没错。”
    小寺有些不耐地点点头:“上面好像写了三个人的地址。”
    “三个人……”
    紫藤不禁低语。如果说这个女生就是犯人,那锁定的目标便超出他们的预期。
    “那接下来调查方向呢?”根岸询问道。
    “总之先对高圆寺一带进行查访,然后加强巡视。再列出住在高圆寺一带的运动员名单。”
    或许是因为自己是根据紫藤搜集的情报来下判断,小寺遂将视线转移到紫藤身上。
    “那搜查方面有没有特定几个重点人物?”
    “目前为止已经列了几个人。”
    小寺把放在桌上的字条交给根岸。
    “和他们本人联络过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有搜查员在他们住家周围暗中埋伏了。再者,犯人可能会出现在高圆寺。准确率至少百分之三十。”
    “但也要确定买地图的那个女生就是凶手吧?”
    根岸把手上的字条给紫藤。上面有五个人的名字,但紫藤最先把目光放在“前田径短跑选手”这样的头衔上。他想起中斋教授说过,田径界没有人使用非法途径。
    这位前田径短跑选手的名字是丹羽润也。


    18

    计程车停在四周都是水泥围墙的建筑物前。
    “字条上写的地址就是这里。”
    司机先生回头,用手指着建筑物的二楼:“桂化成工业田径队宿舍——青叶庄。这里就是那张纸上写的地方。”
    从他的话中,她知道自己已经来到某某田径队的宿舍了。
    她一如往常,从口袋中捧出全部的钱给司机先生。
    “什么?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己拿吗?”
    他看了看计表器上的数字,从她手中拿走该拿的钱。现在只剩下一些铜板了。
    “走啰,Goodbye!”
    下车时,计程车司机还向她道别。
    车子离开后,她再度看着这栋建筑物。二楼每隔一定的距离就有一扇门,应该就是选手的房间,不过现在没有半个人影,静悄悄的。她想起刚刚来到这里的途中经过了一个运动场,选手们还在练习,所以丹羽应该也在那里。
    她慢慢地往回走。
    大约十分钟后,她的左侧出现了一个运动场。周围几乎都是农田,并不是住宅区,运动场旁边道路的对面是一块还在施工的空地,空地上还有一台仿佛被遗忘的堆土机。空地后面更远处有栋大的白色建筑物,看起来像学校也像医院。
    她靠近运动场周围的铁网,里面有很多选手在活动。距离她最近的是一个练习跳远的沙坑,一名男选手跳了一次,但跳得并不是很好。
    对面的跑道上也有好几组选手,有的在练跑,有的在做柔软操,应该都是长跑选手。
    她聚精会神地寻找丹羽润也的踪影。他正在指导一位女选手练习起跑的动作。以短跑来说,这位选手的肌肉不够发达,但丹羽还是热心地指导她。
    后来少女发现,刚才练跳远的男选手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于是她很快地离开了铁丝网。
    运动场的停车场入口处上停了两台箱型车,角落有一间类似仓库的建筑物。
    这时她听到有人说话,于是立即躲到车子旁边。两名女子选手从运动场上回来,一个朝马路走去,准备回宿舍;另一个拿着卷尺,走进那间仓库。等她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没有拿卷尺了。
    等到四下无人,她才站起来,进了那间小屋。果然是间仓库没错,里头有划线的白漆和整理运动场用的铁锹,以及障碍赛的跨栏、跳高用的垫子、枪、铁饼等的田径运动使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