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出书版) 作者:温世仁(出版)
作,只是百般瞒住自己罢了。
“杳冥掌怪怪的。哈哈!这招‘长路渺渺’狗屁不通,什么足少阴经、什么九宫数,去去去。不练还好,越练脚就越麻。”那时高月半开玩笑的抱怨声,又在荆天明脑中响起。“对了!那杳冥掌法既是乌断创来散毒用的。或许有效也说不定。”
“不对。杳冥掌若是有用,阿月练得那么勤快,又怎会倒下?”刚刚燃起来的一线希望,又被浇熄了。荆天明左思右想,最后终于决定仿效高月幼时中毒,端木蓉、盖聂联手为她治伤的方式姑且一试。哪知他正伸手探向高月下腹大赫穴时,窗外竟传来姜婆婆的破锣声,怒道:“臭小子,对姑娘家动手动脚的想干什么?”
原来姜婆婆在食棚中不见高月,心中挂记,特意寻来。姜婆婆不待人请,边说便自己推开窗户翻了进来,正想一拐杖打在他头上时,荆天明却宛如见了救星般的朝她喊道:“婆婆!求求你救救阿月。”姜婆婆一愣,这一怪才没打下去。
姜婆婆见高月躺在床上,面色如土、呼吸渐短,也知不好。此时她心中早已认定高月便是马家的骨血,也不啰嗦,急问:“你快说,怎么救?”
“请婆婆施展内功,”荆天明想起姜婆婆内功深厚,又多了几分把握,头脑也顿时清醒不少,便振振有词的道:“顺着冲脉而下撞开阿月的足少阴经。”
“什么是冲脉?”姜婆婆圆眼一瞪脱口问道。她研究武学数十载,武功高不可测,十二经脉早已打通,足少阴经自是不在话下,但她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体内竟然还有“冲脉”这种经络。
“冲脉便是奇经八脉中的一脉。”荆天明不愿浪费唇舌,便出言道:“救人要紧。请婆婆先以内力导入阿月身上的大赫穴,下行至气冲穴后,潜行反折于颈骨深部,顺阴谷至复溜、下移太溪、然后诸穴至足心涌泉穴汇合。”姜婆婆见荆天明不假思索一连串的说将出来,又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这少年的点穴功夫,心中先信了九成,当即依法施为起来。姜婆婆一面将内力源源不断的送入高月体内,一面耳听荆天明出言指点穴位,也是越听越奇,实是无法明白眼前这少年小小年纪怎么就身怀绝世高手都尚且不太明白的经脉穴位之学。
这冲脉自古以来,便被称为十二经之海,又有五脏六腑之海一称,到了后世更被人唤作血海,在众经脉之中处于要冲的位置。姜婆婆内力深厚又明导气之法,荆天明深了脉络之学,如此施展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之后,高月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终于悠悠转醒过来。
“婆婆。天明哥。”高月睁开眼后见姜婆婆也在自己身边,十分虚弱的道:“我没死吗?婆婆怎么也在这儿?”
“好娃子。”姜婆婆见她转醒也放下了心,回道:“有婆婆在这儿,你死不了。哎,脸蛋都弄脏了。来,婆婆帮你擦擦。”姜婆婆说着便要动手擦去高月嘴角边的黑血,荆天明却一把拉住了她,“婆婆小心,只怕这血有毒。”这才告诉姜婆婆对高月下毒之人是月神乌断。姜婆婆先是吃了一惊,后又看荆天明没事人似的便擦去了高月嘴角毒血,便问道:“既是乌断下的手,你小子怎又不怕?”荆天明尚未回答,高月已先开口道:“婆婆放心,他有红冰蝉护身,不要紧的。”姜婆婆瞧了瞧含羞带怯的高月,又瞄了瞄情急不已的荆天明,心想这两个小家伙的秘密还真不少。姜婆婆一生艰辛,尤以情路走得最为辛苦,哪会瞧不出来这一对少男少女早已两情相悦?看他们的表情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是碍着自己在这儿罢了。姜婆婆心中扑哧一笑,便道:“好了好了,老婆子这就走了。反正这疗毒之法,一日之内也不能施为太多。女娃子看来暂且不碍事,只自己小心些。老婆子我晚上再来。”说罢,拿起拐杖翻出窗外,去寻另外两个让她一直挂心的活宝去了。
姜婆婆离去后,二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谁也不说话。高月本欲尽力装作无事照旧谈笑风生,却见荆天明一眼瞪来,登时噤声,一句玩笑话也不敢说。荆天明本想一个巴掌甩将过去,问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却见高月气虚体弱、满脸羞惭,又惜又怜之下也动不了手。
二人静了半晌,荆天明才终于开口,哑声道:“阿月,方才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没有没有,你瞧我这会儿不是好好的吗?我……”
“不准你再瞒着我!我再也受不了了!阿月!我再也不想失去你,再也不想害怕要失去你!”荆天明想起方才所经历的那番惊惧痛惜,忍不住一拳打在了矮桌之上,那桌子登时砰地裂成两半,碎裂而开。高月从没碰过荆天明对她发这么大脾气,眨了眨眼睛,又是怕又是心疼。“就是因为我知道,这才一直不想让你瞧见我毒发的模样。”高月凝望着荆天明的脸庞,握住了他的手,以极认真的语气言道:“天明哥。你说,咱们对彼此发下的誓,是不是绝不能反悔的?”
“那是当然。”荆天明似乎知道高月想说什么,便先说道:“每一次我出城应战,都会在心中提醒自己,定要活着回来。绝不能违背了那时我们两人在小山丘上一起发过的誓。你也绝不能忘了,好不好?”
“嗯。”高月听意中人这么说,大为感动,眼泪一颗颗的从脸上滚落,却不擦去,只是紧紧握住荆天明的手,言道:“你记得就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想那个誓言应当要改一改了。”高月勉强微笑,道:“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很多事都不明白。有些事……有些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总而言之,天明哥,我要你答应我,万一我们两人之中谁先死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高月心中不知有多渴望能和荆天明长相厮守。但她拿体内剧毒毫无办法,实是害怕自己死后荆天明随即自刎相陪,便恳求道:“你答应我。答应我要活得好好的。要活得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认真,都还精彩。你发誓你会做到,好不好?”
荆天明听了高月这番话,只想大吼一声“不”。但他望见高月那张血色未复,尚且惨白的脸蛋,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荆天明站起身来,当着高月的面对天发誓,言道:“苍天为证,若有一天高月她……她……先我而去,我荆天明发誓定然会好好地活下去,而且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都好……因为……因为阿月她其实并没有死,她一直在我心中陪伴着我。她活着时,我们在一起。她死了,我们也不会分离。我荆天明如若有一天忘记了她,有一时忘记了她,就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天明哥。”高月啜泣的阻止他再说下去,从怀中取出那块马家家传的白鱼玉佩,塞进了荆天明手中,道:“这原本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但现在……现在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了。将来……万一……你看见它就好像看见我一般。”荆天明语带哽咽的收下了玉坠,口中却道:“何苦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有一法或能救你也说不定。”
“别傻了,不成的。”高月只道荆天明是安慰自己,“乌断曾亲口对我说道,要根除我体内这毒,除非是合她与端木姑姑两人之力。光练一套杳冥掌,是不行的。”高月料想自己来日无多,只想陪在他身旁多得一日是一日、多得一时是一时,实不愿荆天明万里去寻那行踪不定的端木蓉,便劝道:“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不!你不懂。”高月一语提醒了荆天明,他叫道:“我有办法合她二人之力。”
“不!你别走。我……我恐怕支撑不到那时候了。”
“我哪儿都不去。只要你一字不漏的将那杳冥掌的练法告诉我就好。我教你端木姑姑的奇……”警惕啊宁说到这儿,突然想起自己跟端木蓉学奇经八脉时,曾对天赌咒绝不泄露一字一句,否则便双目失明、心碎肠断,死无葬身之地。
“蓉姑姑的什么?”高月见他突然不语,只道此法不通,反而安慰他道:“我无所谓的。真的,算了吧。”
“不!一定行的。”荆天明心中已做了决定,但教高月能有一线生机,什么样的责难他都愿以一身当之,“你听我的就是了。”
虽说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无论如何也想试上一试,但接下来的日子,荆天明还是全心全意的将这套端木蓉的心血结晶逐步教给了高月。起先,苦于高月的内力不足,虽明其用却无法施为。幸得姜婆婆每日皆到盖兰房中,运功为她畅通气脉。但不知为何,姜婆婆每次施为过后,高月总是呕出腥臭难当的黑血,少则数口、多则半升。毒性虽渐渐拔除,高月身上所受的内伤却越来越重。姜婆婆与荆天明几经商议,料想高月体内的十二奇毒只怕已转了性,并非如她幼时浑身是毒,而是深入了经脉之中,若长久这样治下去,只怕高月体内毒性尽除之日便是她身亡之时。
眼见高月的病情又陷入胶着,荆天明苦思半个月,一一找出乌断在杳冥掌中走穴上的错处加以更正,再配合十二经脉与奇经八脉相辅相成的调息之法,要高月每日依着此法调息打坐。初时高月每每一坐下,便觉腹中剧痛,但说也奇怪,只要在打坐之后练上几趟杳冥掌法,高月越来越觉得五脏六腑日益舒畅。非但不再呕血,内伤更是日益好转,连带掌法中的招式变换也比先前更加运转如意,毒性发作的时日也拖得越来越长。如此一来,两人虽不见毒质从高月体内排出,也是忧虑稍宽。
另一方面,高月虽不再借助姜婆婆之力,但姜婆婆既已认定高月便是她马家骨血,便屡屡宽慰高月自己定然会揪出紫语冒充的原因,拆穿她的真面目。姜婆婆更带来马大声、马先醒两人,要他们想尽办法逗得高月开心。二马兄弟本就喜爱高月与荆天明两人,又听得婆婆说高月便是失散多年的琉璃儿,更是高兴。根本无需打起精神,只靠二人本性,就长常常逗得高、荆两人开怀大笑。高月左倚着心上人及盖兰的照顾,右拥着姜婆婆及二位开心果叔叔,身心两方面都一日好过一日,便连荆天明都觉得这段时日真可说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两人虽盼时间就此停住,但千古光阴从不等人,不论苦乐,时序自是由秋往冬日渐推进。桂陵满城军民和一干武林豪杰,自从得知了白芊红与路枕浪的赌约,大伙儿皆是豪气勃发,原是一场看似永无止境的战事如今只剩得一个半月,秦军攻得愈猛,众人守得便愈勇。大伙儿每撑过一天,白芊红的压力便越大,桂陵城的希望也就越鲜明。包括端木敬德、朱岐在内的各家掌门,这时也对路枕浪感到由衷的感佩。墨家钜子策略奏效,桂陵众志成城,上下一心,竟不觉草靡叶落,百木萧条,冬寒已然悄声降临。
第八章 萦绊如织
窗外寒风飕飕,紫语与马少嬅相认后,不愿住在城西客栈日夜提心吊胆,便借口尚有物事需要整理,依旧住在邵广晴为她租赁的旧屋之中。在紫语心底,这栋位在城南贫民窟中的破房子,就是现在唯一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地方。随着白芊红、路枕浪两人的赌约只剩一个半月,紫语也倍感压力,她在屋中不停踱步,眼光不时的游移至陈旧的木门上,好像担心随时会有鬼魅从门后出现似的。
“叩、叩、叩。叩叩。”烂门板上三长两短的敲响了五下,紫语心中暗叹,拉开木门,果见卫庄便站在门外。卫庄不待她请,自己随即走进屋中。紫语面色一凝,老大不高兴的劈头便问:“卫大人,这半个月之内,你已经来过十七八次了吧。就算你武艺高强,能避开高石然那些人,但你也不瞧瞧,”紫语指着屋外透亮的日光,责备道:“这白日头下,外面人来人往,你也不怕泄露了我的身份吗?”
“我有注意。”卫庄不管紫语出言不逊,直接伸出手来索问道:“玉佩呢?”
“玉佩、玉佩、玉佩。你只会说这么一句吗?”紫语连日被逼,这时也忍不住了,尖声道:“你前天晚上、昨儿晌午,今日又是下午时分,三番两次的来找我拿白鱼玉坠。我昨日没有,难道今日便会有吗?我说过多少次了,那玉佩一块儿挂在马少嬅脖子上,一块儿给端木老头揣在怀中,两个人对那玩意都当做宝似的不肯离身,没那么容易拿到!行不行?你走吧,别再来烦我!我要拿到了,自然会想办法通知你来接我出城。”说完,紫语将手一摆便要请他出去。
紫语本料卫庄听完定不肯罢休,哪知卫庄却点了点头,简单说道:“我明白了。我会等你通知。”紫语见卫庄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也是大感意外。她正想送客,卫庄却道:“白姑娘交代了,要我今天先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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