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光明王
阎摩点上一枝香烟。
“是因为你想让人为你杀死梵天吗?”萨姆问。
阎摩静静地坐着,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
“也许,”他说,“也许这就是原因。我不知道。
我不喜欢思考这个问题。不过事实或许正是如此。”
“要我向你保证梵天必将死去吗?”
“不!如果你敢那么做,我就杀了你!”
“你感到迷惘,你并不真正知道自己是否希望梵天活着。或许这是因为你在爱的同时也在恨着。
青春来临之前你就已经老去,阎摩,而她是你惟一爱过的人。我说得对吗?”
“是的。”
“那么我无法替你找到答案,无法解决你自己的难题,但你必须尽可能将自己同眼前的问题区分开。”
“好吧,悉达多。我投票赞成在迦波阻止尼西提,只要天庭同意支持我们。”
“有人反对吗?”
一阵沉默。
“那么让我们前往神庙,征用他们的通讯设备。”
阎摩熄灭了手中的香烟。
“但我不会同梵天讲话。”他说。
“对话由我负责。”萨姆道。
叮,紫莲园中,竖琴声第五次响起。
梵天启动自己阁中的屏幕,眼前出现一个头裹尤拉斯的蓝绿色头巾的男人。
“祭司在哪儿?”梵天问。
“被捆在外边。假如你想听一两句祷词的话,我可以把他拖进来……”
“你是谁?为什么戴着原祖的头巾,还在神庙中佩戴武器?”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昔日重现。”那人说。
“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阻止尼西提吗,女士?或者你准备将沿河的所有城市拱手让出?”
“你是在挑战天庭的耐心吗,凡人?你不会活着离开神庙的。”
“你的死亡威胁对四大法王的首领毫无意义,迦梨。”
“四大法王早已不存在了,而且他们也没有首领。”
“你眼前的就是,杜尔迦。”
“阎摩?是你吗?”
“不,但他也在这儿,同我一起——还有奎师那和俱毗罗。”
“你是阿耆尼?但阿耆尼已经死了。从那时起的每个新阿耆尼都死了……”
“死在肯塞。这我知道,旃蒂。我并非最初的四大法王之一。罹得没有杀死我。那只幻影大猫——它的名字不提也罢——倒是干得不错,但也还不够好。现在我跨过诸神之桥回来了。四大法王选我做了他们的首领。如果天庭愿意提供帮助,我们会守护迦波,击败尼西提。”
“萨姆……不可能是你!”
“那么叫我迦尔基,或是悉达多、如来、无量萨姆大神,或是缚魔者、佛陀、弥勒。不过,我就是萨姆。我来敬拜你,顺便谈笔交易。”
“说。”
“一直以来,人类都能够与天庭共存,尼西提却是另外一回事。阎摩和俱毗罗已经将武器运进城里。我们可以筑起工事,迅速做好防御。倘若天庭的力量也加入进来,迦波就会成为尼西提的墓地。
我们的条件是,天庭认可推进主义和宗教自由,并且结束业报大师们的统治。”
“这可非同小可啊,萨姆……”
“前两条不过是要你们承认某种已经存在、并且有权继续存在的东西。第三条,无论你喜欢与否都注定会发生。所以说。我这是给你一个维持体面的机会。”
“我得考虑考虑……”
“花上一分钟吧,我等着。但假如答案是否定的,我们会撤出城去,让伦弗鲁占领这里,玷污这座神庙。只不过那时我们不会留在附近。我们会等待,直到一切结束。如果那时坐在这位置上的还是你,对于我刚才开出的条件,你不会再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如果宝座已经易主,我想我们能够挑战暗黑之君,击败他和剩下的那些僵尸。无论如何,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不过现在这种方式对你更容易些。”
“好吧!我立刻就集合天庭的军队。我们会一同驰向这最后的战场,迦尔基。尼西提将死在迦波!派人留在通讯室里,好让我们保持联络。”
“我会把这里作为总部。”
“现在放开祭司,带他过来。他将接到一些圣神的命令,还要接待一位神灵的到访,很快。”
“好的,梵天。”
“萨姆,等等!战斗结束之后,假如我们都还活着,我希望能同你谈谈——谈谈有关共同崇拜的事。”
“你希望成为佛教徒?”
“不,当我重新成为一个女人……”
“每件事都有自己的时间与地点,现在既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等那个时间、地点来临时,我会出现的。”
“我去带你的祭司来,别挂断。”
纳兰达陷落后,尼西提在城市的废墟中举行了祭典,为今后攻陷其他城市而祈祷。他的暗黑军士们缓缓地敲着鼓,僵尸跪了下来。尼西提祈祷着,汗水在他的脸孔上织成玻璃与光线的面具,一直流进了他的生化盔甲中——正是这副盔甲赋予了他超乎常人的力量。最后,他抬起脸来面对天空,望着诸神之桥说道:“阿门。”
他转身朝迦波走去。身后,他的军队站了起来。
当尼西提抵达迦波时,诸神正严阵以待。
来自科罗伐的军队等待着,迦波的也一样。
还有半神、英雄和贵族。
高阶婆罗门和许多无量萨姆大神的追随者也等在那里。
尼西提的视线穿过城墙前的布雷区,看向城门边的四位骑士。天庭的旗帜在他们身旁迎风招展。
那是四大法王。
他拉下头盔,转身对奥威格道:“你是对的。不知道格涅沙是不是在里边等着我们?”
“我们很快便会知道答案。”
尼西提继续前进。
这一天,光明王控制着战场。尼西提的奴仆从未进入迦波。格涅沙倒在了奥威格的剑下。当时,梵天在一座小丘上逼近尼西提,而格涅沙企图趁机从背后偷袭大神。奥威格自己也倒下了,他捂着腹部,朝一块岩石爬去。
梵天与暗黑君主面对面站到一起,格涅沙的头滚进了一条沟里。
“那个人跟我说科罗伐。”尼西提道。
“那个人想要科罗伐,”梵天说,“所以想把战斗引向那里。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他们朝对方冲过去,尼西提的盔甲释放出几倍于常人的力量为他战斗。
阎摩催马向小丘飞驰而去,却被困在一股沙尘的漩涡中。他以斗篷遮住双眼,笑声在他周围回荡。
“现在你的死亡之眼到哪儿去了,阎摩法王?”
“罗刹!”他怒吼道。
“是的,是我,陀罗迦。”
然后,好几加仑水突然倾泻下来,浸透了他全身;他的马抬起前腿向后倒去。
他起身拔出剑来,那股燃烧的旋风聚合成人的形象。
“我已经洗去了你身上那让我不得靠近的东西,死神。现在你将在我手中坠入毁灭!”
阎摩举剑向对方刺去。
他的剑刺进了对手灰色的身体,从肩膀一直切向大腿,但陀罗迦没有流下一滴血,也看不出任何被剑穿过的痕迹。
“哦,死神,你没法像对付人类那般用剑杀死我。不过看看我能对你做些什么!”
陀罗迦向他扑过去,双臂牢牢扣住他的两肋,将他按倒在地上。火星如喷泉般涌了出来。
远处,梵天用膝盖抵住尼西提的脊柱,不顾黑色盔甲的力量,把他的头往后拉。
就在这时,因陀罗大人从蜥蛇上跃下,朝梵天举起了他的金刚杵。他听见了尼西提的脖子断裂的声音。
“是你的斗篷在保护你!”陀罗迦一边同对手在地上角力,一边高声叫到。然后,他看进了死神的眼中……
阎摩感到陀罗迦已经足够衰弱,于是将他一把推开。
他一跃而起,顾不得拾起地上的剑便朝梵天飞奔过去。在那边的小丘上,梵天一次次地挡开了金刚杵。鲜血从他被切断的左臂喷涌而出、从头部与胸部的伤口渗出来。地下的尼西提则死死抓着梵天的脚踝。
阎摩拔出匕首,高喊着冲了过去。
因陀罗退到梵天的剑碰不到的地方,转身面对阎摩。
“以匕首对抗金刚杵,红衣人?”他问。
“不错。”阎摩道。他以右手佯攻,让匕首落到左手,发出真正的一击。
匕首的尖部刺进了因陀罗的前臂。
金刚杵脱手掉到地上,因陀罗一拳击中阎摩的下巴。阎摩应声而倒,但他用腿扫向对方的下盘,把他也带到了地上。
这时,他的法力完全凝聚,他死死盯住对手的眼睛,因陀罗似乎在这注视下慢慢地枯萎了。就在因陀罗死去的一刹那,陀罗迦从阎摩背后扑了上来。阎摩试着摆脱对手,但他的肩头仿佛压着一座大山。
躺在尼西提身旁的梵天扯下了自己那浸满驱魔剂的甲胄,用右手将它抛了过去。甲胄穿过二人之间的空地,落在阎摩身旁。
陀罗迦退开了,阎摩转身盯住他。这时,掉在地上的金刚杵突然跃起,奔向阎摩胸口。
阎摩用双手握住金刚杵,杵尖离他的心脏只有几寸远。它开始往前推进,鲜血从他的掌中滴落到地面上。
梵天把死亡之眼转向鬼狱之王,这目光现在同时攫取着他自己体内的生命之力。
杵尖碰到了阎摩。
阎摩往旁边一闪,转过身子,金刚杵从他的胸骨一直削开了他的肩膀。
他的双眼变成了两支长枪,陀罗迦失去人形,化作一股青烟。梵天的头落到胸前。
看见悉达多骑着一匹白马驶向自己,陀罗迦尖叫起来,空气震动着,发出一阵臭氧的味道。
“不,缚魔者!别使用你的力量!我的死亡属于阎摩……”
“哦,愚蠢的魔物!”萨姆道,“事情本不必如此……”
陀罗迦形消影散。
阎摩跪在梵天身旁,在他左臂剩下的部分绑上一根止血带。
“迦梨!”他喊道,“别死!跟我说话,迦梨!”
梵天喘息着,他的眼睛睁开了一瞬,然后又阖上了。
“太迟了,”尼西提喃喃道。他转过头去看着阎摩,“或者应该说,时间刚刚好。你是阿兹瑞尔,不是吗?死亡天使……”
阎摩给了他一记耳光,他掌中的鲜血染红了尼西提的脸。
“‘神明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尼西提道,“‘哀恸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受安慰。温良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承受土地。’”
又是一记耳光。
“‘饥渴慕义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得饱饫。怜悯人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受怜悯。心里洁净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看见天主……’”
“还有,‘缔造和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称为天主的子女。’你自己呢,暗黑君主?你是谁的孩子,竟做下这一切?”
尼西提微笑着念道,“‘为义而受迫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你是个疯子,”阎摩说,“我不会为了这个取走你的生命。等你准备好,自己放弃它吧,那一刻不远了。”
说完,他抱起梵天朝城里走去。
“‘几时人为了我而辱骂你们,’”尼西提道,“‘迫害你们,捏造一切坏话毁谤你们……’”
“水?”萨姆打开水壶盖,帮尼西提抬起头。
尼西提望着他,舔舔嘴唇,然后略微点了点头。萨姆把水滴进他嘴里。
“你是谁?”
“萨姆。”
“你?你又复活了?”
“这一次不算,”萨姆道,“我并非靠了自己的力量。”
泪水模糊了暗黑君主的双眼。“但这意味着你会获胜,”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不明白,他①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事……”
“这不过是一个世界,伦弗鲁。谁知道在其他地方发生着怎样的事情?再说,你也知道,这其实并非我想赢得的战争。我为你感到遗憾,我为整件事感到遗憾。我赞同你对阎摩所说的一切,佛陀的追随者们一样赞同那个他们称之为佛陀的人。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否真的是他,又或者佛陀另有其人。但我现在已经不同于那个人了。我要做回一个人类,让人们保有自己心中的佛陀。无论来源如何,佛陀的信息本身是纯净的,相信我。它能生根发芽,原因只在于此。”
伦弗鲁又吞下一口水。
“‘凡好树都结出好果子。’”他说,“是一个比我的意志更高的意志决定了我要死在佛陀的怀中,决定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