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 作者:猫痞(起点vip2013.09.21完结)
……
“我们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插满将主大旗的高台之上,我与高达夫错位而坐,正用一只长筒咫尺镜,看着前方激烈撕杀攻战,围绕着破堵缺口,敌我慷慨的挥洒着生命和血肉。光看着轮番出现的那几只旗号,就够让人触目心惊了。
“安忠直、李归仁、安神威、张通儒、田乾真、田仁恕……除了行踪不明的崔佑乾,关内已经探明的叛军主力的旗号,基本都到齐了”
作为龙武军唯一的资深老将,高达夫轻有自得的掳了掳一缕长须,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贼军已经粮尽,他们方才战败了西军,却没有太大的收获,关内也掠无可掠”
那位李元帅的困敌战略相当成功,据说在西北大军围困下长安城中叛军为了争食,已经爆发过多次小规模的内讧和火并,再坚持下去这些人大概就不战自乱了,可惜功亏一篑。
“军上却带了这成千上万石的粮草送到他们面前,就算其中有什么手段陷阱,也要扑上来的,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既然早先的各自轮番进击无果,让他们明白没有独力吞下的能力,干脆联手讨取也在意料中的事情,若让龙武军继续下去,只会越发势大,所以迫不及待的动手,也在常里中,而大人以身为饵,聚敌而破,亦是胆识过人”
他说的微容正色刹有其实的样子。
听得我心中腹诽不已,什么阳谋、什么一身为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是来做关中以收破烂为由,一边收拢溃军,一边吸引游荡的叛军来攻击,拣点便宜兼练兵,混上几月带兵的资历就见好就收,没有奢求什么巨大的战果,如能到长安城下做一游,回去对成都君臣也算好交代了。
但我似乎估算错了部下那些人,憋了许多久关于建功立业的期许和求战意志,把诱敌、袭破之类的任务做的太出色了,自发的把佯攻变成强攻,试探成了突袭等等,等我发现并着手遏制这种变本加厉的趋势,全关中的叛军都已经被这支突然出现的大军吸引过来,结果就造成这种走不得困拢战的胶着局面。
我固然是固守待援,大量牵制叛军主力,可是叛军何尝不是用我部做饵,一网打尽观众所有的官军力量。
“难道真是人品问题”我心中暗揣,当然我不会把这种明显影响部下士气的结论说出来的。
本来按既定计划,成都龙武军的大部分主力,都通过偷梁换柱暗度陈仓的手段,置换到前线去练兵,兼囤积充实几个要点的力量了,期待在关键时刻给贼军意想不到的惊喜。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集结尚未完全到位,西北朝廷倒是按乃不住大军齐出,一鼓作气将贼军打的一败涂地缩进长安,以绝对优势掌握战事的主动权,于是原来的部署也派不上用场了。
但多数人没有想到峰回路转,已经败局已定的贼军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外援,突然翻盘。结果,从扶风到蓝田,从楼观山到商州武关,额外多出来的军力和十几万武装还乡团,还那些布置,反成了遏止叛军扩散肆虐的最后一道保险栓。
同时也将错就错的,为我赢得了相当的声誉和赞叹,关于我料敌胜算、谋事在先的传闻和信心,使的那些初阵的家伙,即便在这种困局中,也维持了相当长的士气。
“不过这些贼军倒是利害分明,其中必然有强力的人物居中协调”
高达夫显然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为我继续分析道,率领一只孤军,在关中当钉子的这些日子,对这些叛军的作战风格和手段,这位高老将算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长安城中的那位伪相严庄,虽然号称安贼的文胆,但这位精于谋算而疏于武事,此次同罗南下,恐怕就是他的手笔,但是同样也是这位布局战略的手段,把十几万叛军指挥的最后只能困守长安孤城,此次大败西军,那些骄兵扞将好容易脱的重围,再怎么轻易肯听他的”
“所谓沙场领军的手段,还是真正的武人才行”
“既然崔佑乾不在这里,那阵前主事的,应该是安忠直把,这厮乃是安逆亲侄,号称安门五子良将,六大亲直之首,在三十二路番将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人物,还是指定的西京镇帅,要说能力压众议者,非他莫数了”
说到这里,我忆起关于西路叛军诸将的资料,安忠直是最少的一个,他出战的记录几乎没有,虽然驻守禁苑但一直过军营式的刻板生活,并不象其他将领那么好接近渗透,这种人往往也最麻烦。
安禄山的三十六部番将,除了四大卫将之外,按照亲淑远近,资历和功绩,还有三六九等的差别,其中最接近核心权力和最得信任的,就属由安禄山的假子、养子们组成五子良将,以及亲信族人构成的六大亲直。
安忠直为六大亲直之首,其军中排名,尚在那位胡人敬畏的“神威将军”安神威之上,更兼他为长安镇帅,经过历次战事下来的相互侵扎和吞并,在关中的叛军将领们中,形成了那几个武人集团中,以安忠直所部因为长期留驻内苑,反而受到的损失最小,实力独大最强。
安禄山虽然残暴好杀粗鄙不文,但的确称得上是知人善用眼光独到,手下诸将品性不一,但不是战功赫赫宿将,就是独当一面的一时的枭杰人雄,即便在他身死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些人还在兴风作浪,仅仅一个史思明就让明明中兴在望的大唐政府雪上加霜,再度让无数将士流尽了血,而残留河北三镇的张忠志、李怀仙、田承嗣几个降将,更是滋生出藩镇之乱这个畸形的慢性毒瘤,并将影响持续了上百年,导致唐朝在虚弱中走向灭亡。
第二百零七章 烽火照西京(九)
因此,我部实在是拣了西军的便宜,经过了历次战事的战损和选汰,熬过了这个冬天,能够剩下来的叛军都是最坚定,最顽强的死忠骨干。比起原本那些补充自降军或干脆抓丁而来的士兵,不知道要难对付多少。
即便被整整一个冬天的饥饿和困顿消弱后,还有如斯的战斗力,里应外合击破围城大军。但西北的大军的久富盛名,也让叛军付出足够的代价,而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事情,叛军的损失,并不是那么好得到补充的。
长期的游击战,把长安周围很大一片地区变成无法获得任何补给和劳役的无人区。他们虽然拥有长安武库里精良的兵甲,却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地,甚至连一般意义上的炮灰都没有,之前的那些而三线的降军、附从军、抓丁来的青壮,多被当作垫底和弃子抛弃了,灭的灭,散的散、降的降。即便重新抓获一些来不及逃跑的,但其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士气都很值得怀疑。
因此,龙武军要面对的,是在精甲良兵下,难以掩盖的是叛军隐有菜色和营养不良的面容,才吃上几天的饱饭并不能使人迅速强壮起来。
但他们不愧是九边的劲旅,与最凶悍和狡猾的草原胡族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本事和名声,也许对付起游击战和袭破战这种新事物,不免有拳头打蚊子——力不从心式的抓瞎,但是到了最拿手和熟悉的正战中,却是爆发出另一种可怕的面貌。
从上到下,排兵布阵娴熟老辣的让人无话可说,什么马步协同、步射掩进、锥聚突击,见缝插针……层出不穷而默契无间的战术一套一套运用起来进退有据而极有章法,为了食物这个希望,更是人人爆发出疯狂而可怕的斗志来,前赴后继如排山倒海直让人招架无暇。
在接战的初期,甚至需要保持2——3:1的局部优势,才勘勘抵住进攻。所谓一只想打回老家去的军队,和一支只是混饱饭吃的军队,战斗意志是两回事,龙武军的士卒主要以关中人士、三秦子弟为主,他们不是不勇敢,也不是不肯拼死卖力,只是战场经验欠缺,很容易被动摇或者把自己陷入无意义的危险中。
战场就是锤炼士兵的好地方,战争同时也在不断的相互学习和适应,失败不可耻,可耻的是永远都不懂得吸取教训。虽然这个代价有点大,而且这磨刀石还很不可靠。但武器再怎么强也要人来操使,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不管龙武军的装备如何逆天,在军事发展史上直到机关枪和速射炮发明前,白兵战一直是战斗的主流形势。我所能做的,就是用士兵去堵缺口填窟窿,让活下来的人变的更加精悍。
然而,突然意外就这么发生了,那些收容营地中骚乱起来,很快起了十几处火头,烟尘中那些收容的各部官军,也不知为什么相互拼杀起来,并有蔓延的趋势,更多的人背靠自己的相熟,手抄兵器相持警戒,任何一个敢于接近的。
甚至在保护最周密的内营,那些喷吐着从天而降的死亡和火焰的石炮车弩列阵里,也烟火渐起,浓重的烟柱远近看见。这前方官军士卒都有些慌乱起来了,手重的拼格抵挡,不免颓软了下来。
而更坏的消息是,那些发自内阵的车弩飞石的数量,却越发稀疏起来,毕竟那些车矢飞石油壶火弹,能够携带的数目总是有限,再加上高强度使用,终有越来越多的机构承受不住劳损而催折毁坏,再加上操作急躁引起的自伤事故,在重新修复调校完成之前,就是用一具少一具。
贼军仿佛得到了鼓舞,越发凶悍,在一些精甲银盔华缨朱鏖的将官率领下,象崩决的洪水一般涌进外阵,奔流卷荡,冲破密密匝匝试图合拢过来的刀丛槊林,一鼓作气一直冲到了第四重车阵前,才被中军派遣的虞侯军给拦截下来。
到了此时,其他地方,告急之号,此起彼伏,阵中跳荡(预备)队的位置已经清空了,押衙都司程十力和带领的虞侯兵,也象救火队一般,已经奋力冲杀的前方,甚至连那些靠的近些的医护营,都开始分发武器了。但那些收拢的西军营的骚乱,却欲演欲烈,牵制了大量警备的人马。而内阵的声息,却愈发静默下来,
看着着漫山遍野,弓着身子,斜执兵器,掩映前进的贼军,象洪水冲击堤岸一般,层层冲击着绵联层叠的防阵,激流拍岸不断被撞碎流走聚合再冲击,每次冲击过后,总能带走一些原本堤墙的组成部分,一点点的却相当坚决的漫过壕沟车阵组成的矮墙,将防御的范围压缩的越来越小,随着应敌的面缩小,越往里的抗力就越大,争夺也就越发惨烈血腥,在前赴后继的践踏压挤下,任何倒地未死的伤兵,也逃不过踩死的命运,因此也拼命了用生命最后的一点力气,用随手抓到的兵器,用赤手,用牙咬用头撞、脱倒更多的来敌,随处可见死死纠结缠拌在一起的尸体,在一个个破口上堆叠的老高。
帐中的紧张气氛也崩到了极点,往来告急的号兵,跑的几乎口吐白沫的要扑倒
直到,再次一个扑倒面前,被左右搀扶起来
“大人……”
“告诉吕别将、刘都尉已经没有援军了,实在不行我的整个中军所属,给他做援军要不要”
“是!”
那些号兵 眼神中露出一种坚毅和决然,无言行了一礼,默默聚集起来,拔下身后的背旗,汇一小股,迅速冲进摇摇欲坠的防线。
而混乱中的西军,已经有好些人冲破了营防的限制,四出逃窜起来。
“果然来了么?”我轻轻道了声,却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伏子为乱,里应外合,贼军最后的底牌也该亮出来了吧。”
“程都司”
“在”满身血水里捞出来的程十力,喘着大气出身近前粗声道
“带上我的帐前卫士和所有仪仗、执戟、旗手,都到前方去把,记得要出现在最前沿的地方”
“那大人……”他惊讶的瞪大了牛眼。
“要是大军不复,你觉得这点人有能护我走多远么?”
“大人……”这三五大粗的直心眼汉子急起一脑门子汗,声音中已经有些哽咽了。
“麻烦高左郎,把帐下的参军团,两司马、诸曹尉、部署、司僚、杂役都给武装起来,编做一都,有什么紧急的情形,也能对付一时”我转身对高达夫说
“临前撕杀非我所长,有什么事情,就看高军侯的手段了”
“自当从命”他起身对我拱手,淡淡一笑,目光中尽是慨然从容的相惜和自得。
混乱和火并还在继续,
收容营地的一个角落路,数十名西军装扮的士兵,连点了十数个营帐,正一边狂喝救火着一边避开乱窜拼砍的人群,向外营摸去,出刀如飞利落的斩断了一节栅栏,按照既定的分工目标,重新清点人数,正待向神机营的所在大步奔去,突然却被一阵咻声破空的乱箭射翻了一大半,,重新爬起来,才看见车壕掩墙背后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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