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闲散日子 作者:清堂燕(晋江2013.1.30完结,宫廷侯爵、情有独钟、宫斗)






      自始至终,灵歌皆不言不语,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直到太医离去,她仍坐在榻上发呆,似乎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一样。

      “主子,您真是何苦……”云兰忍不住,还是落了泪。

      灵歌眼珠动了动,转头望向她,“傻丫头,哭什么?我是心甘情愿的。”

      “主子净胡说,怎么可能会有人心甘情愿伤害自己?”云兰压根儿就不信。

      灵歌笑了笑,看了一眼包裹严实的右手,“我不是伤害自己,我是在保护自己。”把自己像这右手一样,紧紧地包起来。

      云兰微茫,转眼又看见了灵歌身上刺目的血迹,忙道,“主子的心思,奴婢猜不太透,不过奴婢知道,您身上那件衣裳可是该换了!”说着话,已伸过手小心搀扶。

      灵歌站起身,顿觉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方才极力稳住,云兰又一次慌了,“主子,要不要紧?太医说失血太多,会有晕眩的感觉,若是严重,一定要将他请来!”

      灵歌赶忙摆了摆手,蹙眉闭目道,“只是眼前黑了一下,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既然知道难受,怎么还会做这种事?!”

      门口一阵沉声厉喝,登时将二人吓得一个激灵。

      灵歌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突然走进的岳擎,好半天才回过神,冷然别开脸,“太子请自重,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要断,就断得干脆吧,不管是他,还是岳沨。

      岳擎似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只关切地看着她的手,“我听宫外的太监们议论了,伤势如何?要紧吗?”

      右手其实钻心的疼,灵歌硬是咬着牙忍下来,不去看他,“我已经说过了,这里不是太子该来的地方,请您速速离开!”

      岳擎面上闪过一丝焦急,可瞥见她一身的血迹,重话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为难,父皇一会儿就到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伤得怎样?”

      灵歌垂下眸,打定主意不再言语,云兰急了,“太医说,伤口极深,若要康复,只怕要月余。”

      “云兰!”

      灵歌转头轻喝,谁知这迅猛的一动,眼前登时一黑,身子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主子!”云兰急急搀扶,力气却不够,不过也只一瞬间,灵歌已被岳擎抱起,轻轻放到了床榻上。

      “吩咐人去御药房和御膳房,就说是父皇的命令,将一切补血补气的食材药材统统都拿来,再去给你家主子预备一套新衣裳,她穿成这样,不会舒服。”岳擎沉声命令着,双眸却一刻未离床上之人。

      云兰颔首跑开,未几,又匆匆折回,“殿下,您还是快些离开吧,皇上来了,已在不远处!”

      岳擎看着云兰,点了下头,容色沉峻,“守着她。”

      云兰点头,“殿下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离开一步!”

      “谢谢。”

      岳擎轻喃了一句,转头又望了一眼犹自昏迷的灵歌,方才起身跃出窗外,转眼不见了踪影。

      岳擎刚走,云轩外便传来通禀太监的扬声高喊,云兰心下一凛,还来不及反应,皇帝已掀帘匆匆奔了进来,“怎么回事?怎么会伤着了?”

      原就焦急的脸,在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时,登时又添了明显的恼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医呢?太医人在哪儿?”

      云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给皇上请安!回皇上的话,太医医治过后,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皇帝声音蓦地厉了起来,“谁允许他回去的?来人!把整个太医院的人统统给朕叫来,敢慢一步,朕就要他项上人头!”

      刘丛一个哆嗦,赶忙跑出去传令。皇帝这才缓下面色,匆匆走到床边坐下,欲伸手去抚她的脸,但迟疑了一下,又放下了,“她的脸色怎会如此苍白?”

      云兰抬起头,却发现皇帝没有看向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她。

      小顺子悄悄掀开门帘,指了指手中拿着的新衣裳,云兰赶忙摇了摇头,小顺子识相地又悄悄退了下去。

      听见门口有响动,皇帝回过头,问了一句,“门外何人?可是太医到了?”

      云兰摇摇头,忙道,“回皇上,是云轩的奴才而已,见皇上在里面,没敢进来。”

      皇帝默然,半晌才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是朕疏忽了你家主子了。”她见着他就是一脸畏缩,更何况是奴才呢?

      云兰谢过恩,又恭维了几句,方才小心站起身。皇帝又是一声轻叹,伸手握住灵歌未受伤的左手,只觉纤细冰凉,“她怎么这么瘦呢?手也这般凉……”

      听着皇帝自语轻喃,云兰忍不住偷偷抬眼望向他,一时间只觉眼前这已是不惑之年的九五之尊,就像一个初尝情爱滋味的毛头小子一样,竟变得幼稚起来。

      过了大约一刻钟,不止太医院的人统统到齐了,连皇后与宣、婉二妃也来了。

      一向冷清的云轩,瞬间变得热闹起来,甚至较之以往的长乐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云兰站在床边的角落,默默地瞅着眼前人头攒动的景象,心下除了忧,还是忧。

      “这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伤着了?”皇后转头看向云兰,神情很是严肃,“你们这些奴才的差到底是怎么当的?”

      云兰忙跪了下去,“是奴婢该死,奴婢给主子倒茶,没留意主子已经走到身边,回身猛了一些,撞了主子,主子慌乱间挥落了琉璃盏,与琉璃盏一起摔在了地上,这才将手扎破了。”

      “是你撞了她?”皇后蹙了眉,眸色有些复杂,“你们这些奴才可真是能耐,要你们来伺候主子,结果就给本宫伺候成这样?”

      宣妃闻言,笑了一下,“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我瞅她从咱们进来,就一直愁眉不展,心里估计也后悔着呢,娘娘就饶她这一次吧!”

      云兰一听,也忙磕头,“奴婢知错了,求皇后娘娘饶恕!”

      皇后微抿了唇,看了一眼拧眉坐在榻上的皇帝,这才轻哼了一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若再让本宫发现那些个不长眼的奴才,就别怪本宫将她那双没用的眼挖出来,以儆效尤!”




      29 迁居逸和轩
       
       云兰俯在地上,禁不住抖了一下,急急谢过恩后,却又觉得皇后似乎话中有话。

      宣妃似也听出些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皇后一眼,方才笑了笑,轻道,“不过是一个奴婢的无心之过,娘娘何必发这么大脾气?若再惊了床上的人,岂不是徒惹皇上不痛快?”

      皇后瞅了她一眼,却没言语,只转头看了看床上的灵歌,才对云兰道,“好生伺候你家主子,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就是甭管谁求情也没有用了!”

      云兰忙颔首称是,皇后这才冷哼了一声,也不顾宣妃瞬间沉下的面色,转身换上一副笑颜向皇帝走去,“皇上,天也不早了,太医也说元美人可能会睡上一阵子,您忙了一天,是不是也该回去歇着了?这儿有太医和奴才们照看,臣妾看不会有问题的。”

      皇帝抬眼看了看皇后,这才从榻上站起,走到床边望着灵歌,须臾,才道,“朕听说她身子弱,这里太过潮湿,实在不适合休养,传朕的旨意,元美人赐住逸和轩,再赐太监与宫婢各五人,以供差遣!”

      此话一出,不仅皇后惊住了,连宣、婉二妃也愣住了。

      先不论逸和轩距离皇帝所住的承乾殿多么近,轩外风光又是如何秀丽,单是皇帝亲自设计建造这一点,就已是其他轩阁所无法企及的,而且自从落成,除了已故的敏妃住过之外,再无人有此殊荣。

      如今一个小小的美人,竟能入住逸和轩,自然是极出乎众人的意料。

      “皇上……”宣妃微抖着唇,一双水眸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她七次伴驾前往行宫,前两次因有极为受宠的敏妃,她无缘逸和轩,本以为敏妃病故,逸和轩已是她囊中之物,没想到过了五年,求了五年,却又输给了一个小小的美人,这让她情何以堪?她如今还是后宫第一宠妃吗?

      皇帝看着宣妃,为难地抿了一下唇,还是上前拥住了她,“她不是受伤了么,你也知道,逸和轩那个地方最适合养病,你一向为人大度,怎地如今却小气了起来?朕可不喜欢心眼小的妃子哦!”

      婉妃见状,忙正了正颜色,温婉笑道,“皇上过虑了,宣妃妹妹才不是小气之人,她只是一时惊讶,没返过神儿来罢了,其实,别说是宣妃妹妹,连臣妾都吃了一惊,这逸和轩可是好久都没人住过了呢!”

      皇帝这才笑开了颜,放开宣妃,“如今正好让元美人进去住一住,攒点人气也好啊!你们也别在这里叨扰了,随朕一同走吧!”说着话,便笑意盈盈地往外走去。

      皇后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却是谁都没言语,又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灵歌,这才皆沉着脸鱼贯而出。

      屋子里安静下来,灵歌却缓缓睁开了眼,云兰上前掖被子,不禁吓了一大跳,“主子,您……您醒着?您何时醒的?”

      灵歌垂下眸,轻轻一笑,“皇后都要挖你的眼睛了,我能不醒吗?”

      云兰怔了一下,又蹙眉笑了,“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开玩笑的心思!”话落,又上前小心地扶起了灵歌,“小顺子把新衣裳拿来了,换上可好?”

      灵歌点头,右手下意识地去掀被子,这一碰,直疼得眉头紧皱,连冷汗都冒了出来。云兰见状,忙小心地抓过灵歌的右手不住轻吹,边吹还边念叨着不痛不痛。

      灵歌看着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只是没笑几下,却又哭了,“傻瓜,你说不痛,它就不痛了吗?”

      云兰没言语,只停下吹气的动作,沉默地瞅着灵歌的右手,半晌才幽幽道,“既然知道痛,干吗还要这样折腾自己呢?您逃得过这一次,逃得过下一次吗?”

      灵歌一时语塞,须臾才道,“你以为我是为了逃避侍寝,所以才弄伤自己?”

      云兰一愣,“难道不是吗?”

      灵歌笑了笑,拉云兰坐到床边,才抬头看向窗外,“我不能说,我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但我还不至于那么清高,为了侍个寝就这般虐待自己,我是皇帝的妃子,伺候他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虽然心甘情愿与迫不得已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可我身为女子,我懂我的宿命。”

      “那您为何……”

      “为了稳住皇后。”灵歌看向她,“我必须让她知道,她能控制住我,这样,我才能有命继续去争斗。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云兰震惊了,“怎么会这么严重?主子,到底凤苑阁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竟能牵扯到生死?

      灵歌垂下头,轻描淡写地简述了一遍,云兰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可是主子,您怎么能确定,皇后不想您今夜侍寝呢?”

      灵歌淡淡一笑,“我猜的。”见云兰瞬间呆住,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逗你的!”

      云兰一听,登时不忿地撅起了嘴,“主子!人家可是很认真的!”

      灵歌见状,却笑得更开怀,只是笑着笑着,目光又深沉了起来,“你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知道,从明天开始,逸和轩就将是你死我亡的战场,而我,必须一直以最完美的样子出现在皇帝眼前,只能赢,不能败!”

      一夜浅眠,翌日天还未亮,灵歌已坐在了梳妆台前。

      镜子中映出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除了一双眼睛仍然还乌黑明亮,其余皆是黯淡无光。灵歌抿了抿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缓缓浮起一抹笑。

      云兰端水进门时,正瞧见这抹略显诡异的微笑,心下竟不由打了个突突。“主子,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距离迁宫的吉时还有两个时辰呢,时间来得及,再回去睡一会儿吧!”

      灵歌摇了摇头,从镜子中看了一眼云兰,“睡得太饱,精神就会变好,精神一好,就会衬得我的容色更平淡,如今,我就是要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病容,男人不都喜欢那种弱柳扶风的感觉吗?”就像一向严肃的爹,当初也那么宠爱病弱的三姨娘。

      云兰一时无语,愣愣地看着面前这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主子,半天才找到说话的能力,“对了主子,太医们一夜未睡,现都在外面候着呢,宣他们进来吗?”

      灵歌想了想,摇头,“等一下吧,等我洗漱过后,再把他们叫进来。”云兰闻言,忙唤来小顺子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