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晨曦+番外 作者:泽诺可
还没回来!”说完便俯身蹲下,吃力地将沉昔背在身后。她个子虽比沉昔略高,却手脚纤细,娇弱无比,硬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颤巍着将沉昔背到门口,不到几步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两腿发软。
一路磕碰,痛得沉昔眼冒金星,才终于换进一间寝屋里。
屋中置着盆燃烧正旺的银骨炭,暖烘烘的热气中,一半森白,一半猩红。沉昔被置放在预备已久、烧得暖热的炕床上。
卿澈服侍着她盖上厚被,又甚为体贴地为她仔细掖好被角,然后才缓了缓气,怔了怔,又飞快地离开,迅速抱回个手掌大的雕花小热炉塞进她被子里。又再拖了一个火盆进屋,也不怕弄脏衣服,抱来了更多的炭,升起另一盆火。
她做得极是欢快尽责,像个旋转的陀螺,好像突然间周身都充满了力量,不停地张罗舞动,不知疲倦。
可是沉昔却睡得不舒适。
她周身都裹了厚重被褥,却感觉不到温度,只觉得疼,全身各处无一不疼。那种仿佛要将血肉剁成泥沼,仿佛要将骨骼一遍遍碾压又碾压的疼,让人忍不住想要痛吼,却又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
一受热,肌肉骨骼都像是都混成了一滩汤水。她甚至动不起一根指头,只能躺直床上,在磨骨碎肉般的剧痛下呼吸急促,生死不能。视野中像是生出了白光,刺眼得近乎遮盖一切,让她分不清究竟是天明还是失明。颈侧很快便濡湿了,也不知是汗水渗透,还是冰渣融化,又或者根本是水都变得滚沸。
她实在痛得无可奈何,很想出声,示意卿澈不要急功近利张忙不停。她好不容易微睁眼,可一看到她替自己拢紧被盖时眼中绽放的绚烂笑意,便自动断了打算。
卿澈又拖来一张小案,从柜中多翻了床厚被出来堆在案上就着炭火烘热备用。又另找出个取暖笼子,用火钳翻着火盆,找合适的炭块放进去。她翻得仔细,看得仔细,眼中染上了炭火的红痕,又或者,被染红的其实是那炭火。
“嗳,你可听说过业因果报?”翻翻拣拣中,卿澈自语般低问。沉昔正痛得厉害,无心去听,更无心思考,自然也无话可答。卿澈等了一会儿,只隐约听到细微呻|吟,脸色沉了沉,却又兀自一笑,才继续说道:“那时你将他唤走,我怎样乞求也无济于事。可谁又知道,在他觉醒之时,亦有东西在我的体内苏醒?呵……非人非妖的怪物,作为人的卿澈,作为妖的卿澈,并存在一个躯体之中,不断争夺着主宰权。多少个夜晚我都惊恐地躲在被窝里哭泣,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不让自己睡着,只因为害怕一旦睡熟了被夺去身体,就再也无法回来……”
话到这里炭已经捡完,铜盒里一片红艳。这笼子的内胆似是破了,红炭直接贴上铜壁,不用试也知道烫得惊人。她便又给它套上一层薄薄的兔绒袋子,却仍需要来回换着手以防止烫疼皮肤。她只得用厚厚的袖子托着它,捧着它,缓缓走向炕床。
那里热如火炉,在这样雪窖冰窟的天气里,暖和得让人嫉妒。
“虽是共用一体,却不论从品性喜好还是志向所求上都无一类同,根本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人,互相防备,互相憎恨,彼此都想占据这个身体,等待阿烨的归来……”她边说边将被子掀开一个小角,将火热的暖笼子塞入足以让人热汗滚滚的被窝,又塞好被角,轻拍一下以示安抚。
“……终是,得到了你的力量,用它幻化出躯体,彻底分离。我将全部力量都赠予了她,只剩一个清清白白的我,完整的我,只为能结束长达六年的噩梦……”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满头大汗的沉昔,目光里像掺了幽戾的毒,寸寸抹过她滑嫩的肌肤。撇去那不正常的殷红脸色,沉昔的五官依旧精致完美,连皱紧的眉似乎都是美的,如此年轻,如此姣好,让她嫉恨,却也隐约快意。
却没想到此时沉昔骤然睁眼。尽管那眼中正蕴着无尽痛苦,却足够清冷锐利,似乎能将她直接洞穿,让她无所遁形。
卿澈心中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差点跌坐地上。
“是我救你,你为何这样看我?”她竟觉得心虚。
沉昔没有回答,又重新闭上眼,依旧是顰紧的眉。嘴角微抿,像是因痛苦而龇牙,又像只是一个诡异的笑。
卿澈理解为后者,竟有种遭受嘲笑的羞辱感,顿时恼怒。她骤然失控,奔过去掐住沉昔的脖子,看她的眉头在自己大力紧握下越皱越紧,看她原本发红的面色逐渐涨紫。她感觉到掌下血管疯狂跳动,感受着手中生命的迅速流失。她觉得快慰,却也恐慌,身体里像是又生出了两个自己,一个在嘶吼,一个在狂笑,就像那时候失去烨一般,似要疯狂。
终于竟是她自己先受不住放了手,烧灼般后躲,差点踉跄一跤。然后她听到沉昔低哑的声音在好一阵急咳后传来,冷静得让她心生寒意。
“是不是觉得即便分作了两人,心中依然矛盾,对峙地好像要分裂?”
卿澈蓦地一惊,下意识想要去争辩,咽喉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时无字可露。
“那是因为,那本来就是你。良善的你,卑劣的你,都是同一人。以前还可推卸是体内那只妖的想法,可现在她从你体内分离出去了,你再也找不到借口。想要救我的是你,想要弄残我的也是你,快意是你,自愧也是你。”
这才是沉昔,没有了烨的牵制,清冷强大又理性,一针见血。
或许卿澈一开始确实是动了隐恻之心,又或许只是为了套出答案而向她示好,但都渐渐发展为故意烘灼她严重冻伤的血肉,让她的身体在高温中迅速暖和,也在剧痛中急速败坏。
现在的她失去了所有力量,仅仅因为拥有彼境人的坚韧体质而留得一命,但毫无疑问,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的肌肉会很快坏死,她的骨骼亦会遭受不可愈合的伤害,最终残废。
“我没有!”卿澈终于颤声尖叫,眼中水光氤氲,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我以德报怨,你竟如此污蔑我!”
“我不会谢你好心,因为承不起你的伪善。”
这话更是毫不留情面,一语中的。卿澈何曾受过这样的责难?即便是最初动用各种小手段与沉昔为难时,也不过见对方不动声色地忍受下去。
她自觉心中是有怜悯的,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块,却不能否认,而现在沉昔完全无视它们,直接说她伪善,便仿佛是将她心中最深最黑暗的一块掀出来毫无顾忌地摊晒。她被这样粗暴剥去了最后一层伪装却又争辩不能,一时间羞窘至极,恼恨至极,难堪至极,混乱到极处,仿佛委屈便真成了委屈。
“你凭什么这样说!”她哭吼,“我是说不过你,没你这般伶牙利齿,所以你便如此污蔑我!”
沉昔却不再开口,只闭上了眼。她刚才强聚精神说了那么一通话,这会儿力气泄去,便又只剩下拆骨剔肉的痛。痛到极处,她真恨不得把自己打晕了,或者直接躺倒雪地里冻晕,至少痛觉不会这样清晰。她清楚自己的肌骨与血肉在急剧崩坏,却没精力去思考解决的办法。她不是想求死,事实上她毫不担心就仿佛隐约肯定自己必定不会死,她只担心会更痛苦。
卿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要将这十多年所受的委屈都一并随眼泪流尽,可好半天,看沉昔依旧是一副痛昏过去的样子,终究是无奈地抽噎着收了声,又怕自己的分|身回来起争执,只能打着嗝急急撤去了屋中暖物。掀开厚厚的三层毛皮软被,她一眼看到沉昔已经开始坏掉的四肢,酱紫玫红与粉白肉色混杂在一起,肿胀光滑又丑陋,心中便蓦地一跳,滋味复杂。
除去了暖被,寒风迅速侵入,气温急速下降。沉昔被冻得浑身发抖,从内至外皆是冷刺的绞痛,再没其他心思去追寻心中异样,只能调整呼吸强迫自己沉睡,直到四肢淡去知觉,直到神智模糊,直到终于如愿以偿地渐渐失了痛楚,让凉而黑的梦境如潮汐般层层涌来,将她渐渐埋葬。
于是时光流逝,没有刻度,不知深浅。日夜交替,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反复不止。沉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半梦半醒之间昏睡了多久,像是漫长过一个世纪,又像是不过几天。
只是哪怕是再可怕的噩梦,却都已经失去了让她惊叫和大汗淋淋的力量了。身体像不再是自己的,灵魂超脱于肉体而存在,被囚禁于黑暗狭小空间。灵力尽失,弱如人类。灰色粒子沉淀,听觉,触觉,视觉逐渐幻灭,周围渐成寂静纯黑。
而后不再惧怕,只觉安详。
死亡是什么样的?她曾无数次临近这个世界,却最终还是没踏过那条边界。心中有不可名状的悲伤与不舍,让她想要哭泣,却又自觉可笑。冥冥之中,似乎隐约有什么不可描绘的东西在意识深处窜动,支持着她,融于这黑暗却不被吞噬,反而在其中休憩,像是怀抱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同安眠……
她终于深深地沉睡了下去,没有了任何意识,心跳缓慢到近乎消失,怎样刺激也不能醒来。
这其间,两个卿澈又因黑瞳卿澈擅自行动而争执数次,因对付沉昔所该用的手段而争执数次,因无法将她唤醒而争执数次。
她们将沉昔拖回原来那件冰窖般的空屋,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用了刑具,却都毫无所获。不过数日,沉昔被划花了脸,被拔了指甲,被刻了字,一双手臂几乎不剩一处完好肌肤。一桶接一桶的冰水泼上去,却半点不见反应,甚至连血也凝固了般极少流出,只有坚硬的冰一层接一层地生长,将她包裹,直至难以下手,让两人大为挫败。
两日后,整个房中都结上了厚厚的冰。两个卿澈好不容易打开被冰封死了的门,却只见满地碎刀子般的反光乱砍,而沉昔却依旧安然沉睡墙角,嵌于铺满地面的冰池之中,僵硬如同冰雕,身形神态未曾发生半分改变。
这冻尸一般的结果着实晦气。红瞳卿澈终于耐心尽失,打算直接砍掉沉昔的头,而黑瞳卿澈却始终犹豫不决。两人再次争执起来,像以前共用身体而做剧烈思想斗争一般,直到一股再不过熟悉的气侵入宅中,打断两人的争吵。
作者有话要说: 对那种说“我就是嘴笨吵不过你,所以只能被你污蔑”的人
我只有一个字,日……
…
半夜写文感觉真很诡异
0:45的时候吧,不晓得哪家突然放歌听,很大很大声。
最诡异的是那歌,因为隔得远,只能听到非常清晰的节奏打拍声,和若隐若现的美声女音婉转又婉转……
没开灯,只开了电脑。在一片漆黑的深夜里啊。。。。一直响到0:48。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在慢慢把声音关小,从一开始的震动我左耳膜,到后来慢慢的变远变小,慢慢远去,但明显回梁绕耳……
我就真的感觉是……太特么诡异了有没有!我擦大半夜的谁家放这种从没听过的听不清调调若隐若现又婉转的美声啊……要死了啊 黑漆漆一片突然传来连续不断的诡异歌声真的要死了好吧!那拍子打得我耳朵在烧心上一跳一跳的,偏偏听不清音调,只断断续续的妖娆女声细细地若有若无……很有早年港片鬼片的感觉 听得我毛骨悚然……
租房子的这个小区是个老年小区,都是些退休老人家,平均年纪很大,丧事率相当高。就这么几栋房子,大约每2到3个星期就有一场丧事,每次听楼下的哭歌都听得我想挠墙……所以这种情况下,每晚楼里半夜小孩一直哭一直哭或者每次半夜突然传来诡异声音的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有好兄弟来了……
☆、梦碎
烨踏出逆空池的那一刹那,便首先被遮天蔽日的暴风雪刮得睁不开眼。
这恐怕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不遇的特大雪灾。在经历了洪水暴雨与惊雷之后,小镇上早已空无一人,此刻,更是只剩一片狂风怒雪的鬼域。
天气实在恶劣,无法从半空肆意掠过,只能贴紧了地面仔细探着方向前行。烨撑起结界,穿过面目全非的小镇,勉强辨出卿氏宅院的方位。一路上街不成街路不成路,积雪厚度竟高达数尺,低矮些的院墙更是几乎被厚雪掩埋。
不知是什么原因,宅院附近的积雪倒相对较少,却也稳定在四五尺深度,将沿途山涧低地尽数填作平川。待到门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