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赏一口酒 作者:碧草素岩(晋江2012-06-02完结)
“二哥，你怎么大白日也跑来新竹苑？这正经的县学你怎么能如此轻视呢？”柳诗竹狠狠的瞪了一眼，有些不悦的说道。
柳玉松欢喜的裂开嘴一笑，“好妹妹，不要生气啊！先生今日家中有事，下午县学沐休半日。你瞧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说着他将一枝细长的椭圆形的粉色的琉璃簪子，放在桌案上。那屋外的一丝光亮透过簪心，竟然一闪一闪的流露出七彩的光晕。
柳诗竹微微动容的浅浅一笑，“二哥，这个簪子可真好看。可是你哪里来的银俩买这些东西？”
柳玉松是一位庶子，生母又不在世。如今他还在县学里读书，身上月钱都是由游姨娘有定数的发放。他哪里来的有闲钱买这些东西呢？
“竹儿。”柳玉松瞧着小妹的目光越来越锐利，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是俞少上次惹哭你的赔礼，二哥可没有偷没有抢。”
柳诗竹微微的怔了一下。二哥熟读诗书，怎么会不知道女子不能随意拿外男的礼物么？难不成其实是二哥想要买，结果他囊中羞涩？“二哥，你坐这儿等我一会儿。”柳诗竹这一言毕，就大步流星的朝内室行去。
“二哥，这是二十俩金子。这个簪子算你送的，把这银子付给俞少吧！”柳诗竹一本正经的说着。
柳玉松的神色有些复杂，顿了半响后道，“二妹，簪子不用那么多银子。”
“二哥，这些金子是母亲给竹儿日后的嫁妆。眼下，我拿着这些也用不着，留着屋子里又何必呢？二哥是君子，结交朋友之时也需要身上方便一些。”柳诗竹一字一句的说道。
“竹儿……。”
柳诗竹嫣然一笑，“簪子可是二哥送的呢！还有竹儿出嫁时，二哥记得要送一份大大的陪嫁之物。”
柳玉松心中明白，小妹这是期盼着自己在她出嫁前出息。他微微的点了点头，拿着银子准备出门找俞少时。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二哥，明日白日不要来找我。晚间我会同大哥说，明日起开始去闺学。”
“好，我知道了。”柳玉松重重的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柳诗竹着了一件翠绿色的云雁棉衣，披着织锦的野兔毛的大髦。一套乌黑的青丝挽成双环髻，簪了一只桃花玉簪后。她吃了一些早点后，才领着剪梅坐上马车朝闺学驶去。
柳家姑娘上的闺学，并非叙州城里的正统官学。不过这位教书的公孙先生少慕之时，曾经是宫里妃嫔身边的女官。因此这位公孙先生，在叙州城附近的十里八乡内颇具名声。
前一世的柳诗竹惫懒于闺学的课业，以至于这位严格教学的公孙先生，横看竖看都不喜欢这位柳家嫡出姑娘。她来不来闺学也都不甚在意。
这一早就到学堂的柳诗楠，瞧见进入书舍的嫡妹时。她一脸惊讶的说道，“二妹，今日怎么想起来闺学啊！你可是最不欢喜笔墨文章啊！”这一言毕，柳诗楠轻蔑的看了一眼后，就拉着几位相熟的娘子说笑起来。
前一世的柳诗竹不仅惫懒闺学，也惫懒于和各家千金打交道。以至于各家的娘子们都认为，这位柳家嫡出娘子是一个软绵的绣花枕头。这一世，柳诗竹不愿意惫懒性子，让人觉得她容易拿捏。
“小妹乃一介愚笨之人，过去不识先生苦心。不过小妹记得先生过去说过，‘笨鸟亦可先飞’。小妹也想试着向上去飞一次，大姐觉得这个理可对么？”柳诗竹淡定自若的说着。
“柳家二娘子，一个多月不见人，想不到你得嘴倒是伶俐不少。但愿你能记住，今天自己说过笨鸟之类的话。”公孙先生神情冰冷，不带一丝笑容的望着。
柳诗竹不着痕迹的细细打量，公孙先生那一双如水一样灵动的眼眸下，无法遮掩的冰冷。那一身墨色的织锦长裙，简单的挽着如意髻，略施粉黛的模样。公孙先生其实生的比较秀丽端庄，可是她浑身透出来的气息，都使人感觉活在冰冷的雪山中。
“学生柳诗竹拜见公孙先生。”柳诗竹不敢有一丝大意，恭敬的朝主位上的行了一礼。然后她乖顺的走到最后一排书桌。
这时室内走入一头流云半髻，长长的青丝披肩的女子。一身锦黄的烟霞罗衫长裙，鹅黄色的披肩蜀锦的小马甲。她那一双长长睫毛下的双眸，正朝柳诗竹使劲的眨了一下。
公孙先生面上依旧没有一丝笑意，神情淡漠的说道，“这位是李家大小姐，以后就和你们一起学习女子闺学。”
“有劳先生。”李傲霜朝先生一福身，就直接朝柳诗竹的方向行去。
公孙先生早就听说过，知县家娘子在诗书之上颇为才学。“李家娘子，你就坐第一排的这个位置吧！”
柳诗楠等人闻见先生这一言，赶紧书具朝后排移动座位。李傲霜微微的摇了摇头，浅浅一笑的说着，“多谢先生，不过学生还是觉得后排这儿挺好。”
叙州城早有传言道，知县家的娘子文采一流，性情确实难以让人琢磨。公孙先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是微微的蹙了一下眉。然后她声音依旧淡淡的说道，“如此这样，那就随你喜好吧！”
李傲霜立马端坐柳诗竹身旁的位置，然后她在提笔在宣纸上写着。“咱们说好在一起不分开，所以我这就来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闺密 （二）
柳诗竹瞧见这平实的字眼，心中不由的泛起一丝丝暖意。再活一世，她竟然可以和李傲霜这样性情爽直之人，结交为手帕之交。这世间的事情，原来放慢脚步细细品味也可以如此美好。
公孙先生目光锐利扫一眼，最末一排开小差的二位。她淡淡的咳嗽二声，冷然的说道，“女子闺学除了教导各种知晓文墨礼仪外，更主要是教导各家娘子何为妇德？汝等可曾记得何为四德？”
柳诗楠得意的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回先生，四德乃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那这四德有何紧要呢？”公孙先生目光冷冷的凝视着，淡淡又追问一句。
“这…这妇德…。”柳诗楠一下子怔住，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感受到主位上冷气逼人的低压，手指间紧紧的拽着衣角。
“柳家大娘子请坐下吧！”公孙先生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漫不经心的说道，“难不成，咱们书院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解答么？”
“男子以修身齐家为第一要义，女子则以克尽妇道为首要原则，故妇德贤惠与否，其福祉于国于家。女子之善德，自幼形成之后。嫁做他人妇后，方能宜室宜家，不辱家风。此乃四德学之本性。”李傲霜神情坦然，从容不迫的说道。
这四德说的如此刘畅，整个书院的娘子们都朝李傲霜投来敬佩的眼神。甚至那挑剔难缠的公孙先生，她都微微的点了点头。柳诗竹不由得抚头叹息，如今和才女成为闺密，只怕日后想要低调在书院呆着有点难。这一厢，她还在嘀咕暗自祈祷时，公孙先生就和配合的念叨她的名字。
“柳家二姑娘，你来说说四德是如何解析？”公孙先生果然高手，只是淡淡瞧了一眼就知晓柳家这位娘子又在神游。
柳诗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初嫁人前无花嬷嬷可是狠狠的训导过一下。她缓缓立身起来，细声细语的说道，“妇德，不必才明绝异；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攻，不必技巧过人也……。”
“如此看来这一月里，你还算用功思过。”公孙先生难得夸赞一句，虽然她的面容依旧是冷如冰霜。
柳诗竹抿了一下嘴道，低声的询问道，“其实学生一困惑之处，想要请教先生。”
公孙先生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为何这位柳家娘子的眼神，同一个月之前有些不一样呢？她凝神的望着，“如此，你就说说看。”
“女子要求从一而终，遵循三从四德之礼教。那么如果主母并非不贤，而家宅的妇人却不甘于妇德。敢问先生，主母应该如何？”柳诗竹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这一言毕，室内的娘子们脸上俱是一愕然。这个问题岂是柳诗竹想要知晓？不管是嫡出娘子，还是庶出娘子各自面上都是复杂起来。
柳诗楠气的牙齿咯咯的作响，身子微微颤抖的指着，“柳诗竹，你说说看这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姐，总有一日你也会成为人家的正室娘子。如何成为一位贤德的主母，你不是也该知晓么？”柳诗竹漫不在意的说着。
公孙宛菡毕竟是经历过大事情之人，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一派泰然。可事实上，这个问题正戳中她心中的那一道伤口。丈夫只有一位，家宅的主母的位置也只有一个。那么在这样的日子里，怎么会有真的太平后宅呢？倘若她说出什么违背礼教之言，那么这间书院明日将要闭门大吉。
公孙先生粗略的看一眼，淡淡的说道，“此事等过几日，我再与你详细相谈吧！咱们下面开始说一下妇容之事，从明日起我将教导诸位如何着装与辨识布质。”
课业结束后，公孙宛菡瞅了一眼最末位的柳诗竹。“柳家二娘子，你留一下。”室内的娘子们瞧一眼，公孙先生那肃穆的神情。她们心中不由的暗自庆幸，甚好没有随意的招惹这位冷美人。只不过瞧着架势，柳家这位今日只怕要遭殃。
柳诗竹眼角微微的跳了一下，浅浅一笑。“学生谨遵先生吩咐。”
“其余娘子们赶快归家吧！”公孙宛菡冷冷的瞧了一眼，与柳诗楠相熟的想要看好戏的几位娘子。
各家娘子瞧了一眼公孙不悦的神情，急忙的离开书舍。李傲霜冷眼的看着，脚步依旧没有挪动一下。她笑吟吟的说道，“先生，学生与竹儿相约一起归家。不知道先生介不介意，学生在此等候一会儿。”
公孙宛菡没有直接回应，目中一道寒光直愣愣的盯着柳诗竹。“为何今日会问这样有悖礼教的问题？你虽然惫懒，也不至于如此愚钝。”
柳诗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学生这一月未上闺学，闲居在家。瞧见家母日日守着冰冷的祠堂，心中不由的感触而已。”
“世间有姹紫嫣红的风景，亦有水墨秀丽的山河。汝只要记住稳住本心即可，一切执念总会如浮云一样消散。”公孙宛菡声音带着一丝丝惆怅。这一言毕，她飘然转身离开书舍。
李傲霜神情坦然，温和的说道，“竹妹妹，以后莫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前今日这样的问题。”
“嗯，我知晓。今日妹妹确实有些莽撞。”柳诗竹瞧见公孙先生的落寞神情时，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涩。原来如公孙先生这样才貌出众的女子，亦然也有难解的伤心之事。
两人相视一笑，紧拉着手儿朝书院外走去时。这时一个身影从小摊贩闪出来，朝二人浅浅一笑，“竹儿，你怎么下学这么晚？难道先生有说你什么么？”
“二哥！”柳诗竹一脸惊讶的瞧着，“二哥，你怎么回到书院这儿来？县学离咱们书院可不近啊！”
柳玉松松了一下肩，温和一笑。“二哥，今日得了一点县学的奖励，想要请妹妹吃点好吃的，可以么？”
“嗯。”柳诗竹莞尔一笑，顿了一下后。她有些疑惑的说道，“二哥，你方才没有瞧见大姐么？”
俞烨霖挤到柳玉松身旁，一脸谄媚的笑道，“咱方才使人瞧着呢？柳家大姑娘和几位娘子估摸着去逛水粉店了。”
柳诗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二哥是有意避开柳诗楠。她掩着嘴笑着问道，“霜儿姐姐若是不嫌弃，也同我一起吧！”
“我还以为你见着柳家二哥，就忘记我这位半路子的姐姐呢？”李傲霜佯装生气的，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柳玉松的面上泛出一丝难色，压低声音的说着，“知县千金与咱们商户子弟在外吃食，恐有不妥当吧！”
李傲霜挑了一下眉，不悦的说道，“柳家二哥既然讲究男女大防，为何还带着俞少来接你家妹妹？”
俞烨霖被这样赤裸裸的点名，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个李大娘子，不是玉松带我来书院。而是我厚着脸皮过来瞧瞧。”
“总之，你如今已经在书院这儿出现。”李傲霜淡淡的瞧了一眼。
“好好，这个事情是我错，不该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