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你是我的毒 作者:嬴雅(晋江2012.06.09完结)





  我淡然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更何况,我都已经被下诏封为雅夫人了,早就是这后宫的一份子,她们又能奈我何?!”
  “也对,是我多虑了。”珍笑了笑,安心地道:“如此,君主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躺回榻席。我无法跟珍细说,深宫内院自来就没有平静的时候,更何况虢侯待我的恩宠更是让她们又怨又恨。
  如果我是在寻常人家,该有多好啊!不用册封,不必担心丈夫会找别的女人,夫妻俩你耕我织,其乐融融的过着田原生活,那该有多幸福!
  看着珍替我盖被褥,吹灭烛火,然后掩门离开,孤独感骤然袭上心头。内堂静悄悄的,天地间似乎只有我一人,孤寂清冷。
  隔着布帷凝望窗外,月色朦胧,隐隐泛光。不由自主地,我想起了婧的愤怒,她满腹委屈地说虢侯用装病取消册封大典。
  装病?他若真是装病,会像珍猜想的那样,因为我没出现而难过么?
  我不知道,也不愿去再去猜测他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
  两年来,我努力的想要忘记,偏偏在与他重遇后,回忆纷至沓来,想要忘却,越发记起。那一句句话,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我,不要再相信他的鬼话,不管他说什么要做什么,都是在欺骗我!
  蒙上被子,拼命忍着看他的冲动。
  ——子煦,我买来药了,你再忍忍,一会儿就能喝药了。
  ——雅不怕,一点小伤,你无须担心。
  ——架都不会打,还敢为了我跟人呕气,现在还不是要我来照顾你。那一拳真的没打伤你么?那家伙可是一身蛮力的呀,那么大的拳头重重的击在胸口上,我看到你吐血了。
  ——我不打,难道看着你被他羞辱?放心,我真的没事,皮外伤而已。
  我猛然惊醒。
  梦里,我又回到了从前,子煦为了我跟几个恶霸打架。那次,他伤得很严重,被打到吐血,胸口也痛了好几天。
  对了,珍说,虢侯捂着心口喊痛,难道他是旧疾复发?
  不再迟疑,我披上斗篷,提着灯笼,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往重华殿走去。
  又是庭院,又是庑廊,我竟迷失其间,连回朝阳殿的路也给忘了。寒风萧瑟,树影婆娑,重重宫殿恍如巨大的兽狮黑压压地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我吞噬。
  我慌忙逃离,见路就奔,只是殿阁林立,这方不见,那方又来。
  就在我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一队巡逻卫兵差点将我当作刺客杀死。
  幸好领头的曾护卫虢侯去镐京,回来路上也由他相送过。
  “夫人?快快住手,此乃雅夫人!”
  我不好意思地道:“勇!”
  勇是个聪明人,没等我解释为何不在朝阳殿睡觉,他已经吩咐众人继续巡逻,他则护送我到重华殿。
  到得殿前,刚巧庚从里面出来,看到我,庚愣了一下,正要欢喜地喊,我抬手制止了他。
  殿外林荫处,我望着庚,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半晌,只能轻轻问道:“他好么?”
  “国君无恙。”庚笑笑,恭顺地道。
  “那就好。”我也笑笑,便想转身回去。
  庚似有些意外,连忙道:“夫人!既然都来了,何不进去看看国君?”
  “他不会见我的。”我冲口而出,见庚狐狸般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在思索,我只得苦笑着解释:“是我害得他在大臣面前颜面尽失,害得他心痛晕厥,我没脸见他。”
  “国君若知道您来,一定很高兴。”
  我怔怔地看着庚,想起珍说的话,忍不住问:“他……他是不是很难过?”
  庚微微叹道:“夫人有所不知,国君上次征讨羌人,曾受箭伤,心口时会发痛。今日国君虽没什么大碍,医士却道需宽心静养方能真正无恙。可国君心事重重,如何宽心?”
  “国君受过箭伤?”我微微一惊。
  “国君不许任何人告知夫人,故而……”
  “如此。”我尽量扯出笑容,道:“你好生侍侯国君,我先回去了。”不敢再往重华殿看一眼,我低头便要走。
  “夫人!”庚大声喊道。
  等了会儿,却没听到庚说话,我暗自苦笑。难不成,我在奢望什么?叹口气,我举步欲走。
  “既然来了,为何不到里面去坐坐?外面风大,倘若你病了,又教我担心。”浑厚的嗓音倏地响起,夹杂着些微的沉闷。
  我身子一僵,慢慢转身看去,却见庚和勇俱都不见,只有虢侯站在林荫下,眼光似火地盯着我。

  
  第十八章 惊变
  顿了顿,我裣衽施礼:“见过国君。”
  “起来罢。”虢侯执起我的手,不容我分说,拉着我走进重华殿。
  到得里头,侍侯的宫人们全都被虢侯撤走,只余我二人在宽敞的大殿里静站。
  半晌,我躲不过他的灼灼注视,微微撇过头去,随口说道:“怎地不叫宫人多点些烛燎”
  “不喜欢亮光。”
  “如此。”我低下头。
  “过来坐罢。看看你,也不懂得照顾自己,衣衫如此单薄,还在外面吹风。”他忽然温柔地拉着我往里间走去。重重布帷遮掩,再加上松烛火燎,倒温暖如春。
  坐在茵席上,捧着热茶,我的心思却不在茶里。“我……我想知道……你的心口,痛吗?”
  “不痛。”对方温润一笑。
  我讶然看向他,那对眼眸默黑如玉,亮如繁星,此刻望着我,眸中笑意盈盈。
  “刚刚庚说你在战场上受过箭伤……”我望着他,尽量掩饰内心的忧虑不安。
  “已经无碍,你毋须介意。”
  “既如此,你何以会心痛晕厥?”想到那一年他代我承受的伤害,如今又受箭伤,是因此才致心口旧伤发作么?
  想到导致他疼痛的罪魁祸首是我,我更加不安。
  “我那是骗他们的,要不然,册封大典如何取消?”他依然在笑,笑声中却隐含落寞。“你放心,我果真没事。”
  我愕然地看着他的笑容,温润平和,没有一丝埋怨,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低声道:“你大可不必如此。”
  本想说,陈婧比我好,更适合做正夫人。可看他望向我时的灼热目光,这话就不敢说出口了。
  “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虢侯笑着,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根本不容我挣脱。“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很好。”
  “你误会了。”我连忙解释:“你是国君,我于情于理都该来看你的。”
  “那倒是,陈婧和众美人都来看过我,惟独你,此刻才来。”他的声音不知怎的,在我听来,竟有些阴阳怪气。
  “我要回去了。”我轻轻地道。
  他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突然叹道:“我就这么令你讨厌么?”
  “没有!雅不敢!”我低声道。
  “如果没有,今晚你留下来陪我。”他忽然道。
  我惊愕地看向他,那眼眸,深情中还有夹杂着一抹说不清的狂热。
  “国君!”我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当那灼热的嘴唇抚上我的,我立时感到对方有些不对劲,忘了挣扎。“国君,你——”
  他的嘴里竟有血腥味!
  “你不是要回去么?去罢!”虢侯突然转身,我望着他微微耸动的肩头,似在强忍咳嗽,不由得不安地道:“伤口又再疼痛了么?”
  “没有,我真的很好!你快回去休息罢,我命人送你。”虢侯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我摸上自己的唇,擦拭一看,手指上染有轻微血渍。
  “你还说你没事,都已经流血了。”我大声道,强忍从背后环抱虢侯的冲动,“是旧伤复发么?痛么?”
  虢侯的身体顿时僵住,语声中掩不住喜悦之情。“雅,你……你不怨我了?”说着,他咳了两声。
  “我只想知道你很痛么?医士怎么说?”我避开问题,却止不住哽咽。
  他又一僵,微微一顿。“只不过受了点风寒,吃两剂药就好了。”
  “痛么?”我不理会他突然的冷淡,固执地问。
  他轻轻一叹,转身抱我入怀:“已经不痛了,不过在朝堂上晕厥却真的是装出来的。”
  靠着熟悉的胸膛,我愧疚地道:“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留下旧患,也不会受那箭伤!”
  “不要说对不起,真的不需要!”虢侯拥着我重新坐下,伸手拨去我额前掉落的头发,淡笑道:“当年那伤早就已经好了,再说战场上生生死死很正常,受这点伤不算什么。”说着,忽又咳了两声。
  我呆呆地看着他,稍顷,方道:“以后不论做什么事,先想想自己,至少,我不值得你犯险。”
  虢侯淡然一笑:“你是我的妻子,莫说为你犯险,即便是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辞。”
  “我就这么好,值得你用命来交换?”刚刚的愧疚被莫名的愤怒替代,我忍不住冷笑。
  他不在意地看着我发怒,微笑着道:“值!”
  “那好,如果我在你心中真这么重要,你就回答我:当年为什么你要抛下我远走高飞?”我瞪着他,毫不掩饰内心的怨恨。
  他的鬼话,两年前我就听够了,再多的甜言蜜语对我来说,只不过是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药。
  现在,我只想痛个明明白白。
  他似没想到我会这样恨他,半晌,他转过身,避开我的目光,语气黯然地道:“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作甚?最要紧的是现在,还有我们的将来!”
  现在?将来?“对,什么都过去了,还问它作甚!”我冷笑着,深吸口气,强忍心底的痛楚,淡淡地道:“国君好好养病,雅先行告退。”
  那个胸膛再温暖,我也不要留恋!
  “雅,为什么?”他有些气急地拉着我,“你明明还爱着我,为什么就不肯再接受我?为什么?”
  努力压下心中的不舍,我狠声道:“我没爱过你,从来都没有!”
  甩开他的手,我不再犹豫地往殿外走,哪知才走出两步,身后竟传来虢侯痛苦的咳嗽声。想到刚才他嘴里的血腥味,我惊怕地转身,便见到随着剧烈咳嗽,虢侯的嘴角竟溢出艳红的血。
  “国君!”待我冲过去时,虢侯已颓然倒地。“你等着,我去叫人来。”
  “不要叫。”虢侯拉住我,声音比先时更加沉闷。“除了庚和勇等几个近身侍从,其他人并不知晓我旧伤复发。我不能让那些大臣知道,否则他们定以此为借口又是媵妾、又是册封的弄出多少事来。”
  到了此时,他竟还挂念着册封一事?
  我点了点头,强忍住心中的悸动,扶他到榻席上躺好。“我还是去叫人来罢?你已经不比以前,你是一国之君,不是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
  “如果册封一事你也能如此想,该有多好!”虢侯突然叹道。
  “关于册封的事不要再说,我不想听。”我猛然起身,冷冷答道。
  国家大事如何能跟儿女私情混为一谈?他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整日笑嘻嘻的无赖小子么?
  瞥见榻席边上墙角堆积的酒罐子,想到珍说的“难过”二字,我心里忽有种说不出的痛。
  只是痛归痛,心里明明恨他,为什么我偏偏还要在意他!“这些都是你今天喝的酒么?你有伤在身,怎能喝这么多酒?我拒绝册封真的就让你难过到借酒浇愁?你是国君,为什么不爱惜自己,为什么非得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越说越愤怒,被子狠狠地甩在他身上。
  虢侯朝我笑了笑,也不管我怒不怒,指着身旁的位置微笑道:“不要担心!我的酒量很好,这点酒算不了什么。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伤都好了。”
  就是那个痞笑,当年就是他那痞子般的笑容和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我沉迷!
  我猛地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笑,冷冷地道:“国君千金之体,雅不敢冒犯。”
  “雅!”虢侯握紧我的手,收起笑容,神色疲倦地道:“你误会了!虽然我很想要你,可是一定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时候!”
  我顿时一呆。
  “我只是有些累,想静静地睡一觉,可又贪心的希望我醒来的时候能看到你。”
  “你确定……真的不需要请医士来看看么?”看到虢侯肯定的点头,我稍稍安心,随即反握着他的手,淡淡地道:“睡罢,不要折磨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我保证明天醒来你第一眼便能看到我。。”
  虢侯眼睛忽地一亮,把我的手握得更紧。“夜深露重,不若你也躺上来?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我是天子赐给你的人,你会对我怎样,跟不会对我怎样,一点区别都没有。“你好好休息。”
  我靠在席边,手抵着头,闭上眼睛,不想与虢侯有诸多纠缠。
  那晚,我一是担心虢侯的伤情,二是想到我们过去的种种,思绪起伏,几乎一夜无眠。后来,我终于迷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