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奇历 作者:凭江临风(17k2013.07.02完结)
“咔嚓!”随着这声脆响,整个陋室在刹那间又恢复了光亮。
张口结舌的我有些错愕地扭头望去,原来是站在一旁的小烦见势不妙,马上打开了这个房间的电灯。
惊魂未定的我又回头一看,想看清头顶那双怨毒双眼的主人。可是只见横梁之上,哪里还有什么金毛巨犬的身影?就在内心的一阵狐疑之时,忽然低头瞄到在散落一地的米粒之中,蔡婶正颓坐在地板上,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讶异之色,嘴角也已出现斑斑的殷红血迹,而手上却还紧紧抓着那个铜盘。
“蔡婆婆!你……你没事吧?”我连忙起身跳下小床,迅速地把蔡婶扶了起来。
只见蔡婶单薄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忽然剧烈地咳出声来,咳得好像要把心肝脾肺肾呛出来一般。在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蔡婶竟“哇”地出一口鲜血,惊得我和小烦又是揉背又是送水,来来去去费了一大番折腾,才好不容易让蔡婶平复下来。
坐在紫檀木凳的蔡婶双目紧闭,显得既虚弱,又疲惫。就在我和小烦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蔡婶忽地长舒了一口气,悠悠地睁开了眼,目光游离着审视眼前的我和小烦。最后,她的目光盯住了我,仿佛第一次见到我一般,许久后才带着颤音说了一个字:“云……”
小烦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什么‘云’?”
蔡婶又是一阵拉破风箱般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才低声朝我说道:“臭小子,我刚才在铜盘里头,看到米粒堆中现出这样一个‘云’字,你是不是可以帮我解释一下?”
“‘云’?莫非……”我心头霎那间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臭小子,少遮遮掩掩的!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蔡婶突然怒目一睁,厉声吼道。
我像给点到穴位一样全身一震,斜眼瞅了瞅一旁略带惊异的小烦,然后才张嘴吞吞吐吐地回答:“她……她是渡边大东株式会社的社长——渡边新吾的孙女渡边云子,那时候为了救小烦一命,我违心地答应帮她做三件事,所以和她……和她有些瓜葛。”
然后自己的脑海突然浮现那天在黄尚书府外边巷子的惊魂一幕,我心头禁不住又是“咯噔”一响,即刻又问多一句:“蔡婆婆,她如今情况如何?”
“嘿,一提到她,你就猴急成这个样子,我看你和她是另有内情吧!是不是嫌我徒儿不够水灵,才吃着碗里的,还想着盆里的?”蔡婶忽然怪声怪气地讽刺了我一番,斗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无比。
“师傅,”一旁的小烦急得叫了起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阿二哥哥对我可好了,他可绝对不是这样朝三暮四、花心不羁的人!”
小烦这一顿辩说,却真心把我说得羞愧不已,还好蔡婶马上又把话茬接了下去:“哼,不然那小狐狸精怎么会‘阿二哥哥’长‘阿二哥哥’短的叫个不停?罢了罢了,这是你的私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是想告诫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有什么心思泡妞?”
“自身难保?”听到这,我不免心头又是一凛。
“是的,你以为啊……”蔡婶冷冷地说出这么一句,却又打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一咬牙,“扑通”地跪了下去,伏地哀求道:“蔡婆婆,你就把实情告诉我吧!不管未来有多么凶险,真相有多么残酷,我都愿意承受这一切!”
蔡婶低头看了我一样,又转头望了小烦,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心头“嘭嘭”直跳,但也不敢吱声,只能像一个犯下极刑的死囚似的等待着判官最终的发落。
就在我忐忑不安地等待时,忽然听到蔡婶那嘶哑无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起身吧,阿弟仔……”
我兀自跪地不起,嘴里倔强地回话:“蔡婆婆,若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这辈子都不起来!”
“臭小子,我叫你起身就起身……咳咳,想气死我么!”蔡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惊得我立马站直身子,又是顺她老人家的后背,又是递上热茶暖肺,又是好一阵伺候才使得她渐渐平喘、坐定。
蔡婶抬头,怔了半响,终于发话了:“臭小子,我算是倔不过你啦!这样吧,你去凤凰台一趟,或许能够得知一些与你相关的消息。”
我眉头紧蹙,心里觉得蔡婶只是随便搪塞敷衍我而已,于是便追问道:“蔡婆婆,可是你先把我的事情说清楚也不迟啊……”
“臭小子,你还要我说啥?你非要我揍你一顿才甘心么?”蔡婶突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厉声说道。
我心知在这么纠缠下去也无望,忽然心生一念,又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蔡婆婆,那个……那个渡边云子的女人,现在如何?”
“她就在那,臭小子!罢了罢了,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说完这句,蔡婶极不耐烦地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带着满腹的疑虑和惆怅,准备出发。
小烦却被蔡婶留住,说是这么久都没在她那,怎么说也要住上几天,学学巫术兼念叨念叨。我无奈,只好孤身上路了。
小烦也劝不动蔡婶那倔脾气,所以提出要送送我,蔡婶勉强同意了。于是,小烦冒着冬日的寒风,默默地送我到龙湖古寨的门口,却始终没有多说半句。我思前顾后犹豫了好久,终于在离开之前,开口对她说:“小烦,其实关于渡边云子的事……”
还没等我说完,一双温热的小手已经捂住我的嘴。
柔嫩的芊芊玉手,散发着一阵独有的馨香,让我魂魄为之一动。
还没等讶异的我回过神,小烦那温柔无比的话语又一次飘荡在耳畔:“阿二哥哥,什么都别说,我相信你。”
就这么一句,我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或许,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千言万语,长篇阔论,只要一句最简单的话,便可以慰藉到一个最孤独最落寞的灵魂。
我不再多说,深情地看了在寒风中楚楚可怜的小烦一眼,便一转身,踏上了前往凤凰台的路上。
我不知道这趟去凤凰台,会有多惊心,或者会有多动魄,而且这些日子来的大起大落让我已经不敢寄希望于一蹴而就地得悉我的命运之谜。
但是,有了小烦这么一句贴心的话语……
已经足够。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凤凰台上(元宵爆更)
我知道这一趟要去的凤凰台,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老一辈的古城人,是这么和我提及到古凤凰台的由来的:原来,畲族山客世代聚居的凤凰山上,有一只神鸟凤凰不甘寂居深山老林,慕潮州府城“三山一水”的景色,经常偷偷飞到这个江心绿洲上栖息、游玩——据传,还有捕鱼、运输的船民见到这只神鸟呢。
一直到了明末,潮州知府侯必登曾多次游览沙洲,爱其清静幽雅,同时倍感潮州文风鼎盛,风物非凡,认为这里应是传说中凤凰栖宿之所,绝不是老鸦投林的地方,遂把原名的“老鸦洲”改为“凤凰洲”,并建造十余丈高之石台,命名为“凤凰台”。
自此以后,这天然之芳洲,旖旎风光,亭阁飘逸,文气斐然,成为历代文人墨客聚集游览、品茗饮酒、吟诗作赋之胜地,一时蔚为人文之渊薮。
而在凤凰洲上,最出名的莫过于那座声名远扬、卓尔不凡的凤凰台。
记得前几年我还在读书时期,就在一个秋日约了老蒋和老猪奇畅游过这里一次。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很慢,真的恰同学少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不说,还兴致勃勃地把凤凰台上的一景一物全部用相机拍摄下来。这是我和他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影,在许多年后的今天,我还常常拿出来观看,像审视自己的过去一般看着那稚嫩的三个小兄弟,每次看起来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味道。
于是,至今我对凤凰台的壮美景象仍记忆犹新。凤凰台分三级,上奉古佛,下祀龙神。台基有一四柱四角方亭,单檐歇山顶,围以护栏。亭之四面横梁分悬四匾,名曰:“中流砥柱”、“凤凰时雨”、“有凤来仪”、“凤台时雨”。台基中层下面镌有“棋水止此”字样,台某顶层正面阴刻“凤凰台”三个大字。
可是,今时今日重临凤凰台,却只有我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
身边没有了坚毅果敢的老蒋,没有了强壮鲁莽的老猪奇,也没有了聪颖妩媚的渡边云子,甚至没有了善解人意又温柔善良的小烦。
忽然很有落寞的感觉。
我心头一阵寂寥,忽地猛吸一口气,抬头远眺。
此际恰逢假期,游人如鲫,眼前正是一片人山人海,欢声笑语淹没了整个凤凰台——只是,哪一张笑脸我认得,哪一张欢颜我拥有?
只不过,换做一声轻叹而已。
不知不觉中,耳畔竟隐隐传来吹箫之音。
凄婉,超脱,让我一时间如痴如醉。
我不由得忆起词牌名恰好发源自此地、由大词人李清照所作的那阙《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我细细咀嚼这词中深蕴的惜别夫君的深情和刻骨铭心的怀念,不禁为李大词人笔触的细腻生动,抒情的凄婉决绝所动容。
忽然一种感同身受的苦涩蒙上心头,久而久之竟荡漾出万千滋味,两行清泪竟情不自禁地“簌簌”而下——望着江面的碧波清浪,我突然有一种想一跃而下、求得解脱的冲动。
是箫声太动容,还是我太感性?
不对,我虽然懦弱,但可绝非脆弱不堪。
我虽然心里满是愤懑,却也并不是自寻短见的轻生之人。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怎么变得如此感伤?”
就在心生疑惑的时候,我忽然在耳畔的箫声和眼前的人群之中,看到一个身影,让自己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
乌黑的长发随性不羁,明亮的双眸魅惑迷离,美艳的脸庞勾魂夺魄,一袭纯白的长袍却丝毫遮掩不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虽然在接踵摩肩的人海里,却依然那么超凡脱俗,让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是渡边云子,又会是谁呢?
此时此刻,我看的眼睛都直了!
那个愁雾惨谈的冬夜,那次生离死别般的分离,那句饱含深情的“我爱你”,还有手腕手镯折射出的翠绿颜色……
那晚遍体鳞伤的她,现在便没事了么?
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是谁人为她逢凶化吉,疗伤治病?
而且,我更想问她一句,那晚从她口中说出的三个字,是真是假?
可就在这一瞬,人群中的渡边云子忽地对我一笑,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一时间不可方物。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又蓦然回身,衣袂飘飘之间,已经湮没在如潮的人群之中。我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又重新望去,可茫茫人海里面,哪里还有她的倩影?
“我看花眼了么?”我心里暗道,又揉了揉眼,然后极目而去,眼珠来来回回的、万分焦急地搜索着整个偌大的凤凰台。
正当我望得两眼生疼、以为自己的的确确发生错觉的时候,忽然发现在不远处一座三层古塔的入口处,白衣飘飘的渡边云子朝我莞尔一笑,然后跃然而入,又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从未在我眼底出现过一样。
我一时也是错愕不已,眉头都快打结了:难道我又看花了么?究竟那个白衣女子是不是渡边云子呢?
可忽然之间,脑海里浮现起蔡婶在帮我做法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她就在那,臭小子!”
“阿二啊阿二,人家一个姑娘,帮你空手夺白刃刀,又帮你挡下一只吸血火蜥,还向你做了临终表白,而且……而且手上还晃着你奶奶亲手为其戴上的手镯呢!管她是不是,追上去再说哇!”我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番。
主意一打定,我头也不回地朝那座三层古塔奔去。不消半刻,我已经喘着气来到这座古塔下,然后左顾右盼的,但求在这寻得心中那片芳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奎阁神像
不料,我就在三层古塔入口处绕着石雕栏杆跑了几圈,愣是没发现渡边云子的踪迹。
我心头一动:“莫非云子跑到上边去了?”
于是,我抬头望了望这座古塔,仔细看清这砖石砌成的青灰色三层古筑的模样:眼前这雕廊画栋的古塔气宇轩昂,八角六面五门的造型与众不同,而其中一个门的顶部镶嵌着一块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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