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 作者:猫痞(起点vip2013.09.21完结)
因此,史思明的军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杀到城下,
而此时邺城内城粮食吃尽,以至一只老鼠值钱四千,士卒挖出墙中的麦秸及马粪来喂养仅存的战马,就差最后一把力了。但是围城官军的各路军队,因为没有统帅,进退没有统一指挥,邺城久攻不下,也让官军疲困松懈,士气低下。
当史军的先锋,出现在安阳河南岸的时候,巡哨的官军望见,还以为是流动部队,不加介意,仅仅派出一支数千截击的部队。结果遇上史思明身先士卒,率五万精骑冲锋之下,几乎是一面倒的被人一路马踏联营……
淮西兵马使王仲升战死,行营前锋都统李国贞战死、镇西、北庭行营节度副使荔非元礼战死,武卫大将军杨豫阵亡、平卢兵马使董秦阵亡,河东节度使王思礼失踪、都知兵马使邓景山失踪,平庐兵马使田神功被俘,平卢节度副使侯希逸被俘、河北采访使颜真卿败走河阳、北海节度使贺兰进明退往釜阳……
每天都可以遇到,不同番号的官军溃决下来,
我急冲冲的一路北上救援,并没有预期中的效果,迎接我的是一连串的遭遇战,虽然龙武军首战饶阳、再战清池、又战陆泽,一路接连击破骆悦、蔡文景、许季常、周万志、徐璜玉、李秦授等多部史军,却仿佛撞进一张更加绵密的大网,我为一心赴援的固执和坚持,终究是付出了代价。
每向邺城推进一步,就越发的艰难,强弩之末时陷入更多的包围中,苦战之后还是被打散,最后随我退进了这卞州城,只有中军一部。
更糟糕的是,左、右军的郎将温疡、余宏、范佐,如今也是生死不明。
且战且退中,这几名部将自愿留下来断后,为我退进城中,争取时间。其中的悲壮惨烈,让当时我几乎将牙龈咬出血了,他们可都是最早追随我的老人。虽然比起别人,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勤勉忠事,最后用生命实践了对我的誓言。还有河南军的将领卢稚、廉坦,也慨然赴难……
看着潮水般暂且缓缓退去的敌军,我心中的忿怨和狂躁也渐渐平服下来,但他们决绝依然,慨笑而去的表情尤在眼前,
“得君大恩,今得偿报”
“还请军上,代为照看家人了”
“老大”一个声音打断我的追思。
韦韬浑身浴血,拄着双头枪,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满脸坚毅的说。
“我们还有北塞高郎将的金吾军,还有潼关的卫郎将的铁拔军,还有成都和昌安的那几十营团练和义勇,只要大人在,龙武军就不会跨”。
我重重点了点头。
越是在这种,时候哪怕再怎么困难,身为一军之主越要有若无其事,从容镇定的态度。
“军中还有多少可用之士”
“帐下完好之士,计有八千四百六是一员,另有伤者二千一百四十二员,预计锦旗可以养好归队的一千三百员”
……
待到重新核计的数字上来,我又是一阵黯然,自我带龙武军来前所未有的损失。
三万龙武军加两万河南兵过黄河,到现在只剩下我身边这万把人了,真是世事弄人。
而这时的卞州还只是中等规模的城池,四野平川,根本没有足以扼守的东西,更兼,水陆交通发达,造成防守上的困难。见过这里我才明白,为什么后世宋朝要养八十万禁军,相比八关锁要的洛阳或者是两关夹四城的长安,在这种无险可守的平原上,没有足够的军队拱卫,作为京师的安全是很难让人放心的。
所幸附属各营因为死战保护得力,都保留了基本运做编制下来,再加上卞州本来是位张镐准备的,留有龙武军的团练三千和若干待转运的粮草,虽然失去大部分的车马,器械和辎重,但暂时自保还不是问题。
另一方面的正在围城的主事人,也正在大帐中,发出嘘唏的感叹。
“属下已经查验过了”令狐潮恭敬的半跪在地上。
“这就是在雨天中依旧能够快速击发的刚弩,还有这折铁钢刀,都是典型的龙武军的标准具装”
被称为少帅的史朝义面无表情,正在手中把玩着一只全钢的弩机,案上还放着一把尽是崩口的细刃横刀。众多顶盔贯甲的将领,沉声屏气肃立其后。
“这是什么样的一支人马啊,就是他们,屡屡坏了父王大事的么?”他伸出一只手指,在残破的沙盘标识上,轻轻划过。
“拔龙军、撼山军全灭,虎貔营被打散、神彪营溃败,李献诚的黑水军也被重创,居然一气击破了我七个军的旗号,还有四个军的旗号折损过半,虽然其中多是新募,不满员的杂号军,但李献诚不是号称死鬼安王的爱婿,也是与父帅同辈的勇将,怎么会怎么不顶用”
“回少帅”
诸将队列中,一个声音辩解道。
“这些龙武军极为难缠,又善用车营联阵,号称铁龟连阵,走到哪里立阵立到哪里,哪怕被打散了,小股的个体还是依据地势阵型,斗志不减死战不休”
说道这里,诸将纷纷露出一种复杂参半的表情,都说北衙六军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军,但是事实大出意料,饶是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健将,见过草原上最凶狠膘悍的敌人,却也没有见过这般能够一边高唱着不知名的军歌,慨然死战到最后,几乎没有一人溃走的兵将。
另一个声音也开口道
“而且,这些龙武军可是人人备弩,专袭头目,据说李献诚就是被这些夹杂在人群的暗箭,给射翻于马下而累至全军溃走的”
“而且这些人尤擅长转进奔行,见势不妙就会放火阻却,一不小心就会让他们脱跑,是以我军虽然重重围杀,耗尽其火油箭石才攻破了其车阵,但还是被其中军逃得出去”
“我不要那么多理由”
史朝义冷然断喝,
“我们设了这个偌大的局,本为扫清河南之兵,断其后力,被龙武军跑了一部,就未尽全功,留下多少后患”
他转向一名深目高大的将领,
“高如震,龙武残军是从你的军阵中逃出去的吧。”
那名将领顿时一头跪倒下来,沉声道。
“正是某部”
“虽然所部力战阵亡过半,但不能成为你脱过的理由”
“自去领罚吧。”
“是!”
高如震如释重负的解下甲衣,露出伤痕累累的精壮体魄,任由卫士拖带下去,不久响起沉闷的鞭肉声。
诸将纷纷低下头来仿若不闻。
相比史思明的猜忌残忍,森严酷烈。这位史朝义虽然是史思明的养子,却是更恭谦谨慎,爱惜士兵的多,将士们多归心于他,可惜史思明不大喜欢他,而是偏爱小儿子史朝清,屡屡派他艰险之任,时常想借战阵之手,除掉这个颇有能耐的养子,立史朝清为继承人。
一名传令虞侯,冲冲奔入帐中跪礼而道:
“大王于邺城有令,殿下当尽快与之会兵。”
他顿时皱起了飞拔的眉头。
“父王不是邺城大捷么,怎么不乘机进军洛阳,却要我去会兵。”
第二百五十章 壮士连营候鼓鼙
就如历史上的发生的一幕。
一直表现出退让、忍耐、克制、低姿态、甚至放任使者的随从、卫士,在治内横行霸道,而少有作为的史思明,在最后一刻,终于露出了仳离的獠牙,一切就象事先排演好的一般,朝廷的使者李思敬还在醇酒美人的殷情招待中,突然就被绑到了大校场上,让无数狂热的士兵剁成肉酱,而据说遇刺退养的史思明,也终于公开露面,告诸朝廷密使勾结部将乌承恩,所谓“背信弃义”“谋刺藩臣”等十大罪状,将主张投降朝廷的部将乌承恩父子等二百余人仗杀。在范阳城北建筑祭坛,祭天称王,自称大圣燕王,兴师往攻邺城。因为蓄谋已久的准备,一路几乎没有受到象样的抵抗。
而本来作为邺城外围防范的重点,卫州和怀州两个门户的失陷过程,更是让人郁闷,因为是被史思明用钦差的仪仗,以宣喻之名,给骗开城门而长趋直入。
此时邺城下,朝廷虽然号称有六十万的围城大军,实际只有大约五十万出头,因为粮食紧张,至少散去了十多万地方部队,此外还有十多万乃是民夫性质的非战斗部队。真正核心战力,都分散在十几个节度使、军帅的手中,因此面对局部优势的袭击,几乎没能形成什么整体对应的合力,
而史军虽然号称二十万,实际不到十五万,但都是东北边军最后的精锐,还有大量的胡骑,有心算无心,齐心合力众志成城,对上一心保全实力,各自为战的官军,被人马踏联营,逐一击破也就不希奇了。
但战斗并没有因此很快结束,
邺城的夜晚,高耸的城楼静静的矗立在阴影中如吞不满的巨兽。
摇曳的营火闪烁着,晃点出光暗阴影的错落中,重重在夜色里横错穹插的白亮矛头,划插在乌黑的手盾铁排上,崩割点点星火和清裂的声响。仿佛要刺破搅烂这黑暗的阴蔼,却又被夜色包裹的更浓。无数呵斥喘吐出的烟气,在头顶上凝结成灰暗的云色,又被不时暴喝出来的声响震散。
大燕营州离毕军使阿史那重信,正在不停的砍杀着,双手弯刀刺入人体的感觉是那么亲切,多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杀过人了。在喷飞的鲜血中,阿史那重信感觉到了杀戮的快感;听到惨烈的哀号,阿史那重信的心在放肆的激动。被这血腥的屠杀刺激,阿史那重信失去了所有的思维,成了无情的杀人机器,只知道向前推进,推进,再推进。他的人和马紧紧地压在官兵的巨大盾牌上,他手中的刀却在混乱中寻找着缝隙不停的进出,带起纷飞的血花,他的身体不停的扭曲着,闪开那些从盾阵中突然冒出的长矛大刀,他,就这样将官军的方阵不停的削弱;
而他的身后,是同样不顾惜自己生命,用自己肉身向着这严整的阵型冲击的阿思布家的附离们。而混在在他们这些突击的锋阵中的,则是那些已经丧失战斗意志,象嬴弱的羔羊一样惊慌失措的官兵;巧妙的利用他们逃命的欲望协助着的冲跨一个个军阵,而他们身后赶来的另外一队骑兵则从后不停驱赶,将后退或者想逃往其他方向的官兵统统杀死,而让活下来的人尽量赶到前方,让他们去为自己打开一条通往胜利地道路。乱把,乱把,越乱越好,就让你们把阿思布家狼军的恐惧和威名,散播到每一个官的阵营里去把。他有些狂热和疯癫的想道。
一时之间,整个城下,那里还能分辨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望去只能是纷乱如沸,混成一股巨力,不断地冲击着阻挡着去路的军阵,从白日杀到夜晚。
但这种畅快淋漓的心情,很快就因为意外的阻碍,戛然而止了,
“不准退,擅退者死”此起彼落的努喝声。
只见范阳节度使衙前将高久如,红着眼儿嘶着嗓门,手起刀落血光喷溅,又一个因为擅自退下来的士兵,被他斩杀当场。但旧朝太子的旗帜,依旧就在视野可及的地方,在夜风中斗荡飘摇着,仿佛是那无声的嘲弄。
“你们还是大王的尖刀么,怎么就和吓破胆的娘们一样无力”
大功就在眼前,为什么就冲不过去,他红着眼哑着嗓子拼命呵斥道,在他的督促下,那些将士一波波高声嘶号着,冲上前的,又一片片象摞稻子般的倒在前头,黑漆如林的长枪尖,和寒光闪烁的陌刀错列在一起,居然构成了一个难以逾越的死亡天堑。
那些挺枪执刀的人,全身披甲从头到脚,只留出一双沉静似水的眸子,依据着层叠有序的工事,站成队列而沉默不语,仿佛是一排排的凝固石像,只有在抵近的那一刹那,层层叠叠波浪一般的活过来,如电光火石的突刺挥斩,用对手的血肉铺满身前的地面。
“刀排阵,掩护射声队,上前给我射”他吐了口郁气高声道。
话音未落,就见一阵密如飞蝗的破空声,扑哧的箭肉声,那些轻装皮甲才聚拢起来的射声手,还没靠前搭弓,就被黑压的箭雨撩到一大片,残存没死的,也只能哀号凄厉的被钉在地面上呻吟。第二波甚至还夹了正在燃烧的油瓶,也落到头上,刹那就溅烧了一大片。
“该死”他痛骂一声,操起大盾低身蹲下,只听得叮当有声。
左右亲丛,挥盾挡住几个溅射的火团,粘在盾上滋滋做响,却没防住黑色的流矢,纷纷栽倒。
那两高悬在天上球一样的事物,给刚刚杀到眼前的史军将士一个巨大的心理震撼,虽然作为一向密切关注邺城一举一动的史军上层军将,或许都听说过这东西,但是普通士兵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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