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看来,他们好像正在拆毁它,〃她说,〃他们干吗要那样做呢?〃塞里蒙说:〃因为他们憎恨神,他们为发生的一切而责怪他们。你知道潘瑟奥吗,森林边上那座大教堂,里面有著名的泰米兰荻壁画?日暮发生一、两天后我看见过它。它已被烧毁啦仅剩一遍瓦砾,一切都给毁啦,一个半失去知觉的牧师从碎瓦堆里伸出头来。现在,我明白不是意外事故将它烧掉的,是有人蓄意放火。我原来以为纵火者是为了偷法衣,看来,并不是那样,也许仅仅是出于仇恨。〃〃可是牧师们并没有造成〃
〃你这么快就忘记那些教徒了吗?数月以来,蒙迪尔一直在告诫我们,即将发生的一切是众神的报仇?而牧师们都是众神的化身,不是吗,西弗娜?如果他们将我们引入歧途的话,那么他们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呃,牧师们自己必须为星星的呈现负责。或许,人们会这样认为。〃〃那些教徒!〃西弗娜阴郁地说,〃我倒希望忘掉他们,你看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我想,他们在自己的塔楼里安然无恙地避过了日食。〃〃是的。他们一定情况良好地度过了那一夜,因为他们对此是有所准备的。阿尔剃诺尔说过什么来着?他们已在萨罗城北端组成一个政府,是吗?〃塞里蒙忧郁地盯着路对面的被毁教堂,他声音呆板地说:〃我能够想像出,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政府。以法施德。奥纳斯升起的每一天,蒙迪尔都会发布新的道德法规。法律禁止一切形式的娱乐,每周公开处罚有罪的人。〃他朝空中吐了一口痰,〃真见鬼!想想看,那晚弗利芒就捏在我手中,我本可以轻易地将他掐死,却把他给放了〃〃塞里蒙!’
〃我知道,那又会有什么好处呢?仅仅一个教徒罢了?让他活命去吧。让他们建立起他们的政府,告诉每一个不幸而生活在萨罗城北部的人做什么,想什么。我们干吗要在意呢?我们不是在朝南部赶路吗?教徒们做些什么与我们无关。当要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将会是五十个对手争吵不休的一个政府,一个也许5千人的政府。每一片区将会有自己的独裁者,自己的上司。〃塞里蒙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噢,西弗娜,西弗娜〃她握住他的手,平静地说,〃你又在自责了,是不是?〃〃你怎么知道?〃
〃你太激动了,塞里蒙,我知道你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内疚的!无论你在报纸上写些什么,这一切都会发生的,你明白吗?一个人能改变这一切吗?这是这个世界注定要经历的事,是不可避免的,是〃〃注定的?〃他尖刻地说,〃你使用的字眼儿多么怪啊!我的意思是指众神的报复?〃〃我并没有提到众神,我的意思仅仅是说卡尔盖什第2必然会来的。这并不是众神的差使,而仅仅是由于天文法则,日食必然会发生,还有日暮以及星星〃〃是的,〃塞里蒙冷漠地说道,〃我想是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了一段几乎没有塞车的路。此时,奥纳斯已落了下去,伴着晚霞,西撒、塔诺和多维姆出来了。一股凉风从西面吹来。一整天他们都没有吃东西了,现在他们停了下来,宿营在两辆压碎的小汽车间,打开从隐避所带来的一些干粮。
但是,尽管很饿,他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胃口,不得不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地咽下食物。那些尸体严肃的面孔从附近的小汽车里面对着他。在赶路时,他能够无视他们,而现在坐在萨罗省曾经是最好的公路上,无法把他们的样子从脑海里抹掉。有时他感到是他亲自谋杀了他们。
10
他们用从碰撞车辆里飞出来的座垫拼了一张床,紧紧地睡在一起。是一种时醒时睡的睡眠,要是他们睡在硬邦邦的水泥路上,兴许不会这么糟。
整个〃夜晚〃喊叫声、沙哑的大笑声、唱歌声,不时地从远处传来。一次塞里蒙醒来,朝高架路的边缘看去,看见下面远处的田地里有营火,离这里往东大约有20分钟的路程。还有人在屋檐下睡觉吗?或是星星的冲击力太大,他纳闷,以致于整个世界的人们都从自己家里搬出来,像他和西弗娜一样,在露天,在熟悉的永恒阳光下宿营呢?
接近黎明时他终于又打起了瞌睡。但是,当奥纳斯从东方升起,由粉红色变成金黄色的时候,他从间隔性、可怕的梦中惊醒过来。之后,他几乎再也不能入睡。
西弗娜早已醒了。她脸色苍白,双眼红肿。他勉强一笑。〃你很美。〃他对她说。
〃噢,你连人都不会夸,〃她说,〃你应该看见我已有两周没有洗脸了。〃〃但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她说,〃我明白。〃
那天他们走了4英里,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步行太艰难,真是举步惟艰啊!
〃我们需要水。〃下午时分开始起风时,西弗娜说,〃我们得从下一个斜坡处的出口处出走,想法找到泉水。〃〃是的〃,他说,〃我想必须这样。〃
下坡使塞里蒙感到不适,因为从旅行一开始,他们一直走的是公路。现在,在那些碰撞在一块,变成一片残骸的车辆中,很奇怪,他几乎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下面空旷的田野里一群难民在移动奇怪,他想,我怎么能把他们叫做难民呢,好像我自己仅仅是出来度假似的还说不准他们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呢。
的确,西弗娜说得对,他们得下去弄点水。他们所带的东西几乎没有了。或许,在他们重新踏上去阿姆甘多的行程之前,他们需要避开这些见鬼的,无休无止的破烂车辆,避开这些眼睛睁得大大的死尸一段时间。
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块路牌说:〃离下一个出口半英里。〃〃在一小时内,我们该能到达那里。〃
〃或许要不了一小时,〃他说,〃前面的路看来很畅通。我们得下公路去,干我们需要干的,速度尽可能快,然后,最好回到这里来睡觉。在两辆汽车间搭床,这样别人看不见,比冒险在空旷的田野里睡觉要安全得多。〃西弗娜觉得那很有道理。这段路相对来说不太拥塞,他们很快地朝着前面斜坡出口处走去,速度比以前要快。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下一个路牌处。它告诉人们下一个出口还有四分之一英里。
可是,接下来他们的前进受到了严重的阻碍,他们发现此处已被一大堆破车塞住,塞里蒙想,恐怕一时半会无法通过。
这儿一定发生了一连串可怕的撞车事故,与他和西弗娜以往看到的情况相比显得更可怕。两辆运输大卡车正好在路中央,面对面地撞在一起,就像两只丛林里博斗的野兽;后面几十辆客车飞速地撞向它们,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转,随后又落到了后面的车上,把路的两面阻断,形成了一巨大障碍,伸出了路的栏杆外。压碎的车门及保险杆像刀刃一样尖利,从四面伸出来;散落满地的碎玻璃,起风时,发出悲哀的奏鸣。
〃这儿,〃塞里蒙叫道,〃我想我找到了一条路从这上面的口穿过去,然后翻过左边的那辆卡车不,不行,那行不通,我们得从下面走〃西弗娜走上去靠在他身边。他给她讲应注意哪些问题在远处有一大片翻倒过来的车,像刃朝上的刀子一样,得特别小心她点点头。他们从下面,缓慢地、痛苦地爬过肮脏的玻璃碎片及凝固了的燃料滩。穿过了一半时,停下来休息,然后再继续穿过远端的大堆障碍物。
塞里蒙第一个钻了出来。
〃天啊!〃他喃喃自语道,迷惑地看着他眼前的情景,〃现在该做什么呢?〃在巨大残骸的另一端大约有50英尺的空路面,空地以外是另一道障碍。然而,它却是人为地整齐堆砌起来的车门和轮胎,足有八九英尺高。
塞里蒙看见路障前面大约有二十几个人,他们在公路上搭起了营地。在穿过残骸时,他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其它事,所以,没有听见从另一端传来的声音。
西弗娜爬出来到了他身边,他听见她惊讶而震惊地叫了一声。。
〃把手放在你的枪上,〃塞里蒙平静地对她说不要把它抽出来,也不要露出开枪的神色,〃他们人太多。〃六七个陌生人从路上慢步向他们逼近,他们是些外表强壮的男人。塞里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走来,他知道,冤家路窄。他们好不容易才爬过尖刀般锐利的残骸,要想逃脱,毫无希望。他和西弗娜被困在了两堆路障之间,无退路可寻。他们只能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希望这些人神志健全。
一位高个子、耷拉着肩头、目光冷漠的男人,不慌不忙地走到塞里蒙跟前,面对着塞里蒙说道:〃喂,伙计。这里是检查站。〃他故意将〃检查〃一词说得特别响。
〃检查站?〃塞里蒙冷冷地重复道,〃那你们在检查什么呢?〃〃不要跟我耍小聪明,否则,你会发现刀落到头上是什么滋味。你很明白我们在检查什么,不要自找麻烦。〃
11
他向其他人打了个手势。他们围拢过来,轻轻地拍打着塞里蒙和西弗娜的衣服。塞里蒙愤怒地将搜寻的手推开。
〃让我们过去。〃他强硬地说。
〃任何人未经检查不得通过。〃
〃谁的许可?〃
〃我的许可。你们是让我们搜呢,还是要我们给你们点颜色看看才〃〃塞里蒙。〃西弗娜不安地小声说道。
他强压怒火,示意她别唐突行事。
理智告诉他抵抗是愚蠢的,他们的人数与力量悬殊太大。如果他们拒绝搜查,就会遇到麻烦,那高个子男人说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确切地说,这些人看上去不像土匪。高个男人的话语含着官腔,好像这里是某个边界,说不定是海关。他们搜查什么呢?粮食?武器?这些人会把他们的袖珍枪夺走吗?塞里蒙告诉自己,最好把所携带的一切都交出去,这样,总比愚蠢地坚持他们的通行自由,而白白地送命要好得多。
可是像这样受到粗暴的对待在一条自由公共大路上,被强迫服从仍有些
可是,怎么能交出袖珍枪和食物呢,到阿姆甘多还有几百里的路程啊。
〃我警告你。〃高个子男人开腔了。
〃我警告你,别碰我。我是萨罗联邦共和国的公民,无论发生过什么事,这条路仍然自由地向所有的公民开放。你无权命令我。〃〃他说起话来像个教授,〃其中一个说大笑着说道,〃在为他的一切权利发表演讲呢!〃高个儿男人耸耸肩。〃我们这里已经有了一位教授,我们不再需要啦。闲话少说,把他们带过去,进行全面检查,从头到脚。〃〃放开我〃
一只手抓住了塞里蒙的手臂。他很快举起拳头,使劲一下捅某人的筋骨。这似乎是他的绝招。又一次混战,又一次打斗在等待着他,他决定奉陪到底。一瞬间,有人击中了他的脸,另一人抓住了他的手肘,他听见西弗娜狂怒而恐怖地大叫。他极力抽开身,将拳头打出去,不料自己却被击中。他埋着头,冲了过去,狠狠地揍了那张脸一拳
〃嗨,等一下!〃一个新的声音叫道,〃住手!布特拉,放开那人!弗雷德诺尔!塔尔平!放开他!〃声音好熟悉。
可是,是谁呢?
搜查人员向后退去。塞里蒙,摇晃了一下,挣扎着使身体保持平衡,一边打量起说话的人来。
一个身材瘦长而结实,模样聪明的人正向他露齿而笑,脏兮兮的脸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是他认识的人,对。
〃比尼!〃
〃塞里蒙!西弗娜!〃
12
一瞬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比尼领着塞里蒙和西弗娜来到了路障另一端看上去非常舒适、安逸的住所:有坐垫、窗帘、一排看上去装食物的罐子。一位苗条的年轻女人躺在那儿,她的左脚缠着绷带。她看上去身体虚弱,有点发烧,但是当其他人走进来时,她露出了短暂而微弱的微笑。
比尼说:〃你不记得雷斯塔717了吗,塞里蒙?〃〃雷斯塔,这位是考古系的西弗娜89。我给你讲起过她的她的考古发现证明在遥远的过去曾经发生过城市燃烧的事件……雷斯塔是我的助手。〃他对西弗娜说。
塞里蒙在过去两年中与比尼交往时,见到过雷斯塔几次。可是,那是另一个时代的事了,那个时代已经消亡而不存在。他几乎没有认出她,他记得她是一位身材苗条的漂亮女人,总显得装束讲究,待人随和。可是现在…现在!他所认识的雷斯塔,却变成了一位面容削瘦、虚弱、憔悴的女孩一位眼窝深陷、头发焦松像魔鬼一样的女孩。
自从日暮以来真的才过几周的时间吗?突然,怎么就像过了许多年一样。就像过了一段漫长的时期几个地质纪元年代一样……
比尼说道:〃我这儿有点白兰地,塞里蒙。〃
塞里蒙睁大了眼睛。〃当真?你知道我有好久没有喝过酒了吗?真富有讽刺意味儿,比尼。你这样一位绝对戒酒主义者,曾经还是我好言相劝,你才呷了一口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