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数十对眼睛注视之下,宁远公主俏面红得无可再红,恨不得找条地缝一钻了之,欲待不接,又怕反而成了欲盖弥彰,只得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接了,晃晃悠悠站直身子。
子玉扑哧一笑,好心好意道:“妹妹你成不成啊,要不哥哥帮你穿也成的!”
宁远公主咬牙切齿,狠狠瞪了他一眼。
子玉毫不怀疑要是她有力气的话,会扑过来咬得自己骨头嘎吱嘎吱作响。
她竟自转到甬道转角之后去穿回衣裳,众人自觉背过身去,连望那个方向看一眼都是罪无可恕的亵渎。
少间,宁远公主穿带整齐,如风中弱柳般病恹恹地走将出来,娇喘细细,似是随时便要萎顿于地。
子玉怜香惜玉向来不落人后,兴冲冲的便迎上去搀扶。
宁远公主见他满脸贼笑,两颗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忒不正经,一时间气恼已极,今夜所受的诸般委屈一古脑儿涌上心头,一手指着子玉,大声道:“给我杀了他!”
众人听了一呆,面面相觑,谁也不动手。
子玉最是乖觉,立时接口笑道:“好妹妹你就别生气了,哥哥错了还不成吗……”
第三卷 武林尘析碎风痕 第七十八章
宁远公主为之气结,想不到这无耻的男人涎皮涎脸竟存心赖上了。
天狼阁一干高手你望我、我望你,手足无措,很是尴尬。小情人间赌气使性闹点子小别扭本属家常便饭,一会儿好得蜜里调油如胶似膝,一会儿又能为了点子比芝麻还小的事怄上半天气……偏生他们卡在中间,又算怎么回事儿,总不能跳出来主持公道吧!公主娇嗔大发时说出什么气话,他们抗命固然不可,但听命而行就更是万万使不得€€€€天知道公主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不是同一回事!一旦猜错了她的心意,只会落得里外不是人。
不少聪明人暗自打定主意,不论听见什么只管装聋作哑,由得这对小冤家自己个儿闹去,这样最为稳妥。小儿女两人之间的私事,原不是他们这些个外人该插手的。
宁远公主脑中灵光一闪,转念之间,已捕捉到了些头绪,她始终一厢情愿地断定这小淫贼与二师姊关系暧昧,决计是这对狗男女合伙算计于自己,眼下二师姊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后隐身暗处,而把他小淫贼留下多半是监视自己的。愈想愈觉不错,顿时气愤填膺,射向子玉的目光几欲喷出火来。
子玉体内真气随意而动,一刻不停,运行几个周天后,只觉神清气爽,灵台一片清明,体内淫毒又给压制下去。他寻思:“眼看魅云解救全城百姓的大计就要成功了,除非这十二个时辰内突生什么始料未及的变故,否则她小妖女绝无不下令退兵之理。这事儿原本在咱手上便该得手了的,可恨魅云她半路杀出来横插一手,坐享其成,将这件盖世奇功一古脑儿揽了去,后世史书上记载的可就没咱什么事儿了,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不过现下魅云不能与天狼阁的人朝面,也不知跑哪去了……但咱可以呀,此际实是天赐良机,这段时间内咱要寸步不离看着小妖女,不让她耍出甚花招来,直到蒙古大军拔营北返为止!并且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于他们的底细多知道一分,便多一分胜算,咱这满腔热血终究还是没有洒到空处,做成这件大事,我王子玉今生都无悔了!”
还是子玉当先打破难堪的场面,他仰天打个哈哈,冲众人抱拳笑道:“诸位前辈高贤有礼,小子王子玉拜见!只是不知各位怎么称呼?呵呵,失礼失礼!”
场面随即热烈了起来,天狼阁众人诚惶诚恐,连称“不敢不敢……”“折煞小人了……”身在官场为朝廷效力的江湖人,各自或多或少都有一套奉承拍马的心得,一见这王公子不计前嫌含笑向他们招呼,哪还不喜笑颜开争先恐后大献殷勤,都知眼前是绝好机会,加力奉承公主的心上人,公主自必心喜,决计比拍她本人马屁更为灵验有效。有人不知深浅,开口便称呼子玉:“驸马爷……”
子玉听着一阵发虚,老脸泛红。
宁远公主面色为之一变,厉声叱道:“你瞎叫什么?!”
那人浑身直哆嗦,脑袋一缩,“啪”“啪”两声反手抽了自己两巴掌,连连告罪,自称失言,暗说这下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其余人一见恁般光景,心里俱各有数了:小女孩儿家脸嫩,被人直接说将出来脸上就挂不住了。他们巴不得有人这么傻乎乎地试探一下,倘或公主不出声叱责,来个默认,那么“驸马爷”这个称呼便就此定下了,大元朝原不似南宋那般礼教森严。可如今见她不好意思,众人便随风转舵一律称子玉为“公子爷”。
“长空烈刀”金素自报家门后,为子玉依次引见了在场众人。
他们一行人包括公主在内,总计有三十四人之多,除三名蒙军将领外,其余全是天狼阁麾下十楼之一€€€€寒刀楼的人,今趟该楼在楼主九曲刀魔及副楼主金素的统率下精锐尽出,此地近三十余名黑衣人无一庸手。此外,丐帮本地分舵舵主谢因钵与两名丐帮弟子被压在一旁,身后各有一名黑衣人看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神情萎顿,任凭敌人摆布。
三名蒙军将领除子玉识得的大将阿里海牙之外,另两个均是满面黑须如刺的威猛汉子,乃是两名长千夫的千户,三四十岁年纪,五大三粗,盔甲之下掩饰不住肌肉虬结,在沙场上当是一双猛将。
这三名将领表面上虽也对子玉毕恭毕敬,然子玉心细,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眼中的忧虑之色,他不明所以,心下亦自惴惴。
三人对视一眼,嘿然无语。军中将领与那些天狼阁的武林豪客想法又有所不同。
大元皇帝忽必烈崇慕华夏文化,醉心于儒学,昔年年少时,他帐下曾大收汉族名士,至令蒙古诸王公对“宛然汉家少年”的他大存疑忌,是故,几经艰难曲折,才终于登上蒙古汗位。而后北方一定,更大力重用史天泽、张柔等汉人,将都城由和林迁到大都,定国号为“元”,朝廷体制也仿效唐宋之制开设三省六部……等等。作为一般蒙古族百姓,难免喜中带忧,喜的是那些汉家书生博古通今,确是远比他们蒙古莽汉本事得多,治理得国家兵精粮足,国势日强一日,大有席卷天下之势;忧的是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忽必烈会下令所有蒙古人改穿汉服、改说汉话,那就不知究竟是蒙古人征服汉人,还是汉人征服蒙古人了!
直到近年前,元朝重臣李€€举两淮之地叛乱,天下为之震动,若非南宋朝廷上下畏敌如虎,拒不派一兵一卒呼应,险些就要酿成不可收拾的巨祸。忽必烈大大受了刺激,从此刻意疏远汉人,蒙古守旧派抬头,朝廷稳步推行的汉化也随之戛然而止。这才稍稍让全体蒙古人松了口气。
忽必烈虽说自此对汉人深怀戒心,但本性不易改,喜好更不易改,偏爱华夏文化之心从来不曾稍减,是以对宁远公主这个远比他自身汉化程度深得多的幼女超乎寻常的钟爱。若说他当年还只是“宛然汉家少年”,那么这打小在汉人环境中长大的小女儿便是十足十的汉家少女了。她受宠爱之深,甚至超过了忽必烈膝下好些皇子们,由她的“宁远公主”封号便可见一斑€€€€自古通常是将军的封号中才有“征远”、“定远”、“抚远”、“镇远”、“宁远”之类的威武字样,她一个女儿家公主却史无前例地冠以“宁远”之名,由此可见忽必烈对这女儿的期许。
这还不算,如今要是这姓王的小子真成了她的驸马,将会为大元朝廷带来何种变故,委实孰难预料。
子玉听金素言语中提及九曲刀魔,有意使坏,笑问:“既然你们寒刀楼好手都来了,那你们楼主大人此刻何在?”
几个黑衣人摇头说不知,金素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微妙神色,呵呵笑道:“有劳公子动问,楼主他老人家今夜进城时说是要办一件机密之事,便不知去向,想是转眼便至。”
子玉肚里暗骂:“机密个鬼事,就是想悄悄除掉本公子!”一见金素神色,就知他只怕也是知情的,心下一个劲儿的冷笑:“转眼便至?嘿嘿,你们等着吧!那老鬼已栽在本公子手里,这辈子都来不了了!”
宁远公主看了这闹哄哄的一幕,在一旁哭笑不得,她气力不足,待人声稍歇后方恨恨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他这小子不是……”
一语未了,子玉便接口笑道:“是了,哥哥我根本就不是你的驸马爷,这个他们也都知道!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乐了,一齐笑着把头连点。
“那是,那是,这位王公子的的确确不是驸马爷!大家都知道的。”
“我们看也看得出来,不消公主多说,嘿嘿……”
人人心想这公主到底是在宋国长大的姑娘,不如寻常蒙古女子率真豪爽,虽说蒙古女子在人前不好意思承认情哥哥也是有的,但也不像她这么一面不打自招,一面还别别扭扭,东扯一句,西拉一句,抵死不肯认。
宁远公主面孔一热,狠狠啐了口,咬牙骂道:“呸呸!你这个小淫贼……”
“妹妹你适才也连呼我‘小淫贼’的,不如日后索性就喊哥哥我小淫贼好不好?”子玉吃吃笑道,这种话说起来那是眼也不会眨一下。
众人听这句话里大有调笑的意味,便不敢笑出声了,人人抿嘴苦忍,好不辛苦。听他们两小冤家的对话,这“小淫贼”一语,分明是两人之间亲昵无比的爱称,就如“死鬼”、“坏蛋”一样,联想到他们来时亲眼所见的那香艳一幕,“小淫贼”三字更有那么种说不出的暧昧。
宁远公主险些晕厥过去,情知再说下去也只会越描越黑,这小子走的是无赖路线,说是说他不过的,只消有他在场,休想对臣下们解说清楚。罢了罢了,她恨恨地想,他要代师姊监视自己也只好由得他了,待恢复功力后再跟他算总帐!非折磨到他后悔为什么还活在世上不可!
她心下打定主意,面色一板,道:“你们怎么回来了,那老叫化子抓到没有?”
金素恭声道:“回殿下,风老丐以轻功提纵术驰名江湖数十载,腿上虽受了箭伤,但在这等狭窄黑暗的石道间逃起来也全不含糊,追之甚为不易……”
宁远公主冷哼一声打断,冷笑道:“废物!你们这么多人追杀一个受伤之人还会失手!朝廷养你们有何用?”
众人噤若寒蝉,垂首听训,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喘。
子玉何等精乖透顶之人,又是旁观者清,心头暗笑:她这不是有意发怒好转移视线使她摆脱难堪局面吧!
金素顿首道:“殿下教训的是,属下等人办事不利,还请殿下重重责罚!……属下等人一直追着风老丐到了一间地底厅室,厅室四面有多道紧闭的门户,属下等人想起那隐龙门妇人的传音警告,不敢擅自冲进门去搜索,惟恐太过造次因此触怒了那隐龙门之人。是以退了回来,请公主殿下前去定夺。”
宁远公主面色稍霁,沉吟一回,道:“既然如此,不可畏首畏尾,我们这便前去!”说时迈出一步,娇躯一阵摇晃。
子玉忙自笑嘻嘻迎了上来,无限温柔地伸手扶稳她,“仔细别摔着,哥哥会心疼的!”
众目所视之下,宁远公主粉脸飞起两朵红云,怒嗔道:“谁要你卖乖?滚开!”断然挥开他,玉手指着人群中两个黑衣蒙面女,道:“丁辰、辛卯,你们两人过来搀扶我!”
那两蒙面女便应声走了过来,一边一个扶住她,缓步前行。
众人随之动身,金素瞧着大惑不解,悄悄将子玉拉到一旁,问道:“王公子,公主何以这般虚弱,敢是受了伤?看起来又不像呀!莫非病了?”
子玉冲他神秘一笑,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笑意,大堪玩味,“公主没伤,也没病……嘿嘿,她是……嘿嘿,她身子……有点那个不适,明日就会好了!你万万不可当面问她,嘿嘿嘿!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金素一手连拍自家脑门,小声怪笑着道:“该死该死,老朽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多谢公子提醒!请受老朽一拜……”
却不料宁远公主移步时一直留心子玉的举动,这些谈话自然一字不漏的被她听见。她突然间转头怒瞪子玉,眼眸里熊熊燃烧的怒火直欲将子玉整个吞没。
子玉耸耸肩,回给她一个老大的白眼,只觉无辜极了,“你瞪我做什么!又不是咱害你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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