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 作者:猫痞(起点vip2013.09.21完结)
开口的是新任太子詹事府皇甫曾。
而他说话的对象,正当不惑之年,一流长须如雪,面容中依旧有些早年风流倜傥的影子,身边坐着一名道装的中年丽人,丝毫不避嫌的紧紧靠在他身上,赫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学首座王维和他的红颜知己李曼卿。
这位关学大宗,被人称为官场隐士,开元九年中进士第,为大乐丞。因故谪济州司仓参军。后归至长安。开元二十二年附中书令张九龄,擢为右拾遗,张九龄从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幕,殿中侍御史知南选。一世沉浮,仕途上虽然没有显显成就,但在士林清流中却有偌大的影响力。当年饮中八仙,尊贵如汝阳王,名动京华如嫡仙人李太白,也要甘心列其后,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皇甫曾的激动和热切自有其道理。
依照唐制,乘舆所在,必有经学、文学之士,下至卜、医、伎术之流,皆直于别院,以备宴见。因此有了学士和供奉这类侍从群体,至本朝天子,以中书务剧、文书多雍滞,以翰林院同集贤院学士,分掌制诏书敕,其中以翰林学士最重,专掌内命,凡拜免将相,号令征伐,皆有他们用白麻纸草就,已经也被称为“内相”“备相”
但相比明确隶属于中书、门下的宏文、集贤二院,翰林学士同样是一个编制和内容弹性很大的头衔,其职权又皇帝的心情和喜好所决定,象张说、张九龄为翰林学士,可以在宰相前辈们坐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而李白同样是翰林学士,却只是在皇帝的游宴上,发表诗文歌颂一下太平。
而且其中阶级众多,从最底层的校书正字,到由宰相兼任的大学士,足足有十几个台阶要走,光侍学士到学士,那一个字的去掉,可能就要花上一个人十几年时间。
集贤院隶属于门下省,身为集贤院学士,至少在政事堂的吏、枢机、兵、户、刑礼五房里,也有旁听和发表意见的机会。因此这种身份,更是一种给予臣子荣誉和资格的象征。毕竟再往上的大学士,一般要么空悬,要么由门下省的宰相担任。
所谓恩师如父执,弟子深有容焉。将来京师学堂大成,宗学天下,作为受业弟子的成就也不会小的。
这是他的谢别酒,将要赴任河北,聆请恩师的指点和教诲。
“孝常,你也说的太轻巧了,这番名爵,企是那么好受就的……”
王维看着这位弟子,笑而摇头,转向旁坐的另一人道。
“茂政,你是兄长,又常在朝中行走,还是给他说明一二吧。”
他说的是皇甫曾的兄长,新辟举秘书监丞,人称丹阳神童,10 岁被张九龄呼为小友,天宝十五年第一近士的皇甫冉,与皇甫曾一同号称大小皇甫,时人比做张氏景阳、孟阳的风流人物。
“王师说的是庄子语龟之故吧”
年长的皇甫冉,无疑沉稳温文的多,谦而淡然是语。
“以王师之风骨,自然是……宁曳尾于涂中,不留骨而显贵”
王维轻轻点了点头,还是皇甫冉看得更明白一些,现在两朝情势不明,河北还有一个表现出色的太子,来自西北的官爵恩赏不是那么好受的,便是京师两学也一样。身在其中,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不免多少打上了龙武系的烙印,而龙武军的背后……
虽然这么一来文武两学固然更加名正言顺,变成天下一等一的学术机构,但是同样也更没有理由,避免来自朝廷渗透和影响,而无法保持相对的超然和中立。
他眯着眼睛轻轻叹到,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阳谋手段,不知道这一次,创立这一切的那位总府大人,又会将做何想。
虽然从义理上说,这龙武军作为一个多种利益的综合体,不可能游离在体制外太久。而西北朝廷的那些君臣,为了将其收为己用,闹是一肚子的心思,但相比容易抱成团的军人集团,自己这些利益密切的外围势力,显然更容易作为突破口。
象名声在外的王维、杜甫等人,明里暗中都收到过类似的示好和许诺,不过杜甫那人是个死心眼,对政治又很不敏感,据说密友房倌已经派出了说客,颇有些许诺,却被他严词逐出。
而对王维来说,则是这些年沉浮的太多,已然厌倦这些东西,只是一心事学,从另一方面说,光光那些为数众多的门子弟子在那里,仅凭他们的成就和名声,就是一支足以立于不败的政治资源,至于官爵名位什么,对着位大宗匠来说,反到根本无关紧要了。
既然说到这里。另一位客人也开口道,
“兄长之心,弟已明晓,还是就此拜别了”
他正是王维的大弟,黄门侍郎王缙,字夏卿,与大兄王维,俱以名闻,举草泽文辞清丽科上第,也是一对才子进士兄弟。两人自小感情甚好,也是此次前来的说客之一。
但此刻,
他一脸苦笑的看着自己的长兄,已然知道自己来担任说客的任务,基本已经失败,不过却没有多少懊恼和失望的意思,反而诚心的祝愿这位兄长。
“兄长的心意弟领了,只是身在其中,多不由己……或许将来或许还要仰仗一二呢……”
看着洒脱王缙而去的背影,便如王维,也沉重的只能在心中,这么默默念上一句。
“夏卿……走好”
这就是大家世族的生存之道,多一个选择的方向,就多一个复兴的机会,虽然祁县王门的本宗暂时已经暂时没落,但是这些族人中,还有崛起的可能,只有一个选对了路线,就能保证家族的血脉和传统,更好的而延续下去。
……
另一个地方,一行打着“救”字旗的队伍,刚刚进入了通化门。
率领军医团,巡诊河北,主持防疫诸事的总医官李想鹤,奉命回到了长安,准备为新建京师学堂中官定六学的医科分院开幕,作为南北两位陛下小小妥协的产物,这里将成为太医署那些人养老的地方,那些老太医将在这里继续发挥余热,广授门徒。
但是他一回来,甚至还没来的及接风洗尘,就因为属下的密报,在临时的官署里,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你们怎么能如此行径作为”
“是你不识时务,莫怪我不顾师门情面……”
来人铁青着脸威胁说。
“师兄你怎么就不明白。”满面尽是风尘颜色的李想鹤,有些气妥又有些无奈的竭力劝说道。
“师门与我有大恩,但是梁府以国士待我……再说我下所做的都是光明磊落,造福民生大有裨益的大义之事,无阴私不可对人言的,师兄却借我之名,在军中营钻打探,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的苦心,还不是为了师门弟子一个更好的前程”
来人更加激烈地道
“前程,难道那点虚名权位很重要么……那些师门子弟,愿意为国家出力固然最好,但是为了党附一方而奔走,就非我门医道传世的本意了。”
“有了权位的臂助,才能将师门之道,更好传泽天下,你空执着一大宝山,却不得善用……我这是为你好……”
“师兄你这么热中探听本军之事,恐怕也不是师门的本意把……”
李想鹤的心思和声音一下冷了下来。
“个人的恩德,与国家的大义,孰我不得不取舍,就算师门也一样……”
“师兄你请回把……看在师门的情分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也别在出现在我面前了……”
“你好……好个忘恩负义……”
对方气冲冲拍案的离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师门之大也难以避免位权势功利所腐蚀,谁能想到几个太医署的头衔,就让号称超然世事的师门中某些人,为了党争而奔走,居然自己门下一营两院这数以千计军医弟子和学徒,都被当作重要的筹码给惦记上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位师门的说客,刚出没多远,就被一火强人蒙头当街扑倒,蒙上麻袋,拖进僻巷,很快出现在一个秘密的刑讯之所。
……
幽北,漫天的大火,绵延在微微泛黄的草场上,遮天蔽日的浓烟,连太阳都变的黯淡起来。
淹没在火焰和浓烟中的,还有一个若大的营地,黑色的狼头幡和连片的尖顶帐正在烈炎中鼓荡蒸腾,此起彼伏哀呼惨号,正如同地狱一般的情景。不时可以看见,仍然有一些被烤的焦头烂额的幸存者,驱赶着牛马,竭力的想冲出来,却纷纷在外围的强弓阻击下,掉进火场,趴滚嘶号片刻就再没了声息。
燃烧的草原的大火之外,大大片刻意被割空的平地,一只打着李字大旗的军队,静默无声的看着这一幕,只有偶尔弓弦破空的声响起。
真是可惜了,许多人都这么叹道,里头至少一万多口人,就这么烧光了。这已经是第几个了,不然也是好大一笔收入。
自从龙武军进入河北,私下串联大肆买卖战俘以来,河北各路官军将士又发现了一条新的创收门路,就是卖俘虏。
现在龙武军虽然走了,河北却冒出一大批名为承包人的商户,专门收买这些外族的战俘,而且很少挑剔,付钱也很爽快,无论是凭票的飞钱,还是沉甸甸的金铜,或者是急需的兵器、罐头,干粮。
据说这些商人很有办法,管你是契丹人还是突厥人,只要是完整的人,都能卖出好价钱来。按照他们的说法,青壮男子可以作为苦力进行工程营建劳役至死,女子可以作为营妓配给那些老军户,连小孩子都可以阉割了作为私白,卖给那些有特殊需要的豪门大户。
用某位始作俑者的话说,这是确保草原长治久安的绝户计,因此虽然这么做名声很不好,也一直为一些卫道之士所攻吁诟病,但既然可以把俘虏变成一个个两脚会走的钱袋因此,塞北诸军也不介意改变一下烧杀抢掠的风格,开始多抓活口。
连营带人烧的这么彻底,是很少发生的事情。
可惜这是李元帅的命令,河东李元帅治军严刑峻法,赏罚分明,令行禁止为诸军之最,容不得丝毫的马虎眼,连那些凶狠好斗的回纥人也要,至少没有人,会为了一点创收的门路,去挑战他的底线。
因为。
自从近来河北冒出很多很多谣言说,这位内附契丹出身的大帅,最有可能成为新一代契丹王的人选,又有说内、外契丹是一家,说他战而不克,其实是想挟逝征并外契丹,以自立一方纭纭,于是李元帅干脆用这种决绝异常的方法,证明了自己忠于朝廷的决心和目标。
虽然说,越是用这些阴私诡道的手段,就越证明这些一力避战的外八部契丹,已经没有多少周旋的余地了。但是北路大军,也越是被朝廷催迫的紧。
自从朝廷派来的观军容使,坐镇大同军监管北路粮草,河东军就不得不改变了缓步推进,详细扫荡的作风,遇到抵抗的,不再费力的其攻克,而是用随军携带的火油燃料,不要本钱的一边走一路烧,将契丹人依据水草地的节节抵抗,烧成一个个人烟荒绝的废墟,大八部的拖阻大计,当然也自此泡汤,毕竟,对牧族来说,没了草场,这个冬天可不好过。
当然这么个烧法,也让将士的发财大计成乐泡影,他们最希望的就是那些契丹的精壮,早点冒出来决战。
随着,一声绵长的号响,河东军中,一个巨大的球体,缓缓降下,随军的工匠,已经一拥而上,往里头添注起来,另一个巨大的球体,在这一会,已经鼓足了热气,交替升起……
那些将士的神情,都有些见怪不怪的麻木了,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和错乱,至少大家都已经知道,这是用一个名为耶律的契丹小部,全体的成年男子,从龙武军那里换来的神奇之物。虽然只有两具,却胜成百上千的斥候。
据说经过改良的孔明灯,出自那位梁开府的发明,底下的吊篮可以载上两人和几副连弩几百支箭。
只要烧上几桶石脂水,就可以长久的浮在空中,平时可以为大军行营立帐之警戒,再加上几支军器监特制的咫尺镜,在这一马平川的草原上,只要不是雨雾天气,方圆之内的行迹,几乎是无所遁形。以至于那些一贯骚扰不断的契丹游骑,甚至不敢在白天出现,这个东西在夜里的火光,更被那些胡族神乎其神的传为唐人招来妖魔的鬼眼。
在河东军的后阵,一个用大车连搭起来的中军,大量斥侯游骑,流水一般的循环出入,带来各式的消息。
为数众多穿盔带甲,全身披挂的将领,或站或左,交头接耳的正在交换消息。
“方圆百里之内,尚无契丹敌踪”
意料中围点打援的目标迟迟未出现,让这些人有些心急上火。
“松漠契丹的大八部还真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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