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奇历 作者:凭江临风(17k2013.07.02完结)
此刻,闷头扛着我前行的马面,忽然幽幽地从嘴里说出这么一句佛偈:“为恶必灭,若有不灭,祖宗之遗德,德尽必灭;为善必昌,若有不昌,祖宗之遗殃,殃尽必昌。”
为恶必灭,若有不灭,祖宗之遗德,德尽必灭?
为善必昌,若有不昌,祖宗之遗殃,殃尽必昌?
我心里咀嚼这么一句富含禅机的佛偈,心里慢慢不再恐慌,然后竟渐渐安定下来。
诚然,我阿二虽然人穷脸丑,胸无大志,胆小如鼠,没点出息,可扪心自问,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勾当我可是半点都没做过。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被推入血池里头活活煮死吧?
就在我只顾着自个沉思之际,忽然发现来到一个偌大的厅堂之上。就在我有些心虚地朝里边探望时,马面一把将我兜了下来,拍了拍手,忽地朝我项颈猛地一拍,我“呃”地一声呻吟,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地!
我正吃疼的当儿,一旁的牛头马面霎时间不约而同地“唰”一声跪下,双手抱拳,高呼一句:“在下叩见活阎王陛下!”
我心头一怔,忙不迭地往前方瞅去,只见大厅之中巍然出现一个穿着大斗篷的背影,显得威风凛凛,不可侵犯。
“孩子,你来了?”一个沉稳的女中音袅袅地传来,我一时间眼睛都直了!
牛头马面口中敬畏的活阎王,竟是一个……
一个中年妇女?!
第一百六十四章 地狱麻将
我在进入阎王殿之前,设想过很多活阎王的形象,无非面如涂炭、怒目圆睁、乱发长须、凶神恶煞的暴君形象,没想此时此刻却听到传来的不是粗重嘶哑的男声,而是清脆高亢的女声,实在让我有些不可思议。
“蠢驴,在想啥?活得不耐烦啦,还不快回答活阎王陛下的问题!”一旁的牛头低声骂了一句,暗下狠狠捏了我大腿一把,疼得我那个龇牙咧嘴、死去活来的。
我只好一边用手揉着淤青的大腿,一边打着哆嗦答道:“禀告活阎王奶奶,我……我来啦!”
“呵呵,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大斗篷转身过来,刹那间,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形象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个多么雍容华贵,气质华丽的贵妇人啊!
只见活阎王一袭雕龙画凤的月牙黄长袍,浑身上下穿金戴银贵气十足,发髻下黑发如瀑,风韵犹存的白皙脸庞上,白眼珠鸭蛋清,黑眼瞳棋子黑,可谓“定神如清水,闪动若星晨”——眼前的中年贵妇彻彻底底地颠覆了我心中阎罗王凶狠残暴的形象,直把我看得呆若木鸡,如雕塑般杵在那里动都不动。
忽然,耳畔传来活阎王的那极富磁性的女中音:“孩子,在发什么愣呢?”
我才慌慌忙忙地回过神来,双手把揖一做,满脸的笑容都堆了出来:“活阎王奶奶,小的刚刚窥见您的容貌,可谓典雅端庄,倾国倾城,惊为天人哪!小的觉得你就象早春明媚的清风,犹胜夏天耀眼的艳阳,仿佛秋日蔚蓝的晴空,又如冬夜璀璨的星辰……”
我已经把我前半生所知晓所记得的所有形容女人好看的形容词倾囊而出,还不忘偷偷瞄了瞄活阎王的表情,只见她听到我的献媚之辞似乎也十分受用,又掩嘴笑了起来,真个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那。
我不禁暗暗得意,心里庆幸又给自个拍对马屁,全然不管一旁的牛头已经恼怒地左一句“马屁精”右一句“擦鞋奴”咒骂起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活阎王幽幽地说出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带着浓浓的哀愁,又藏着深深的怅惘,好像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忧伤一般。
我正在纳闷中,谁知我身体两边的牛头马面霎时浑身如触电般一震,紧接着两手往前一扑,整个人万分惶恐地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心头一凛,此前从未见过牛头马面如此恐慌,正在迟疑之中,“啪”地平地一声惊雷,我左边胳膊上马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呜……”我疼到舌头都吐出来老长,右手死死地捂住,差点就在地上打滚。
“啪!”
又是一声脆生生的怪响,我的右边手臂骇然出现一条血痕,就连厚实的外衣都给硬生生地割破!
“啊……”我疼到眼泪夺眶而出,一会儿哭爹喊娘地捂着右边手臂,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按住左边胳膊,刚刚摆脱植物人状态的我,最后在地上滚得像个动物人一般。
“请活阎王陛下息怒!”牛头马面同时发出哀求,听在我耳朵里不像是为我求情,更像是为自己讨饶。
“孩子,妈妈就是教训你不要像你爸爸一样油嘴滑舌!长了记性不!”
我泪眼朦胧之中抬眼望去,只见活阎王正手执长鞭,悍然地伫立在我的跟前!更叫我心惊胆颤的是,本来她艳丽的外表,在此刻却换做极为怨毒的神色,仿佛由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瞬间贬为缺乏怜爱的弃妇儿,尤其那双好看的明眸,此刻似乎要从里边喷出火来!
我心里不禁哭道,我怎么会是你这苦主的宝贝儿子呢,嘴上却卖起乖来,顺从地哄道:“是,是……哎哟……母亲大人,是小儿不对,请求原谅!下次保证不敢啦,下次保证不敢啦……哎哟哟!”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哇!
“呵呵呵……”活阎王掩嘴发出一阵心满意足的笑声,许久后,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典雅的神情。
“这才是妈妈的乖孩子嘛……”
听到这句,我心头叫苦不迭地暗道:“妈妈的乖孩子?哎,怕是你母爱泛滥,全天下的后生都算是你的宝贝吧?我算是了解她的火爆脾气了,这回可得小心伺候着她,不然恐怕她火起来比阎罗王还暴虐残忍!”
“喂,蠢驴,在发什么愣?活阎王陛下在叫你呢,还想吃鞭子么?”牛头这句话把我从冥思中拉了回来。
我吓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有丝毫的怠慢?刚刚竖起耳朵,便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传入耳朵里:“乖孩子,陪妈妈打几铺麻将吧?”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了,睁大双眼迷茫地望着眼前笑眯眯站着的活阎王,嘴巴翕张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活阎王妈……妈妈,我没听错吧?您要孩儿陪你打麻将呀?”
“是呀宝贝,你看看我们这,喏,妈妈我和牛伯伯马叔叔三缺一好久了,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多了个伴,打不到几铺就输掉了脑袋,你说气不气人哪!这整年里,妈妈好几次麻将虫上脑,就是凑不齐四个人玩麻将,脾气越来越臭,人越来越……”
“暴躁啊!”活阎王毫无征兆地尖叫出最后这一句,突然又狠狠地甩动鞭子,歇斯底里地抽着马面,“嗖”、“嗖”、“嗖”接连好几鞭过去,直打到铁塔般的马面皮开肉绽,直看到一旁的我毛骨悚然,大气都不敢出。
就这么十几鞭过去,活阎王才停歇了下来,心满意足地收起了鞭子,抿嘴“哼哼”、“哼哼”地笑了起来。笑罢,活阎王愉悦地张开双手,摆出一副高贵典雅的姿势。只见黑白二鸡顺从地跃上她的手掌,“咕咕咕”、“喔喔喔”地啼叫,讨着主人的欢心。
“乖乖,又有我的孩子来陪我打麻将咯,呵呵呵……”活阎王悠悠地转回身子,风姿绰约地一扭一扭着丰满诱人的身子拐入后堂,最后还不忘回首使了个诱人的眼神,再转入帷帐之中。
我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听到一旁牛头小声嘀咕着:“又有一个倒霉鬼要遭殃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命做赌注
牛头说话的音量虽然细微,可一字一字听在我耳朵里边不啻于晴天霹雳一般!
“倒霉鬼?要遭殃啦?不是吧,这地狱麻将莫非不是普通的娱乐,而是一场赤和谐裸裸的鸿门宴么?”我已经开始有些神色恍惚了。
这时候,耳畔忽而传来一瓮声瓮气的声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
我惘然地望去,原来是一旁的马面在提醒着我。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只好沉重地站立了起来,跟随着牛头马面慢慢踱进后堂之中。
穿过淡雅清新的帷帐,我来到一处风格独特、装饰华丽的房间中。只见名贵的一屋老式家具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看上去竟是民国末期大户人家摆设的那种韵味。房间的正中间安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红木麻将桌,周围端端正正地放置四张高背椅,似乎就是今天的主战场了。
更叫我心乱如麻的是,这个房间的上方,还高悬一幅书法,上边用狂放不羁的潦草字体写着四个大字:“神目如电”!
我脑海里不禁骇然浮现出这么一段诗句来:“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这不是,这不是踏入阎王审犯人的大堂时,高悬的四个大字么?”我心头暗自惊道。
老一辈的人经常说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据他们口中所讲的,任何人间的罪恶都瞒不过阎王犀利的双目,再高明的罪恶,再有权势的凡人在地府都难逃明察秋毫的死神的惩罚。可今天在这见到这四个字,莫非代表着我将会在这里接受命运的考验和惩罚?
我忽然有一种头晕目眩的错乱感。
深深地驿动着我的灵魂,让我感到一阵阵的迷糊……
我连忙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了整思路,心里寻思只能随机应变了。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活阎王已经浅笑盈盈地扭身入座,牛头马面也依次定位,我瞧了瞧剩下的那个空缺,叹了口大气,一屁股坐下。
“孩子,你会打麻将吧?”活阎王用那磁性十足的女中音问道。
“我……我会打一点广东麻将。”我迟疑了一下,认真地回答。
活阎王听完,笑道:“这样子啊,呵呵……那我们就玩个新鲜的行不?”
“新鲜的玩法?怎么新鲜法呀?”我愣住了。
活阎王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忽然用手一拍麻将桌,几十支麻将牌便“噼里啪啦”地飞了上来!紧接着她手指快速地挥动着,电光火石之间,那一堆麻将牌一支接一支地堆砌成长条状的麻将柱,恰好在全部落回麻将桌之前全部拢聚在活阎王的手掌心上。
我看得是目不暇接,张口结舌!好一会,才怔怔地问出一句:“活阎王妈妈,这……这是为何呀?”
活阎王笑嘻嘻地亮出手上的麻将牌,我定睛一看,竟清一色全是万字!
就这么一拍一拾,就把牌面上所有的万字捡了出来,这纯熟到叫人咋舌的手法着实让我对活阎王又多了一层深刻的认识——难怪牛头马面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屁都不敢放一个啊!
活阎王没在意我的表情,兀自在那说道:“我们就不要万字,留着索子和筒子玩,这样子早点叫胡早点**,多刺激!”
我又是一愣,弱弱地问多了一句:“那不是没有十三幺糊了?”
“你真聪明,哈哈,祝你好运!”
活阎王赞许地摸了摸我的头,又说:“由我开始吧!”
紧接着自顾自扔出骰子,数了数,径直伸手往桌上码好的麻将墙拆出四个,乐呵呵地在自己面前砌起来。马面也伸手取回一堵,在自己面前摆成并排的四个,低头看着牌面不语。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喂,快点啦!”坐在我下家的牛头大声催促道。
我咽了咽口水,看这架势,真的不打都不行了,只好咬咬牙,伸手抓回一堵,在自己身前也砌起长城来。
牛头见我终于取了麻将,也欠身拿了一堵,面无表情地摆弄着。
活阎王微微一笑,伸手拿了第二堵,忽然眉开眼笑地拍手道:“哇,好靓的牌型哦,上手都是三个三个的一坎牌!”
我心里一阵莫名的异样感,忽然想到一样东西,忍不住开口问道:“对了,活阎王妈妈,我们……我们打这副没有万字的麻将,要下什么赌注哇?我身上可没带钱呢……”
“你的赌注,不就带在身上了吗?”活阎王面带桃花地回答,忽然又神经质地“呵呵呵”大笑了起来,梦乙簧淼募ζじ泶瘛?br /> 这个时候,牛头用一种慵懒疲惫的语调说道:“就以你的十个手指为筹码,每输一局掉一个手指,当输到十个手指的时候,你就连人头都赔上了……”
“额呵呵……”活阎王听到牛头的这句话,忍不住开怀狂笑起来,一直笑到弯腰捂肚,眼眶带泪。
可一旁的我听到这话,早已骇得魂不守舍,手抖脚震!
“认真出牌吧,倘若不打的话,你现在就会掉脑袋的。”马面低低地说出这段话,像是在提醒我别指望临阵退缩,又像在警告我别打算耍花招。
我又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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