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出书版) 作者:温世仁(出版)
“自己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荆天明说道:“倒是你,我杀了邵广晴这事,没给你带来麻烦吧?”
“我早将诸多人证、物证收集齐备,只是邵广晴势大,难以公开罢了。”刘毕眼神流转,脸上现出微笑,道:“不瞒你说,刚才之所以如此嘈杂,是在推举新任的儒家掌教。”
“莫非……你成了新任儒家掌教?”珂月心中猛地一跳,好像有什么不吉的预感。“正是!”刘毕掩不住心中欢喜,喜形于色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荆天明却是打从心底为刘毕感到高兴,还推了刘毕一把,兴奋地说道:“好家伙,真有你的!从此以后,儒家就靠你来光大了。谈大哥地下有知,不知该有多高兴哪!”
“呵呵!”刘毕也笑得合不拢嘴,“今天晚上有个小小酒宴,你们也留下,一块儿庆祝如何?”
“这……”荆天明知道珂月巴不得拔脚就走,便转头望向她。珂月却两眼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荆天明的眼神。“我看还是算了吧。”荆天明回头对刘毕说道:“方才为了对付你们儒家的八佾剑阵,耗去不少内力,我跟阿月都着实累得很,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还是改日……”
“累的很?是吗?”刘毕没等荆天明说完,便插话道:“那我就不送了!”
刘毕这一句“那我就不送了”一出口,几百名儒家弟子突然全都抽出剑来,将荆天明与珂月两人包围在中间。刘毕向后推退开几步,也抽出腰中宝剑,“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为破剑阵,此时内力耗竭,正是杀你的好时机!”
“杀……杀我?”荆天明见刘毕脸色铁青,绝非玩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骤变,瞠目结舌地反问道:“为……为什么?我们不是……不是兄弟吗?”
“我们自然是兄弟。但我杀的不是我兄弟荆天明。”刘毕咬牙说道:“杀的乃是大秦国二皇子。”
“你!”荆天明一呆,不知该说什么好。
“难道你能坦言相告,对天发誓,心中绝无一丝半毫向着秦王?”刘毕侃侃而言,“说不出话了吧?我本希望引你与八佾剑阵相斗,盼你与邵广晴斗得两败俱伤,好免去我亲自动手的这一刻;但如今这一刻既然来临,我刘毕也不会退缩。天明,你武功太高,若不趁你内力耗竭之时,万难将你除去。我明白此举乃是趁人之危,但是大义当前,此事我一肩承当了就是。”刘毕说到这里,数百个儒家弟子又再度结成剑阵,将荆天明、珂月两人包围起来。
“且慢!”珂月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数百人个个听来分外清楚。方才珂月心中突突乱跳,此刻已镇定下来,“好你个刘毕,谋划杀害自家兄弟,情理你都还占全了啊。”珂月不愧是神都九宫之主,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酷,“你若不仁,便休要怪我不义。”珂月从左手袖中捏出一小团有点黄又有点绿的东西,高举在手,说道:“这是月神乌断传给我的五虫斑斓膏,就这么一丁点儿,就能毒倒你一二百人。中者无药可救,全身溃烂而死。方才剑阵中有我生母马少嬅女侠在,我这才宁冒生命危险,也不愿拿出这五虫斑斓膏来。”珂月瞪着刘毕,言道:“怎么样?你也知道荆天明他百毒不侵,你若动手打将起来,我便与你们来个同归于尽,叫你这新上任的儒家掌教,率领这几百死尸弟子,到地下教书去吧!”
“你……”刘毕没想到珂月还有这一手,心中犹疑起来。只见珂月右手食指上捏着一小团黏糊糊的东西,乍看之下好似一粒粒的虫卵,又隐隐发出阵阵腐败臭气,有时像是酸味,有时闻起来又似酒味,显见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毕和不少儒家弟子想起当年在桂陵城中,亲眼看见珂月以毒掌击毙江昭泰,此时听见这五虫斑斓膏的威力,心中都戒慎恐惧。万勃卢便言道:“掌教,我看今天还是放他们走吧。”杨安远也劝道:“来日方长,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姓荆的小子跑不了。”刘毕听他们劝解,心中也着实拿不定主意。
珂月见吓住了刘毕,伸脚轻轻在荆天明右足上一踢,两人同时运起轻功,齐向东北方奔了出去。数百个儒家弟子,虽都执剑以待,但没有掌教刘毕的命令,却是谁也没有动作,眼睁睁地望着两人奔得远远的。
两人奔出十来里,珂月这才将手上的五虫斑斓膏随便在衣衫上抹去。荆天明眉头一皱,说道:“月儿,这样好吗?这五虫斑斓膏如此之毒,你这样抹在身上,难道无碍?”
“什么五虫斑斓膏?天底下没这种东西。”珂月逃出险境,遂笑了出来,“我是乍着胆子骗骗刘毕好逃出来罢啦,没想到连你也相信了。”
“什么?”荆天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身上怎么随身带着烂糊糊的玩意儿?”
“呸!”珂月闻闻自己的手指头,还是有些臭臭的,“怎么?天明哥你认不出来吗?我刚刚伸手到袖子里头,想掏摸出什么东西来吓吓刘毕,刚好就摸到那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吃完的炒米嘛。”
“原来是炒米!”荆天明想起刚刚自己所见那团又黄又绿、臭兮兮的东西,果然是自己与珂月最近爱吃的炒米没错,忍不住与珂月一块儿发出一连串的爆笑声。
两人连夜飞奔,鼓着一股气回到仙山城中,已是晌午时分。左碧星在羡蓬莱已久候两人多时,见他们回来自是殷勤奉承,又是酒、又是菜、又是热水洗面泡脚地侍候。荆天明和珂月两人着实累坏了,各挑一间上房,倒下便囫囵睡去。两人直睡了一天一夜才纷纷醒来。
两人要了点酒菜,配上左碧星又去街上弄来的炒米,便在房中吃吃喝喝起来。珂月突然觉得,两人反倒是在这鬼谷仙山城中还比较安全,脸上不自觉露出苦笑。荆天明脸色黄中带白,被刘毕出卖的事实在他心中翻搅:“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刘毕居然要杀我。”
“昨夜我想了想,其实这一切只怕是刘毕早已安排好了的。”珂月在心中理出顺序,口中缓缓说道:“囚禁我娘,诱使紫语与我动手,同时派人来通知你……他是想借着你我之手,铲去邵广晴、紫语夫妻,再接借着八佾剑阵杀了你跟我,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没想到半途杀出外公跟姜婆婆,你我得以全身而退罢了。”如今想来确是如此,荆天明苦笑道:“怪不得他三番两次激我为谈直却报仇,原来打得这如意算盘。”荆天明再好脾气都压不住心中无名火起,遂骂道:“这刘毕,下次如让我见着了,我定然放不过他!”
“呵!”珂月一笑,“只怕他也放不过你。上回他既把话挑明了,却又没能立即取你我性命,心中八成担忧得要命,只怕你……不,应该说只怕我这个妖女会暗中使毒,害死了他这有着大好前程的儒家掌教……”
“二皇子。”两人正说话间,左碧星推门进来,脸色十分古怪,“您有客来拜。”
“有客?”谁会到这羡蓬莱来寻自己,而且还是这样大咧咧地要鬼谷的人前来通报?荆天明想不出头绪,只好问左碧星道:“来的人是谁?你认得吗?”左碧星点点头,说话有点吞吞吐吐:“认得的。来人是墨家钜子方更泪。”
“方大钜子!那还不快请他上来。”打从上次会见秦王之后,荆天明言语行动之间不知不觉有些恢复旧时皇子的作派。左碧星看在眼里,以为荆天明是铁了心要当二皇子了;珂月却明白是周遭环境渐渐对荆天明有了影响,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起来。眼见左碧星唯唯诺诺地下楼去请方更泪,珂月心中踌躇,方更泪孤身涉险,必有所求,看来只怕又有大麻烦上门了。
方更泪在左碧星的引导下,一名从人不带,来至二楼房中,荆天明、珂月两人起身相迎。荆天明明知支开左碧星也是无用,他必会想方设法偷听谈话,却还是挥挥手叫他走开,任由他去偷听便是。
“方大钜子,我以为你已经离开鬼谷了哪。”珂月抢先一步问道。方更泪却很随和,就地坐了,温言道:“看来我这个不速之客,的确是不受珂月宫主欢迎啊。”
“没的事,珂月只是淘气。”荆天明说道:“方大钜子此行有何指教?此处不是善地,寒暄什么的就免了吧,钜子有话不妨直说。”方更泪望望荆天明,觉得荆天明确实有些变了。“好,快人快语。”方更泪点头说道,“那我就直说了。荆兄弟,已见过秦王了吧?”
“那是。”
“荆兄弟如今贵为皇子,想来也还有机会再度面见秦王?”
“嗯。”荆天明只点点头,他已经猜到方更泪拼着自己性命不要,来这儿做什么了。果不其然,方更泪接着便道:“我今日特来拜托荆兄弟面刺秦王,毁去仙药,解民于倒悬之中。”方更泪说着便双膝落地,跪在了荆天明面前。
荆天明没有想到堂堂墨家钜子,居然会对自己下跪,连忙伸手要将方更泪扶起,哪知方更泪却不肯起来。方更泪言道:“荆兄弟,我这一跪,是代天下百姓求你。项羽上次来访,已将外头情形大致说明清楚,只要秦国军队群龙无首,楚军便可将其一一击破。”
荆天明耳里听着这些话,手下意识地去摸了摸上回项羽交给自己的那颗毒药。“以荆兄弟武功之高,刺秦并非难事。”方更泪见他脸色不善,便猜到:“怎么?荆兄弟不愿意?莫非荆兄弟对秦王还有什么留恋之处,以至于不忍下手吗?”荆天明只是转过头去,没有言语。
方更泪发出长长一声叹息,站了起来,言道:“我明白了。只怕是秦王的风采气度影响了兄弟,连我也不得不承认秦王真乃一世枭雄,真英豪者。”荆天明依旧保持沉默,方更泪却自顾自地说道:“荆兄弟也曾见过我家墨家前任钜子路枕浪。我路大钜子在世之时,常常言道若能亲眼见秦王一面该有多好。”荆天明和珂月听他提起路枕浪都凝神听着。“到后来,在桂陵城中见了白纤红,我家路大钜子更三不五时便提到秦王说他是当世英杰,无人能出其右,只可惜无缘与他相见。荆兄弟,如今路大钜子已然过世,我代他问你一句,若拿路枕浪与秦王相比,两人间谁能胜出?”
荆天明想了一下,据实答道:“只怕路大钜子尚不能比。”
方更泪闻言,点点头道:“荆兄弟此言诚恳,我家路大钜子也是如此说。只是秦王虽好,却对百姓不利。路大钜子临终前再三吩咐,终有一日荆兄弟一身系着天下安危,依我看便是今日……”方更泪以三寸不烂之舌,还想要说服荆天明去刺秦王,正说话间,左碧星却推门进来,探头探脑地言道:“二皇子!”
“做什么?”荆天明的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左碧星吓得魂不附体,急急言道:“二皇子,皇上那儿传话过来,要二皇子即刻入内晋见。”
“这……”荆天明、珂月、方更泪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想不到秦王这时会召见荆天明,莫非是知道方更泪此刻在羡蓬莱吗?荆天明心有忧虑地想道“我明白了,这就去。”荆天明吩咐左碧星道:“你传我的话下去,妥送方更泪方大钜子出鬼谷,谁都不许阻拦,听明白了吗?”
“属下遵命。”左碧星低着头退下,便去准备车马。“方大钜子,我就不送你。”方更泪苦笑言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看来荆兄弟是没有答应刺秦了?”
“是。”荆天明也没想到自己会回答得这么肯定,“这事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唉……你毕竟……”方更泪没有再多说什么,从某个角度来说,他是太了解荆天明了。
当此诡谲时刻,珂月岂肯离开荆天明让他一人去见秦王,自是随他登上车马,两人直奔仙山城而去。这第二次会见秦王;前来导引的只剩下了左护法赵楠阳一人,徐让、卫庄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由此可见,定是仙药的炼制到了尾声,徐让、卫庄二人才片刻离不得炼丹房。
赵楠阳的脸色要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昨日他已告知自己的师父徐让,荆天明会使失传已久的绝学九魄降真掌,同时马凉仍旧活在世上。徐让听到九魄降真掌时,眼皮跳了跳,却依旧没有离开炼丹房的意愿,只是挥挥手,将赵楠阳赶出了炼丹房。
此刻赵楠阳率领三辆车马作为前导,为荆天明开路,心中的难受实在不亚于荆天明;而荆天明眼见杀师仇人便在眼前,也是眼中喷火。两人对望一眼,谁都没有失礼多说什么,双方都明白此时还不到出手的那一刻,只是径奔仙山城而去。
到得仙山城中深处,赵楠阳照例不能再往前行,卫庄却依旧没影没踪,倒是出来一名中年寺人为荆天明、珂月两人带路。“看来那人又不在上次那个地方了。”荆天明心中又爱又恨,拿不定主意,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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