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三兄弟
一场声势浩大的驱张运动就这样地开始了。
应该说这是毛泽东第一次独当一面地发动起来的有广泛社会影响的政治运动。他以小学教师的身分成为这场驱张运动的主要领导人。在长沙各校总罢课的同一天,派出驱张代表团,分赴北京、衡阳、常德、郴州、广州、上海等处联络。
1919年12月18日,毛泽东率领赴京的驱张代表团到达北平,住在北长街一个叫福佑寺的喇嘛庙里。这是他的第二次北平之行。
到北平后,经与各方协商,组成了“旅京湖南各界联合会”及“旅京湘人驱张各界委员会”。毛泽东很注重新闻舆论的力量,又成立了平民通讯社,自任社长,起草发出大量驱张的稿件、呈文、通电、宣言,分送京、津、沪、汉各报发表。
为了要求撤惩张敬尧,代表团在京先后进行过七次请愿活动。毛泽东还作为请愿代表,义正词严地向北洋政府国务总理靳云鹏提请了驱张要求。
毛泽东的名字频频出现在各种驱张的通电和新闻里。他的社会活动能力和政治才干越来越引人注意。日益病重的杨昌济特地致信当时任广州军政府秘书长、南北议和代表的章士钊,推荐毛泽东和蔡和森,说:吾郑重语君,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
可惜,毛泽东的这位恩师不久就病逝了。毛泽东曾多次到医院探护杨昌济。杨昌济病逝后,他到法源寺与杨开智、杨开慧兄妹一起守灵,并发起募捐,抚恤遗属,操办后事。1920年1月22日,又同蔡元培、章士钊、杨度等联名在《北京大学日刊》发出启事,公布杨昌济病逝的消息,介绍他的生平。
驱张运动发生了明显效果。张敬尧的罪行逐渐大白于天下。在各方一致声讨下,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最终滚下了台。
应该说,毛泽东的第二次北京时间之行,收获颇丰:一是驱张运动成功,张敬尧的罪行大白于天下,在各方声讨下,直系军和湘军联合把他赶出了湖南;二是他与杨开慧订下了终身;三是他结识了陈独秀这个共产党的创始人。同时也使他一个寻找方向的青年找到马克思主义,找到了解救中国的钥匙。这才是可喜可贺的。
6月26日,张敬尧军队全部撒出湖南省境。在外从事驱张活动的湘籍人士相继回到长沙。7月7日,毛泽东经武汉返回后,应聘担任第一师范附小的校长。不久,又被聘为第一师范的国文教员兼一个班级的班主任。这时毛泽东的心情也是愉快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了开办文化书社,在长沙潮宗街湘雅医学专门学校,他租了三间门面房,还请了刚刚就任的长沙谭督军谭延辏戳私鹱终信疲夂旌旎鸹稹K擦倜拧D甑祝胙羁劢崃嘶椤?br />
第五章 舍家革命三兄弟舍家革命
燕鹊安知鸿鹄之志。
毛泽东在长沙当了“一师”附小校长,有了薪水,立下了脚跟。作为人生的“万里长征”只走了第一步,但他的志向更久远。作为一个职业革命者,一人革命不算光荣,全家革命才是英雄。就在这年底春节,毛泽东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韶山冲,一是为其父母祭坟,二是说服全家跟他出去干革命。
年三十的傍晚,按照习俗,三兄弟在毛泽东的带领下,到了父母亲的坟墓,作了祭坟。转天便是大年初一。应该说这是一年的起始,万象更新,是人们播种希望的开始。
且说这一天清晨,全家人按照毛泽东的意思,早早地吃了饭,又按照毛泽东的吩咐,他们一个个来到上屋场,参加一个重要的家庭会。
无父尊兄。毛泽东自然是家庭会的组织者。他大眼一扫,见是泽民、泽覃、泽建、弟媳王淑兰及杨开慧等都一一到了会场,说:“你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今天我们开个家庭会。我看这炉火不旺,二嫂(指泽民夫人王淑兰),你还有一项任务,让这炉火生旺些!”
“好的。有么吩咐大哥直说。”王淑兰快言快语地正要外走。
“慢住,还要烧壶水,给每人泡杯茶。包括给泽民弟。”毛泽东作了强调,大家都笑了。
“这里谁都伺候,惟有他我不伺候!”王淑兰道。
大家都望着泽民乐。这时泽民也把话拦过来:“我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人家不倒,我就不喝呗!”全家人又是一阵笑声。
毛泽东看了气氛被他激活后说:“这些年我不在家,泽覃也在长沙读书,家里大小事都由泽民和淑兰操心了,受累了,包括伺候父母,为父母亲养老送终等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我们三兄弟数泽民夫妇为家庭出力最大,贡献最大。不知泽覃同意不同意我的说法?”
泽覃道,“我非常同意大哥的说法,我也深有同感”。
毛泽东接着又道:“要说拜年啊,依我看得向他们两口先拜年!”一席话说得在场的泽民夫妇眼泪汪汪。
毛泽民道:“论讲贡献,淑兰比我操心大。他们操心倒不怕,日子过得也艰苦。”接着他又伸出手指来点着一项一项地往下数:
“民国六年,修房子、母亲得病;民国七年,遭兵燹,败兵三番五次来家里要钱,也遭到强盗一次抢;民国八年,先死娘后死爹;民国九年,安葬父母后,还给泽覃订婚送礼。这几年钱用得多,没有哪年不往外扔钱。再加上生意难做,20亩田的谷只够糊口。而那卖桥头湾田的钱全部用掉了还不够。”
毛泽东问:“是不是还欠了人家的钱?”
毛泽民说:“就是义顺堂(指他父亲做生意对外用的招牌)的几张票子。”
“能不能还?”毛泽东又问。
毛泽民回答:“家里再也没有什么可值钱的东西了?”
“好了,钱我来掏。”
接着,王淑兰也激动地补充介绍了一些情况:“这几年过得不强,特别是爹娘得病这些年,钱是紧着爹娘花,吃是紧着爹娘吃。”说到这里,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角,“我这是一件过门的衣服穿到现在。泽民也是五年没有添衣服,家里一把地里一把的,日子过得不如人……”说到这里,竟动情地哭了起来。
毛泽东听了唏嘘不止,半晌才说:“你们受苦了,不说我也能体会到。家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国难。大家都知道,救家必须先救国,国富民才强。我这次回来,有一个意见,向大家征求,动员全家共赴国难。”
全家人都表示出惊愕。毛泽东接着往下讲:“把上屋场院收拾一下,田不耕了,牛不养了,都跟我出去革命。泽民、泽建,到长沙可以边读点书边做点事,将来再做一些有利于国家、民族的事。”
事情来得突然,王淑兰一听有些接受不了:“这,这,庄稼人不种地怎能行?再说我这个小脚女人也走不到长沙城啊?”
“让二哥背啊!”毛泽覃打断她的话,幽默地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你可以去当饲养员啊。”说得全家又是一阵笑声。
王淑兰笑着道:“笑归笑,我这是生就的小庙的鬼,穷家难舍啊!这家中的东西……”
毛泽东笑说:“依我看,东西该送的送,该丢的丢,统统处理掉。”
“那牛呢?”毛泽民着急地问。
毛泽东答:“田让谁来种,牛就让谁来养。”
“那我们欠人家的票子呢?”
“这好说,写个广告出去,请他们几天内来兑现,过期不候。”
“哥,我看还是把牛卖了好,可以还一些债务。”毛泽覃坚持道。
“不,这是一项原则。”毛泽东挥手道:“牛,不能卖,就让别人喂,快春耕了,不要让人家花钱买牛。至于别人欠我们的,我看就算了。爹妈不在了,这个家叫我来当,我看就这么办好。”
泽民又不放心地问:“哥,你说什么都不带,到长沙后怎么生活?吃什么?住哪里?”
毛泽东掰着手指,娓娓道来:“每月我给你们几块银元做伙食费;住的地方我帮助给找,铺盖也不用多带。”接着毛泽东又环顾一周,对全家说:“光顾自己有饭吃不行啊!要使全国的老百姓都有饭吃。怎样才能办得到呢?那就是要走出去干革命,舍小家为大家。”毛泽东目光炯炯,他似乎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憨厚的毛泽民嘿嘿一笑道:“跟哥出去,我没意见。你最好多住几天,让我也规划规划。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是人走家搬的事,还要处理田地、房屋和账目等。”
毛泽东说:“田让给又穷又会做田的人去做,房子也让给做田的人住,你做主就是了。我还有事,不能在家久住。咱们是分批走,谁准备好了谁先走。我在长沙打前站。在那里迎接你们,让你们去了就能呆下去。”
……
韶山冲的夜空是静悄悄的,三星已经正南。别的人家早已入睡,只有毛家的松油灯还在亮着。在毛泽东的耐心开导下,毛家的兄妹们懂得了“国乱民不安生”的道理,决心舍家为国,舍己为民。那是个特别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农历正月初十,这一天天下着小雨,毛泽东打着雨伞第一个离开了韶山冲。泽覃、泽建也跟着哥哥走了。一周后的一天,毛泽民夫妇也带着孩子走出了大山,奔向了长沙。
据王淑兰回忆说,当时她和泽民租了一条船,走水路去长沙,尽管毛泽东有言在先说什么东西都不带,到长沙由他想办法解决,但是毛泽民却还是放心不下,他不顾从韶山冲到上船码头还有很远的路程要走,还是准备了两担大米,一担自己挑着,一担雇人挑上。又雇了两辆小推车,一辆小车推着因小脚走不了山路的王淑兰和铺盖卷,另一辆则装着满满一车烧柴。
有人问泽民:“润之不是说好了什么都不带吗?你怎么放着轻快不轻快呢?”
泽民笑笑道:“反正是租了一条船,载多载少都是一个样,钱一个仔儿地不少拿。”
泽民的回答,使村人笑了:“这也是个理。反正泽民是够精明的啦,真会计算啊!”
从韶山到长沙,这是毛氏三兄弟革命的开始。
①金冲及主编《毛泽东传》,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40~41页。
②于俊道主编《生活中的毛泽东》,解放军出版社出版,39页。
第六章 三兄弟入党毛泽东,中共“一大”的代表
1921年,黑暗的中国在探索中前进。
中国共产党正在襁褓中孕育着,只待一天发芽抽叶。
6月29日下6点。
长沙小西门码头,暮色已经降落下来。一辆待开往上海的小火轮已拉响了起航的汽笛声。这时只见有两个人踩着汽笛声,急急忙忙地跳进船舱,船已开了,徐徐地离开了码头。
且说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毛泽东和何叔衡。他们两人是赴上海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的代表。这是一个秘密的大会,他们刚刚接到上海方面的通知,也没有让亲友送行。旅费是由新民学会会员熊瑾玎协助筹划的。船票也是他找人买的。
毛、何二人身穿长衫,上了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船就拉响了汽笛,离了岸。
何叔衡搓着双手,道:“好险啊,再晚一步的话,我们就失之交臂啦!”
“是啊,赶的早不如赶得巧。”毛泽东也庆幸着。
应该说,这确是中国历史上一件大事。参加这次会议的有国内外七个共产主义小组派出的13位代表。他们是:李达、李汉俊(上海)、张国焘、刘仁静(北平)、毛泽东、何叔衡(长沙)、董必武、陈潭秋(武汉)、王尽美、邓恩铭(济南)、陈公博(广州)、周佛海(日本)。会议原定由陈独秀主持,但他因广州公务繁忙不能抽身,特指派包惠僧与会,与会的还有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尼科尔斯基。
最年长的代表何叔衡不过是45岁,最年轻的刘仁静只有19岁。15位与会者的平均年龄28岁,正巧是毛泽东的年龄。他们或西装革履,或身着长袍,是一色的知识分子。应该说毛泽东在当时并不特别引人注目。
代表们以“北大暑期旅行团”的名义住在上海法租界的博文女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