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出书版) 作者:温世仁(出版)
“原来如此!”荆天明听宋歇山叫出左十二的名号,顿时也了然于心,暗想道:“怪不得适才这老者所使的拳脚招数,没一招半式是我认识的。原来全是刻意编出来与左碧星套招用的。”这左十二便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淮水帮帮主,各式各类暗器无不擅长,打起暗器来彷若同时有十二只手似的,顾江湖上人称左十二。同时也是左碧星的亲生父亲,便是他将左碧星从小便送入清霄派。
“我就说师哥起了疑心。”
“小兔崽子倒厉害,还当真被你料中。”
“师哥啊师哥,”左碧星得意道,“既然被你发现我跟师父早已与鬼谷联手,按理说,做师弟的我应该要劝你与我们一块儿合作。”
“哼!想得美!”宋歇山气愤道。
“唉唉,幸好师哥也没什么兴趣。”左碧星微微浅笑,转头对左十二言道:“要是我宋师哥也像我一样爱慕荣华富贵,图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哎!父亲您说,这清霄派中还有我发挥的余地吗?”
“可不是嘛。”左十二阴险的笑起来更加狰狞,“那我将爱子送进清霄派中受苦难的功夫,还不都枉费了。”
“所以啊,幸好我这催云手宋师哥是个大英雄、大豪侠的料。他果然如我所料,是不屑与我们合作、与鬼谷秦兵联手的。”
“我虽早已疑心师父转而投入鬼谷势力,但万想不到你父子竟如此无耻。”宋歇山心痛地向倒在地上的清霄派弟子卢海达,言道:“想来卢师弟对此中奸情定是一无所知了。左师弟,你好狠心啊!”
“师哥你怎么这么说哪。”左碧星踢了一脚卢海达的尸身,怪道:“若非宋师哥你一路跟随,暗地观察,直跟着小师弟来到这仙山城外,又迟迟不肯露面。小弟也是出于无奈嘛。不杀这卢海达,焉能钓上你宋歇山这条大鱼?”
宋歇山心知此番上了他左家父子恶当,今日恐难善终。呼地一掌拍过,便用上自己的独创武功,掌未至、风先到,其势强疾,绝不负催云手称号。
左家父子也动起手来。左碧星舍去清霄剑术不用,反倒使他淮水帮中剑法。左十二以暗器功夫在旁边帮助自己儿子,至于江湖上绝不以多击寡的规矩伦理,自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在这对父子的脑海之中。
一开始三人混战如荆天明所料,左家父子虽然联手夹击,却是宋歇山稳占上风。荆天明目不转睛,只见左碧星回剑斜撩,一招“长风破浪”反削宋歇山手腕。宋歇山手腕上翻避过,右脚一扫带起左十二打落在地的铁莲子,飞脚踢出,当的一声,铁莲子撞上左碧星长剑,差点将长剑折断。
左碧星脸色铁青,右手持长剑改以清霄剑术进击,左手入怀摸出一把短刀,短刀乘势直送,躲在“野鹤孤云”的空隙之中,陡然刺向宋歇山面门。短刀未至,宋歇山只觉得冷气森森扑面,知道是把宝刀,不敢怠慢,左手五指突然向左碧星右手抓去,一招催云手中的“领魂车”,将左碧星右手长剑转带出去。左碧星也不知怎么回事,被宋歇山一推,右手突然无力,长剑与短刀相交,火花四射,短刀将长剑拦腰折断。
这一招使将下来,左碧星右手几欲这段。左十二见状不好,连忙来救,“十二只手”将各式暗器打得如银浪一般,宋歇山这才放开左碧星,无奈退开。左家父子毫不松懈,才避开宋歇山杀招,又扑将上来,只听得暗器风声劲疾。荆天明在隐身处虽不能将左十二的动作瞧得清楚,听起风声也知左十二必是用上全力在与宋歇山拼搏。
荆天明心中感到奇怪,方才左氏父子在宋歇山面前一搭一唱,浑然当宋歇山已经是个布恩那个泄露丝毫秘密的死人一般。如今双方交手,左家父子却非稳操胜券,“这左氏父子未免也太过托大?催云手的名号绝非浪得,莫非这对阴险的父子另有奸计图谋?”
八年前在桂陵城中,荆天明便对宋歇山颇有好感。今日见宋歇山落入左家父子的全套,他料想这对父子为人阴险、城府又深,定然另有毒招。果然数十招经过,宋歇山动作慢慢缓下来。
“怎地呼吸如此不顺?”宋歇山一掌拍出,猛然吸气,却觉得一口气卡在胸臆处难出难入。这催云手招招耗竭真力,呼吸一滞怠,掌力顿时便衰减下来。
左碧星只感觉宋歇山掌风一招弱似一招,高兴大喊道:“爹!上啊!麻药生效,宋师哥不行了。”原来左碧星早知即便呀父子二人联手,只怕也非宋歇山对手,是以早将麻药混在血包之中,待宋歇山奔到自己身前,立即咬破血包,连带麻药一块儿喷出。宋歇山那时只道师弟受伤,却哪知人家暗藏祸心。
“也该生效了。”左十二与左碧星两人猛下杀手,要了结宋歇山性命。
宋歇山在催云手这门功夫上浸淫数十年,使来得心应手,向来以不变应万变,没想到今日连番中计。此时体内麻药发作,进退闪避都大不易,就连双目都感到沉重。左十二知他反应不及,此时专挑金针般细小难辨的暗器发射。宋歇山右手掌力逼开左碧星,坐足跨上时却慢了几分,立时唰唰唰中了三枚金针,针针入骨,顿觉疼痛难当。
左十二一声狞笑,伸手入怀,取出十二枚金镖。对单膝跪地几难站起的宋歇山言道:“老夫这就送你上路,江湖中人见这金镖,便知你催云手宋歇山乃是死在老夫手下,也好为老夫扬名立万。”
金镖如鹤飞起。
“哎呦哎呦!今晚喝太多了!”
“妈呀,好想吐呀!”
“好热好热!热死大爷我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猪脸刀疤男上身赤裸,口中乱呼乱喝,踉踉跄跄冲了过来。猪脸男手上抓着从自己身上解下来的袍子,乱摔乱打、或卷或缠,竟将左十二发出来的十二枚金镖全部吸入卷走。
左家父子,连同快昏过去了的宋歇山,都是满脸吃惊。
三人都不知哪来的这号高手,在这儿装疯卖傻。三人行走江湖加起来只怕超过百年阅历,却从没听见过有这么一号满脸橫肉长得极像猪的武功高手。
猪脸男奔到宋歇山身旁,叫道:“相好的,原来你在这儿!前两天,在羡蓬莱你向我借的钱还没还哪。走走走!现在就上你家拿去。”二话不说,将宋歇山扛起就走。
“何方高人?”左碧星父子追在猪脸男身后大叫,荆天明哪里管他们,只是纵身在各个屋顶上飞跃突跳。不一会儿,左家父子就再也感觉不到二人气息,月色中,只留下左碧星与左十二两人面面相觑。左碧星对错过除去宋歇山的大好良机感到扼腕不已,但他非常确定,带走宋歇山的那神秘猪脸男手臂上,确确实实有个黑色鬼面在。
第六章 独弦独歌
十五晚上的月亮一般都出现得比较早,有时太阳尚未下山,日头还亮亮的,月儿便已经在东边的天空展现她的脸庞。这一天也是如此。假的罗功超跟心急的月亮一样,脸上粘着从正主儿脸上剃下来的胡子,提前出现在蓬莱殿前。
这座三层高的宫殿,门前喧闹不已。看来焦急地等着进门的人可不止荆天明一个。形形色色的人们操着不同的口音,在蓬莱殿前踱着步,偶尔抬头看看天空,抱怨两句为什么不相识的太阳还不下山。当夜幕低垂,总算遂了人们心愿,街道左边那原本空荡荡的蓬莱宫门,咿呀一声,被八个青色鬼面协力拉开了。
暖暖的空气、诱人的酒香,和在悠悠扬扬的音乐声中,一股脑儿流泻到大街上来了。或许是被这股气氛所迷惑,等待已久的众人突然失去了声音,鱼贯而安详地走进宫门。踏入宫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珍宝奇玩,珊瑚、琉璃、琥珀、砗磲……荆天明的头不管摆往哪一个方向,都有珍宝挡住他的视线。这中富丽堂皇的阵仗,即便是从小在秦宫中长大的荆天明都为之讶异。
“好险。差一点儿就忘了我来是做什么的。”坐在罗功超的位置上,荆天明在心中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等会儿可别贪杯。千万瞧仔细那个鬼谷方上……咦?好香啊,是几年的黄酒香?”荆天明抽动鼻子,畅快地喝了几大腕。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好酒?酒香气在齿缝间四溢,有点辣辣的,很快又转为鲜甜,直沁到骨子里。正要再倒,自己面前的酒坛子却已空了。穿梭于宾客间四处张罗服侍的青色鬼面们,很快又放下一坛。再抬头时,只见斜坐在不远处的花升将也喝得畅快。刘毕倒是隔着面具,还能从眼神间放出责备的光芒,瞪得荆天明、花升将两人都放下了酒碗。
“咦?好香、好香。”才刚放下酒碗,荆天明的鼻子却又闻道香气,“香得古怪,这味道是……是?”荆天明忍不住转头望向香气飘来的地方。蓬莱殿的宫门处人声鼎沸,似乎有什么贵客到来。十来个青色鬼面在前方为刚抵达的客人们开道。
随着奇异的香味愈来愈浓,人们的惊欢声也从宫门处渐渐传了进来。“好美啊。”
“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是仙女吗?”
“怪不得方上都不收美女,人间的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人家。”
“怎么是女人?”来到鬼谷已经待了个把月,荆天明还未见到任何一名女子。花升将也好奇地转头去瞧。
四个衣衫华贵的女子毫不扭捏地穿过了人群。
走在最前方的女人既傲且美,在成百男人的注视下如无人之境,快步领头向二楼席间走去。当她从易容过的花升将面前经过,花升将的眼中几欲喷出火来。虽是多年不见,花升将还是一眼便认出她来。这世上若非有她,路枕浪也不会自裁了。花升将心中恨不得牙痒痒地瞪着白芊红。
荆天明则双眼圆瞪地看着走在白芊红身后的女子。“是阿月!”若非刘毕及时踢了他一脚,荆天明差一点儿就忘性地叫出声来。
珂月跟在白芊红身后走着。平常总是朴素打扮的她,今日显得特别艳丽,明珠宝玉钗鐶翠绿,在在都衬托出珂月的清丽之美。但在荆天明眼中,珂月压根儿就不该带这些首饰珠宝,它们使得她的容颜更显憔悴。虽走在人群中,但荆天明感到珂月的眼神不知望向何处,心绪不知飘往何方。
“是她。真是她。”当珂月打自己眼前走过时,荆天明感到一阵重击似雷击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仿佛为了给荆天明解答似的,两个熟悉的身影紧跟着珂月掠过他面前。
“月神乌断……还有端木姑姑……”
荆天明眼中一亮,揣度道:“她们怎么也在这儿?又为何跟白芊红一道?对了!必定是端木姑姑给鬼谷的人抓来了,以此要挟阿月。这月神乌断嘛……她……她也是神都九宫门下之人。对、对,阿月身为神都九宫的掌门人,定然是不能抛下她们不管。”
白芊红、珂月四人显然是蓬莱殿夜宴的常客。只见她四人莲步轻移,在众人嘈杂的议论声中不发一语,走入特地为她们四人设在二楼花厅的席面。四人入座后,则由他们专属的侍者缓缓放下花厅东南西北数道垂帘,将所有人的好奇目光都隔绝在外。
白芊红发出浅浅的笑声,与端木蓉、乌断聊着天。端木蓉吃饭的声音还是那么响。珂月她也在笑。
明明目光无法穿透,荆天明却依依不舍地瞧着那些阻隔住自己与珂月的花厅垂帘。刘毕可不一样,他紧紧盯着那些尾随在白芊红等人身后的客人。好几个完全不认识的客人走了进来,其中有文有武,纷纷入座。刘毕一一将他们的特征、长相记下。
走在这行人最后头的是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
见到这老人使得花升将第一次相信这世上说不定真的有神仙。因为他跟刘毕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活到这把年纪。
毕竟超过百岁,年纪使得那老人的身量有点儿蜷缩起来,但还是看得出他原本是一个很高的人。一张长脸。发白须白,面容枯槁。手上臂上几乎没剩什么肉,犹如一副人骨架兜着件长袍在走路,轻飘飘地,走进了设在三楼银铜殿的席面。
明明身上一点儿活气都没有,却偏偏活得好好的。这就是花升将、刘毕见到这老人所留下的第一印象。
“这大概便是鬼谷谷主了?”
“八九不离十。他应该便是鬼谷弟子口中的那个方上。”刘毕、花升将两人不停地交换眼神。参加夜宴的许多客人都带着酒杯、酒碗到三楼银铜殿去敬酒。
银铜殿如搭造在湖面上的一座凉亭,四面无壁,整殿纯以红铜打造而成,不掺一丁点儿木色,极细的白银化作各式飞腾中的走兽穿插其间。
鬼谷谷主独自一人坐在银铜殿中,对那些来敬酒的人并不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千杯不醉似得酒到杯干。只要方上喝下自己敬的酒,去敬酒的鬼谷弟子便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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