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三兄弟
后来,毛泽东经常把自己的日记和文章送给杨开慧看。杨开慧总是仔细地读着毛泽东的日记和文章,从中学习他的一些思想方法。
一天,杨开慧捧着泡尔生著的《伦理学原理》,正在细细地看毛泽东写在书上的批语。突然有人来到院子里,杨开慧立即迎上去,只见毛泽东一阵风似的踏进门来。杨开慧急忙问:“润之哥,带来么子好消息?”毛泽东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举得高高的,兴奋地说:“俄国工农阶级推翻了资产阶级的统治;工农代表会掌握了政权。十月革命胜利啦!”大家争先阅读毛泽东拿来的报纸,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晚上,杨开慧夜不能寐,思绪如潮。她所了解的毛泽东的事迹,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出来,使她崇拜,使她思念。她又回想起毛泽东帮她学诗、改诗的情景:
那天,杨开慧羞怯地将一首小诗送到毛泽东手里,轻声地说:“润之哥,请你改一改。”毛泽东边看诗边念道:“高谊薄云霞,温和德行嘉。所贻娇丽菊,念尚独开花。月夜幽思永,楼台入幕遮。明年秋色好,能否至吾家?”毛泽东不禁拍手称好:“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名师之后。”
杨开慧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但一想到全家将要随父亲搬到北平去了,一种说不清的依恋之情又使她迷惘不安。
时间过得真快,离别的日子到了。那天,毛泽东到码头为杨昌济一家送行。昔日笑口常开的杨开慧,如今坐在船上,目光忧郁地望着毛泽东。此间他们已有了朦朦胧胧的爱的情意。②
今天又相见了,他们是何等的高兴啊。当毛泽东要求杨先生为自己找个立足之处时,杨先生爽快地答应下来。后来杨昌济找到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当馆长李大钊先生,李大钊安排毛泽东到馆里做一名助理员。月薪是8元,工作是登记新到的报刊和前来阅读者的名单,顺便打扫一下卫生。月薪虽然少了点,但精神食粮够丰富的了。毛泽东二话没说地答应了他。
他既在李大钊手下工作,李大钊的言论和行为自然更给他以最直接的影响。这时,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作为一种新学说开始受到社会的关注,李大钊是在中国热情讴歌俄国十月革命的第一人。1918年11月,毛泽东到天安门广场亲耳听了李大钊的《庶民的胜利》的演说。15日,李大钊的这篇学说和他的另一篇文章《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胜利》刊登在《新青年》杂志上面。从而使毛泽东开始具体地了解十月革命和马克思主义。
毛泽东在北大图书馆工作期间,经常来往于杨先生家里,毛泽东和杨开慧的认识逐渐加深,建立起恋爱关系。恰在这时,一封家书传来说:母亲病危,速回。人生百岁孝为先。作为孝子的毛泽东,便马不停蹄地折返长沙。
第五章 舍家革命哭母,痛者思痛
毛泽东3月25日离开北平,一路上他想像着病中的母亲对自己的爱,想像着母亲卧床不起,想像着母亲唤儿声声,心中甚是着急,越急越嫌火车慢,他恨不得一步赶到母亲病床前“端茶送药”,一路上他是在思母切切中度过的……
毛泽东来北平前,曾将母亲安排在舅父大人家就医,和韶山冲比起来,那里医疗条件较好。再说由舅父母在跟前,自然照料会更好些。
临来北京前,曾一度使他左右为难:一边是母亲病魔缠身,一边是去京组织赴法勤工俭学。一边是公一边是私。在母亲文七妹的支持下,他还是一步一回头地北上了。临行前,为表示他对母亲的惦记和对舅父母大人的感谢,曾挥笔向舅父母写了一封情切意真的家书:
七、八二位舅父大人座下:
前在府上拜别,到省忽又数日。定于初七日开船赴京,同行有十二三人。此行专以游历为目的,非有他意。家母在府上久住,并承照料疾病,感激不尽。乡中良医少,恐久病难治,故前有接同下省之议。今特请人开来一方,如法诊治,谅可收功。如尚不愈之时,到秋收之后,拟由润连(泽民)护送来省,望二位大人助其成行也。
甥叩
毛泽东是个讲究孝道的人,他爱他的母亲,而今母亲病倒了,作为儿子,却又要远她而去,他心里真是万分的惦念。“今特请人开来一方,如法诊治,谅可收功。”毛泽东虽在长沙,也到处求医问药,希望能减轻母亲的病苦。毛泽东还谈了下一步打算,“如尚不愈时,到秋收之后,拟由润连(泽民)护送来省。”
毛泽东将这信寄走不久,于8月15日与张昆弟、罗学瓒、罗章龙、李维汉等24名青年,离开湖南前往北京……
毛泽东是怀着浓浓思母情中回到了长沙市。由他亲自安排,吩咐二弟泽民将母亲4月6日从舅家接到长沙诊治。在长沙,母子相遇了,毛氏三兄弟也相遇了。为了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三兄弟在母亲床前,“亲侍汤药”,跑前跑后。
工夫不负有心人。在三兄弟百般的寻医问药,母亲的病终有好转。这时,毛泽东经周世钊的引荐,到修业小学担任了历史课教员。
不久,“五四”运动爆发。他一面约集在长沙的新民学会会员开会,开展爱国运动;另一方面尽量抽出时间陪伴母亲,送汤送药,尽长子之责。毛泽东觉得母亲难得来长沙一次,又正值泽民、泽覃均在长沙(毛泽覃当时正在长沙修业小学读书),便一起在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家欢”。母亲坐中间,毛泽东站左边,毛泽民、毛泽覃站右边。这是后来毛泽东最喜欢的那张照片。
当地有一种风俗,人在咽气时一定要在自己家里。由于当时医学不发达,毛泽东的母亲在省城医治,后来又反复,日益严重,为防意外,不久便由毛泽民护送回了韶山。
母亲文七妹回到韶山冲半个月的一天早上,当时正是民国八年8月20日的这一天。突然病情加重,她张着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母亲,你老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兄弟说吗?”毛泽民流着泪问。
母亲已经话不成句了,她断断续续地讲:“泽民……你……,你父亲兄弟四人,只有泽建一个女儿,你,你三兄弟都比她大,你们要把她当成亲妹妹看。我,我不行了,只希望你们好……”
毛泽民点点头,道:“母亲,你放心,我们一定把泽建当亲妹妹看。”
母亲疲劳地点点头,不一会便进入了昏迷。最后,这位操劳一生,俭省一世的贤良女人,躺在病榻上流着眼泪,拉着丈夫的手,望着守护在身旁的儿子毛泽民,一声轻似一声地呼喊着:“石三伢子”,声音如抽丝般地逐渐消逝在上屋场上空……她只在人世走过53个春秋。
毛泽东、毛泽覃兄弟俩日夜兼程,赶回了生于斯长于斯的上屋场。然而,他们兄弟两人再也见不到母亲那慈祥可亲的面容了,见到的只是她老人家长眠于其中的那副灵柩。临终没有见上母亲一面,给两兄弟留下终生遗憾。几天来,毛泽东一直守护在母亲灵柩的跟前,面对慈母英灵,思绪万千。在10月8日的那天晚上,毛泽东在黯淡的油灯光下,含泪痛作《祭母文》:
呜呼吾母,遽然而死。
寿五十三,生有七子。
七子余三,即东民覃。
其他不育,二女二男。
育吾兄弟,艰辛备历。
摧折作磨,因此遘疾。
中间万万,皆伤心史。
不忍卒书,待徐温吐。
今则欲言,只有两端。
一则盛德,一则恨偏。
吾母高风,首推博爱。
远近亲疏,一皆覆载。
恺侧慈祥,感动庶汇。
爱力所及,原本真诚。
不作诳言,不存欺心。
整饬成性,一丝不诡。
手泽所经,皆有条理。
头脑精密,劈理分情。
事无遗算,物无遁形。
洁净之风,传遍戚里。
不染一尘,身心表里。
五德荦荦,乃其大端。
合其人格,如在上焉。
恨偏所在,三纲之末。
有志未伸,有求不获。
精神痛苦,民此为卓。
天乎人欤,倾地一角。
次则儿辈,育之成行。
如果未熟,介在青黄。
病时揽手,酸心结肠。
但呼儿辈,各务为良。
又次所怀,好亲至爱。
或属素思,或多劳瘁。
大小亲疏,均待报赉。
总兹所述,盛德所辉。
必秉悃忱,则效不违。
致于所恨,必补遗缺。
念兹在兹,此心不越。
养育深恩,春晕朝霭。
报之何时,精禽大海。
呜呼吾母,母终未死。
躯壳虽隳,灵则万古。
有生一日,皆报恩时。
有生一日,皆伴亲时。
念也言长,时则苦短。
惟挈大端,置其粗浅。
此时家奠,尽此一觞。
后有言陈,与日俱长。
尚飨。
并挥泪作灵联两幅:
其一曰:
疾革尚呼儿,无限关怀,万端遗恨皆须补;
长生新学佛,不能住世,一掬慈容何处寻!
其二曰:
春风南岸留晕远,秋雨韶山洒泪多。
祭母文高度赞扬了母亲那种心地善良、性情温和、勤劳俭朴、慷慨厚道的高尚品德。
1919年农历十二月初一,即文七妹过世后仅仅3个半月,毛泽东的父亲,50岁的毛顺生老人,悲痛过度,加上有病,又追妻驾鹤而去了。这也出乎三兄弟的意外。
他临终也未能合上双眼———他年岁不大,发家之梦才实现一半;两个儿子没有送终,只有二儿子泽民守在身旁。
应该说,毛顺生是一位悲剧性的人物,他一生备受艰辛,照料了妻子和3个儿子;但长子老是不合他的心意。晚年,他已感受到了苍凉,再加上妻子的去世给了他莫大的打击!
妻子灵柩尚在坪上,似乎在等着他。
毛泽东既未送终,又未奔丧,此时他正奔走于长沙、武汉和北京之间。为传播马克思主义,为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为找到革命的新途径,心系天下,家庭、亲情只能服从改造国家的需要。
第五章 舍家革命驱“张”运动
毛泽东父母双方去世的时候,正是中国社会的转折点。为了推动这种转折,毛泽东继成立新民学会、组织赴法勤工俭学后,又在长沙领导了“五四学生运动”,当巴黎和会无视中国要求,反而把战败国德国在中国山东攫取的权益全部交给日本时,消息传来,湖南人民也震惊了。湖南人民在毛泽东的领导下,立即发动了大规模的学生游行示威运动。
毛泽东主办的《湘江评论》震惊了长沙政府,只出到第5期就被查封了。毛泽东立刻又接手主编另一份报刊《新湖南》,这是一份地方学联的周刊,不久也被当局查禁。
这时湖南督军张敬尧对学生恼羞成怒。9月他召集学生代表训话,指责学生干预政治,特别是扰乱了政府的对日政策。他威胁说,你们要是不听,我就砍你们的头。面对他的威胁,一个女生吓得哭了起来,就在她身边的毛泽东要她不要理睬张的恫吓,只当狗吠。
驱逐万人痛恨的长沙督军的运动在12月2日达到紧要关头。这一天学联藐视张敬尧的命令,公开举行焚毁日货大会。学生们事先调查了破坏抵制日货的商店,清理出了大批日货布匹,运到中心广场焚毁。但张敬尧的弟弟带领大批武装军警冲击会场,袭击学生领袖。
当晚毛泽东召集新民学会全体会员和学联领导人开会,他说人民对张敬尧的愤怒已到极点。华中其他军阀也反张,张已成孤家寡人,现在是驱张的大好时机。张敬尧不倒,湖南人不安。
一场声势浩大的驱张运动就这样地开始了。
应该说这是毛泽东第一次独当一面地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