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兵 作者:星子
“怎么你把我当外人呀!”卫芷芊哼哼地说,神色中又是担忧又是欣喜,著急说著:“是啊,他要是让无双堂、豹子堂的人马认出,必定性命不保啦……”
卫靖说:“我不是将堂姐你当外人,我是怕堂姐你口风不紧,反而害了公孙遥,这样好了,这些天我要几个朋友盯紧点,若发现了他,便召集人马暗中将他擒下,扒了他的衣服,洗得白白净净,交给两位堂姐严刑拷打。”
“你说话还是不正经。”卫芷芊噗嗤一笑,说:“若能如此阻止他再闯大祸倒也不错,不过衣服便别扒了,直接交给我姊姊严刑拷打吧。”
“这个一定……”卫靖又问:“不过倘若擒不下他,至少也传几句话,两位堂姐有没有话要对他说的,说不定他听了,感动得涕泪纵横,爬呀爬地去和你两姊妹认错。”
卫芷芊哈哈一笑,却又一愣,欣喜神色一下子飞散许多,淡淡地说:“别开口闭口便扯到我,我是瞧在我姊姊的份上,才向你探探消息,公孙遥这个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这么说时,侧转过身,捏了捏身旁一株树的叶子,补上一句:“顶多就是老同学罢了……”
“我明白。”卫靖点点头,知道卫芷芊和姊姊喜欢上同一个人,但三年前在卫家剑庄时,公孙遥便和卫中芸成了一对儿,卫芷芊心中百感自是不言可喻。
“见月梅下金叶之誓,此生不渝。”卫芷芊突然开口:“若是你见了他,便和他这么说吧,他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卫靖当年和公孙遥流落地底时,听过公孙遥睡梦呢喃,死缠烂打追问一番,约略知道他们在见月梅树下的誓言,与那卫中芸赠与公孙遥金花叶子的事,因此这时一听便知其意,是要公孙遥知道当初在那见月梅树下的约定仍然算数,卫中芸至今仍等著他,且会一直等下去。
“话说回来那小子也真是个混蛋,要干啥也不说清楚,平白让我堂姐等了这么些年。”卫靖拍著胸脯说:“我会和他说的。”
“那就多谢你啦……”卫芷芊神色已不若方才兴奋,反像是置身度外一般,向卫靖道别,转身去了。
第三十七章 断剑
自从李靡遭劫、八长老返回总坛之后,每日午宴、晚宴皆冷清许多,宾客们大都三五成群各自在大扬府各处散聚,自找乐子,谈武的谈武,论剑的论剑,再不便是在月临堂的规划安排下编队整备,组织抗匪队伍,他们都没太大兴致准时参与主厅宴席,反正庭院流水宴席也不缺醇酒美食。
这一日却有些不同,到了傍晚时分,主厅上又热闹许多,尚未开席便近满座,人声鼎沸,大伙儿一来是想尝尝胡大厨子新引进的数种异国美食,更重要的便是晚宴上的神兵赛,卫家两兄弟穿插的比剑戏码,大伙儿都在猜想,今年这兄弟相争的戏码,又会上演什么好戏。
杨仇飞、卫长青、卫开来等都一一入座贵宾席,闯天门仆役们端著一只只大盘上桌,那大盘分为两层,底下是油滑木板,上层是黑铁板子,盛著一块啪吱作响、喷冒蒸烟的大块牛肉,间隙还摆著萝卜雕花、糖衣煎蛋、青翠豌豆等配菜。
卫长青见杨仇飞冷冷瞧著那肉排不动声色,便哈哈一笑,说:“剑王,这是外国肉排,要用刀叉切著吃,外国人不用筷子的。”他一面说,一面捏起那钜齿小刀,将那牛肉切下一块,叉起来一看,却皱了皱眉,说:“这人一多,菜便做得含糊了,肉都没熟,腥红红的!”
卫长青碎碎念著,唤来奴仆嚷著要换一份熟的,却见到杨仇飞也切著那半生不熟的肉排,一块一块送入口中,不屑地看著他。卫长青怔了怔,又瞧瞧弟弟,卫开来对这肉排间中腥红似乎也不以为意,从容吃著,还贼贼瞅著他笑。
“大哥,这外国肉排本便不食全熟,这么一大块肉,全熟便显得老韧难嚼,剑王云游四海,去过的国家自不会少,又岂会不知?”卫开来摇头笑著,还以手巾抹了抹嘴。
“我当然知道杨老先生不可能不会用这外国餐,我只是随口说说,我这弟弟就会和我作对,哈哈。” 卫长青故作大方,转头对杨仇飞抱怨,想化解洋相尴尬,杨仇飞也不理他,撇过头去。
卫靖和樊军等坐于一桌,食胜天的堂众推来餐车,喊著:“汤来啦──”
大伙儿有些傻眼,看著仆役将一碗一碗的东西,那东西底下是个瓷杯,上头顶著个焦黄包子,鼓涨涨的。
“这啥玩意儿,汤在哪儿?”水半天怪叫著,用筷子去刺那焦黄包子,包子皮一揭开,里头冲出一股扑鼻香气,是浓稠汤汁。
“原来汤在包子里。”“胡大厨子便喜欢做这些怪东西。”“烫死我啦!”一干人吃得新奇好玩,吵吵嚷嚷著。
另一边陈块和张三龙抢著吃生鱼拼盘,卫靖流落地底时吃了不少生鱼,他不懂料理,当时切了便吃,自是腥臭,此时对这生鱼有些忌讳,说什么也不吃,只挟了生鱼旁的生菜和萝卜泥。
“萝卜泥掺牛肉不错,还有菜泥呀?”卫靖觉得那萝卜泥清香宜人,配半生牛肉吃来挺对胃口,见到一旁还有块青绿泥膏,便挟起大大一块,配著热烫牛肉吃下,入口尚觉得满口奇异清香,下一瞬间便觉得这“异香”未免过了头,在他鼻子里狂冲猛窜,冲得他耳鸣鼻呛,像是呛水一般,他停下动作、屏住呼吸,热泪盈眶,配著汤饮将口中的“菜泥”缓缓吃下。
“咦?小卫,你吃了什么怎不说话?”樊军好奇问著,叉著整块牛肉一口一口啃,连切都不切。
卫靖抹抹眼泪,轻咳几声,看著四周还有不少小碟子中盛著那青绿菜泥,便说:“这菜泥是我老家盛产的小绿瓜,清香味美,比当世最甜最美的蔬果都要好吃,胡大厨子手艺可真道地,我一吃就想家了。”
“有这种瓜?我怎地都没吃过?”樊军、水半天、老许等人都颇为好奇,一人拿起一个小碟子,嗅著那青绿菜泥。
“这玩意要一口吃下才能感到那股美味,别糟蹋了,来来,大家尝尝!”卫靖热心地替要每个人将那菜泥抹在肉上,他见到樊军那块肉大,便多拿了两碟子菜泥,在那肉上叠成一座小塔,对樊军说:“你嘴巴大,一口吃下。”
“哼哼……”樊军见卫靖眼神中藏著诡诈,嘿嘿一笑说:“这多半是青辣椒泥,沾著生鱼去腥用的,你小孩子怕辣,吃了一口辣出眼泪,便想骗大家吃吧。”
“是啊,我最怕辣,我想你们应当也怕……”卫靖吐吐舌头说。
“瞧你长得高壮,骨子里分明还是个小孩。怕辣?你看著,辣椒我是这样吃的!”虎哥哈哈一笑,抓起一旁碟中几只红辣椒,放入口中嚼。
“大男人怎么会怕辣?”樊军也哈哈一笑,一口将那肉块和一大陀菜泥塞入口中。张三龙、水半天等也纷纷将涂满菜泥的肉塞入口中,都取笑著:“哈哈,小卫怕辣!”“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花样真多,咱们假装上当吧!”
大伙儿囫囵嚼了几口,只觉得口中那辣味极不寻常,像是鞭炮爆炸一样,在鼻腔炸开,一路炸上脑子。
“哗──这不是普通的辣啊!”张三龙狂嚼数口数口终于受不了将肉吐出,捂著嘴不停呛咳;虎哥猛灌烈酒,只觉得那脑袋里像是装了铜锣一样铿锵鸣响;樊军嘴巴鼓胀胀的,他口中的菜泥是其他人的三倍,此时捏著两额太阳穴不停按揉,微微翻著白眼,不由得也落下了几滴英雄泪。
陈块、张大妈、王道士、余二腿等在那生鱼上桌时便尝了点这绿菜泥,知道这股味儿,在卫靖说得天花乱坠时也不说破,此时见著几个不怕辣的男人泪流满面,纷纷轰笑。
“哇哈哈──”卫靖大笑著拍著樊军的肩叫著:“樊军也在想我的老家,真奇怪!”
卫靖等正嬉闹间,那些等著瞧好戏的各路汉子们早已按捺不住,都嚷嚷著:“吃饱饭,要看戏啦。”“台子架好了没,两位卫老师可以开演压箱戏码了吧!”
卫开来抹抹嘴,向身旁的侍从低语几句,那侍从频频点头,跟著朗声说著:“各位佳宾、弟兄好汉们,依卫老师之见,现在海来遭逢大难,土匪横行,闯天门帮主又遭劫持,这等比斗玩赏的戏码能免则免。”
那侍从此话一出,立时惹得众宾客一阵鼓噪,纷纷嚷著:“甚么话儿,这比斗演武在英雄会、神兵会上行之有年,大伙儿都爱看,怎能说取消就取消!”“卫老师,大伙儿马上就要去打土匪啦,咱们流血打杀,你们不过流几滴汗,这么小气。”
此时帮主李靡、八长老皆不在席间,那些粗豪汉子们说起话来便也无所顾忌,连连叫喊。一些乖觉机伶的家伙倒还晓得闯天门早成立了个剑堂,三位卫家兄弟皆任副堂主,此时卫长青、卫开来可不若以往仅为席上贵宾,而是闯天门中人了,得罪不起,便说:“李帮主吉人天相,自会平安归来,卫老师定是想将这压箱好戏献给帮主,也无可厚非,大伙儿自当团结一心,齐力抗匪才是呀。”
卫开来也不理底下那些叫嚣汉子,笑眯眯地自顾自喝著饭后凉茶。卫长青却起身清了清嗓子说:“各路英雄稍安勿躁,听我一言。我二弟无非是顾及在这剿匪时刻,无双会的弟兄正在前线打杀,咱们却在后头玩赏看戏,似有不敬,但我却想大伙儿既都愿意出一份血肉身躯,也无须分别先打后打,咱们这些铸剑师父不能打也不能杀,除了提供兵刃武器之外,编排些刀剑戏码慰劳军心,实也是为抗匪大计尽一份心,大伙儿酒足饭饱、玩赏尽兴,更加卖力地打土匪,岂不皆大欢喜,那些繁缛小节,是英雄的也无须计较。”
大伙儿听卫长青这么说,纷纷附和,鼓掌说:“还是卫家大哥说得有理。”
卫开来也点点头,笑说:“大哥说的是,我便是太拘谨了,既然各位都想瞧斗剑戏码,我也不好再推辞啦。”
卫长青见弟弟少见地附和自己,不禁得意,也觉得自己一番话说得挺好,便继续说:“但我又想,咱卫家比剑比了这么些年,许多段子大伙儿也瞧得腻了,这次难得剑王杨老先生也来共襄盛举,咱们后辈可不敢班门弄斧,不如恭请杨老先生将此行所携之兵刃展示一番,让咱们这些小辈开开眼界。”
卫长青这么说时,转头看向杨仇飞,杨仇飞只是淡淡地说:“好啊。”
卫长青面有喜色,立时转头,大声吩咐身后剑庄侍从:“去将咱们卫家剑庄最好的家伙取出,可别自大,小觑剑王,那可是大大不敬。”
大伙儿本来听卫长青唠叨缠夹,尚不明白他要搞啥把戏,听他大大恭维杨仇飞后便要随从“拿家伙”,竟似要挑战剑王所铸兵刃。大伙哗然一阵,纷纷叫好:“有好戏瞧了!”“卫家大哥这次豪气许多呀!”
宾客之中一些年纪长、见识广的,还记得二十来年前那场英雄会上,杨仇飞以一干古怪兵刃连断四十余把卫家剑的事迹,都说这次卫家兄弟彼此倒是和睦,原来是要齐心向杨仇飞讨回面子啦。
杨仇飞将杯中茶水喝干,还是淡淡地答:“好啊。”
大伙们见杨仇飞豪爽应允,叫好声更盛,茶水店老板来到杨仇飞身后,低声交谈几句,点头退去,和卖艺叔、猪肉先生低语半晌,知道此时情势纷乱,各路人马之中多的是年轻汉子,对杨仇飞的印象模模糊糊,若要大伙齐心力捧杨仇飞和八长老抗衡,终须来个技压全场,否则难以服众。茶老板等交谈几句,也纷纷赶去取兵刃。
卫靖见这场面如此热闹,自是不愿缺席,像个苍蝇般四处绕,杨仇飞却不怎么理他,他又到大伯、二伯附近探探,只见两派卫家剑庄的子弟、现都为剑堂的堂众们,纷纷将一支支华美长剑,血气大刀抬至场边,可是瞧得心痒难耐,拉著人便提出诸如无双堂副堂主捉对比斗的规矩,想要亲身下场参与,奈何他的提议没人理睬,有外公坐镇,他也不好胡闹,绕了一阵又回到樊军等人席间。
这时樊军、虎哥、张三龙等倒和附近几桌汉子们比起吃那呛辣菜泥,这桌一人吃一片鱼生堆上一匙菜泥,那桌便吃下一片鱼生叠两匙菜泥,大伙儿吃得满额青筋、脸上带笑、笑中有泪,陈块又叫侍从取了数盘鱼生切片和一罐子菜泥上桌,说:“这玩意儿越吃越有劲儿,咳……咳咳!”
卫靖见这些家伙玩这无聊游戏玩得十分起劲,也不理他,只好自个儿专注看著台上,只见到卫长青的学生们已将数柄刀剑置于台上木架,另一边茶老板、卖艺叔等也捧著一批长剑上台,卫靖低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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