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奇历 作者:凭江临风(17k2013.07.02完结)
我深吸了口气,用力翻过那个笨重的身躯,赫然看到老猪奇那张大脸。
“老猪奇,醒醒!快醒醒啊!”我伏在老猪奇耳边大声叫唤,死命扣紧了他的人中。
可是沉浸在一片惨淡的漆黑中的老猪奇,哪里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他像是睡着了,却没了气息。
一点气息都没有。
“老猪奇……老猪奇啊,你快点给我醒来啊……”我已经压抑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泣不成声。
但是老猪奇仍旧没有半点声响,我已经隐隐感到大事不妙了。
整个昏暗的岔道静得出奇,只是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让我无比难受。我终于接受了事实,这个让我事前根本不敢设想、现在不愿承认、相信未来也不想忆起的悲痛事实。
我最亲爱的兄弟,就这么走了,因为我。
更因为一个女人。
一个妖艳夺目却诡计多端的女人。
那种被蒙骗被利用的羞辱感让我咬牙切齿,那种顿失手足的切肤之痛让我更加难以遏制心头的悲恸。
但是目前最实际的是,将老猪奇的遗体拖出这个血腥地狱般的地下岔道。
我抹了抹仍不住流淌的泪水,费劲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把铁塔般的老猪奇躯体背在背后,晃悠悠地朝前走去。
实际上,遍体嶙峋的我早已体力不支,而且老猪奇的重量是我难以长期承受的,可是我仍旧硬撑着,因为我实在不愿自己的好兄弟就这么曝尸于肮脏恶臭的地下水道中,被老鼠啃咬,被蝼蚁蛀噬,孤苦伶仃地成为游魂野鬼。
想到这,我的泪水又不住掉落下来,湿了脸上的一大片。
赶紧抹了抹,吃力地朝前去。
可是,忽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浮上我的心尖。
背后已经断气了的老猪奇,似乎……
似乎还有心跳!
极为微弱,却又极为顽强——要不是老猪奇那硕大的身躯紧紧压在我瘦弱的背部,我可能觉察不到!
我既惊讶又狂喜,但是自己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自我安慰般的错觉,或是太过于悲伤的幻觉!
于是,我不断告诫自己要镇定要冷静,千万不要自摆乌龙,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老猪奇,用手在他鼻孔处试了试,可是令我大失所望的是,仍然没有半点气息。
我有点颓唐地放下了手,又不甘心地试了又试,结果还是让我悲伤不已。
于是,我只好放弃尝试,无奈地用力把老猪奇扛回身上,准备又把老猪奇背回地面。
可是,让我想不通的是,背部一紧贴到老猪奇的胸口,走着走着慢慢又感受到那种隐隐的心跳,虽然轻淡得有些难以察觉,可是犹自顽强存在着。
“怎么回事?难道老猪奇有心跳,却没有呼吸?”我都弄糊涂了,是不是自己太疲惫太虚弱造成的错觉,以致屡屡导致错判?
就在自己犹豫不决之间,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想起以前落魄时混迹牌坊街,偶然之下得知的一件怪事……
那天清早我正无所事事地在凤城牌坊街瞎逛,忽而一群打扮奇异、行迹古怪的土夫神色慌张地走来,正满头大汗地抬着担架上的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往章神医那跑去。
我不禁好奇地伸张脖子眺望,只见担架上的中年男子昏迷不醒,更叫人吃惊的是,他浑身透着一种诡异的紫色,似乎活脱脱给人上了一层漆一般。
我嗔目结舌地看着这群人脚不沾地地跑入章神医家中,不禁好奇心骤起,刚想尾随而至,没想章神医“哐”一声把大门关上,吃了闭门羹的我只好悻悻离去。
不料到了傍晚,正当我在牌坊街“胡荣泉”老字号小吃店祭拜五脏庙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桌传来喧闹的交谈声。
我偷偷瞄过去,赫然发现是凤城里边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人士——包大嘴。此刻他一手俯在桌上,一手叉在腰间,神采飞扬地和一桌闲杂人等高谈阔论着,喷出的口水差点掉满台。
我不禁屏气凝神,暗自听了起来。
“你说奇不奇,一个好端端的活人,竟会有了心跳,却没了呼吸!”这是包大嘴的声音。
“包哥,你不会是在忽悠小弟吧?一个人‘断气’了,还有心跳么?”又是一个稍微年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际。
“什么?有此等怪事?”我心里也暗自称奇,不禁更为细心地聆听。
“我艹,我老包像是没事拿你们寻开心的人么?要是这样,你们也不会和我一块吃饭喝酒啦!偷偷告诉你们,今早章神医那,就出现这么一件怪事!”包大嘴又说了起来。
听到这,我心头不由得一凛:“今早……章神医?会不会就是上午那帮扛着昏迷男子的土夫?”
当下我连忙放下了碗筷,竖起耳朵细细听来。
第一百零三章 门后之人
成功地勾起了一桌人的好奇心,包大嘴又在那故作神秘地说道:“那时候我刚好就在章神医那喝工夫茶,好奇地抬头望了一眼,看到那男子就觉得不妥,你们知道不?没了呼吸不单止哇,这个人的手手脚脚,居然还变成诡异的紫色……”
“我说老包啊,那……那不是尸斑么?”另外一个鸭公嗓插话了。
“诶!陈亚旗,你不愧是道上混的哇!真内行哦,章神医也是这么说的!”包大嘴的言语中透着谄媚的意味。
“包哥你甭拍傻旗的马屁,快说跟着怎么样,接着说啊!”稍微年轻的声音不住催促,却正合我的心意。
“吵个鸟哇,”包大嘴数落了一旁的年轻人一句,才继续说道,“当时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业已断气的男人十死无生了,谁料章神医左看右看,一摸胸口,就说‘有救!’,那帮土夫一听大喜,急忙哀求章神医大发慈悲,救救那人。”
又听到包大嘴“咕咚咕咚”连喝数口浓茶,又接着讲道:“好一个章神医,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根明晃晃的银针,用手在那男子身上度了又度,然后对准了一处,猛地将银针扎了进去!你们猜,发生了什么吓人的事?”
“包哥,别卖关子,我们都听得过瘾呢!”又是那个年轻声音迫不及待地叫嚷。
“你他女马的就是毛躁,一点都沉不住气哇!”
包大嘴怒斥一句,才悻悻说道:“一针下去,碧绿色的汁液便从针孔处‘啾’一声飞溅开来,还散发出一阵不堪入鼻的恶臭,犹如死人的腐味,把一屋子的人熏得几乎呕吐了起来!”
“就这样,那男的就回魂啦?”鸭公嗓又插嘴。
包大嘴用不屑的语气说道:“要是这么简单,谁都可以做神医咯!众人没想到的是,这碧绿汁液居然流足了半个小时,流满了半个脸盆,才慢慢变清变淡。随后章神医运手如飞,在那人身上这扎扎那戳戳,搞了好一会,那男的忽然如诈尸般忽然抖动起来,着实吓了我一跳!”
听到这,在场众人不禁发出“呃”的惊叫,显得惊惧不已——也包括在一旁偷听的我,也暗自惊叹。
包大嘴觉得效果达到了,这才用洋洋得意的口气说:“章神医面对如此诡异的起尸场景,却显得一点也不慌张,又施数针,又把这半死不活的人扎睡了!就在大伙困惑不解时,张神医忽然神乎其技地,神乎其技地……”
“哎哟包哥,你又来啦,爽快点接着说呀!”那个年轻的声音又不满了。
包大嘴那洪亮的声音又响起了:“你他女马的,我哪不爽快啦?我……我只是碰巧那时候老婆打电话来,急着叫我回去……回去吃中午饭,我才没把好戏看完!总之,后面我听一位当时也在场的熟人说,那个男的得救了!”
“得救了?没了呼吸也得救了?”鸭公嗓惊异说道。
“肯定啦,不然怎么能做‘神医’?不信你自己去问问,呵呵……”包大嘴说到这话茬便打住,然后开始瞎聊胡吹,我虽然心里很想得悉章神医到底干了些什么,但是琢磨包大嘴也是再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不再理会,吃完饭菜便自行离去。
本来这么一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都几乎忘却,可是今天,在这昏暗潮湿、诡异吓人的地下水道里头,我遭遇到此等前所未有的怪事,这才忽然忆起这件许久之前亲耳听闻的往事,顿觉欣喜若狂!
心中一个强烈的念头不禁一下子涌现出来:如果包大嘴那天说的属实的话,那老猪奇或许还有救!
犹如沙漠之中即将渴死之人看到一罐凉水,大海里面就快沉没之人瞅见一块木板,现在希望降临到眼前,怎能叫人不为之一振?!
“扑领母啊,我也搞不懂你死了没,但是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听着:千万要挺住啊,我这就带你去章神医那!”我大声朝生死未卜的老猪奇喝道,情急之下居然连老猪奇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都飚出来。
于是乎,我就在这近乎于漆黑一片的潮湿地下水道里头,一脚深一脚浅的,硬生生地把两百多斤的老猪奇扛到了地面。过程我不想赘言,总之借助小丫头的工具,又费了九牛二马之力,当我最后生拉硬拽地把老猪奇拉出沙井盖时,累得整个人像条死狗般趴在地上,几乎昏厥过去。
在几个路过的好心人搀扶下,我才勉强站了起来,谢绝他们送老猪奇去医院的提议,跌跌撞撞地拦下一辆人力三轮车,装上没有呼吸的老猪奇就往牌坊街赶。
好在牌坊街离这个大型停车场不远,三轮车夫又熟悉地形,左拐右闯,不消一刻钟就来到章神医的家门口。我在三轮车夫的协助下,七手八脚地把频临死亡的老猪奇抬到门前,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敲响了章神医的家门。
“快些开门啊,快些开门啊!”
我着急地望了望地上垂死的老猪奇,又迫切地敲了敲紧锁的大门,不由得手上用的劲又大上不少。
就在我以为屋里没人,满腔热望一下子跌到谷底时,那扇大门奇迹般地“吱歪”地打开了。
我不禁眉头一扬,喜出望外地脱口说道:“章神医,求求你救救我的……”
可我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这位前来开门的人所震惊到了。
似瀑布垂洒而下的长发,似白瓷晶莹剔透的俏脸,似秋水盈盈清亮的大眼睛……
刹那间,我的泪水差点掉落下来了!
为我开启这扇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小烦!
对,是小烦,与我青梅竹马的小烦,也是我日夜思念的小烦。
对,是小烦,那个我曾以为会永远如睡美人般沉睡不醒、今天却如同兰花一般绽放在我面前的小烦。
可眼前这个让我魂萦梦牵的人儿,不是昏迷不醒,远在香港治疗么?
不是最近不知为何忽然断了音讯,像从我的世界一下子抹去了痕迹一般么?
为什么现在,小烦好好的一个人站在了我的身前,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伤病或后遗症?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我的脑海中,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狂喜,或是困惑,或是吃惊,我竟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启齿……
第一百零四章 无法可救
“小烦,你……你还好么?”我原本心中有着千言万语想对小烦倾诉询问,可临到口中却化为这句带着哽咽颤音的简单问候。
或许最简单的,也是最直接的吧。
“阿二哥哥,怎么是你?我,我很好……”小烦见到门外之人是我,一张俏脸上也带着惊奇之色。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地面上一动不动的老猪奇。
“老猪奇?!阿二哥哥,老猪奇他怎么了?”小烦失声叫了出来。
“别问那么多了,快帮我抬进屋再说!”我一下回过神来,连忙吆喝着小烦一起将老猪奇抬入房门——毕竟儿女情长和人命一条,我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你是谁?来我这干什么?”
就在我和小烦正齐心协力地把老猪奇抬进屋里时,一个极为不友好的声音忽而传来,听在耳中极为厚重苍老,犹如堵在自个身前的一堵老墙一般。
我立马一抬头,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直挺挺地站在我的跟前,脸上带着不悦和威严。
这是一个清瘦个高的老人,有如严冬初雪落地的一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条条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那微微下陷的眼窝里,藏着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深邃明亮,看上去似乎巴不得立刻便要把我穿透一般。
我不敢怠慢,连忙低头做了个揖,恭恭敬敬地正色道:“晚辈阿二,见过章神医!”
“哼,你我素未谋面,又怎么知道我是章神医!”眼前的老人似乎对我未经同意便抬人进来的鲁莽行为极为不满,此时已转过身去,给了我一个拒人千里的沧桑背影。
我怔了怔,连忙用征询的眼光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小烦,见她点了点头后,才低声下气地哀求道:“章神医,我也是因为好友生命垂危,情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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