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岂料,子玉却冷然道:“休要扯东扯西!我且问你们,你们祝我洪寿齐天、福慧双全,那‘福慧双全’也就罢了,但这‘洪寿齐天’么……你们适才说公主殿下千岁,却来祝我洪寿齐天,居心何在?!”说到此处,声色俱厉。
排帮一干人等不禁又是一呆,俱想这不鸡蛋里挑骨头么!朱清更是肠子都悔绿了,谁个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吉祥话里、竟还存在这么个荐儿。
子玉得理不饶人,厉声喝道:“这还不止!你们要见了我大元皇帝,自然是称万岁了,可你们却叫我洪寿齐天,难道说……难道说你们私心以为世上还有比我大元皇帝还要尊贵之人?!或者说来,你们是在暗示撺掇我谋反?!!”
这顶大帽子盖将下来,排帮众高手人人面色大变,几个脾气火爆的江湖粗汉大叫着“放屁放屁”跳起身来,冲子玉横眉怒目;剩下众人无不“咚咚咚”拼命磕头,连叫冤枉。
朱清情知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他要抓着这把柄大做文章,也决计不能掉以轻心。这事儿可大可小,若主上不疑,大可以一笑置之;反之,也完全可以治他个大不敬之罪,那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朱清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到底是久经大事之人,虽惊不乱,偷偷打量子玉与宁远公主的神色,想知道这事究竟是驸马个人之意,还是公主之意,倘若是公主之意的话,那么北元朝廷只怕对排帮已存有疑忌之心,不可不早做打算。颤声说道:“小人只是一时失言,罪该万死,但却绝无此意!小人若有一丝不轨之心,愿受天打五雷轰,还请公主殿下与驸马爷明鉴!”
子玉冷冷一笑。宁远公主隐隐猜到子玉的用意在于离间北国与排帮,她芳心气苦,想到自己降尊纡贵抛开羞耻请他去北国当驸马,他却半点也不领情,一心只向着南宋。她眼眶一红,悲声道:“夫君,你……”
子玉心下骤然一惊,暗忖此事当点到为止,万万不可急于求成,不然欲速则不达!一念及此,他突然间破颜一笑,道:“哈哈……咱跟你们说笑哩,瞧把你们吓的!起来,起来,地上凉。”
排帮众人干笑着爬起身来,一个二个心下不免犯嘀咕,难以释然。朱清连声称谢,笑容和煦自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子玉见天狼阁的金素与两三个黑衣人站在一旁,另外还有一些背弓配刀的蒙古武士气喘吁吁奔到,心说这阵势当真不小,冲金素招招手,笑道:“金前辈,你没事那敢情好,昨晚你们怎么摆脱那恶道姑剑无尘逃出去的?”
金素闻得招呼,赶忙走上前来,冲宁远公主与子玉一拜,微笑道:“见过公主与……驸马爷,回驸马爷的话,昨晚自你们两人逃……噢不,你们冲进石室封住门之后,那剑无尘无法可想,便回过头来冲杀我们这些个属下。我们见公主与驸马安然脱困,人人都松了口气,便挨着墙壁拥成一堆死撑。虽说我们剩的人不多,但个个皆是好手,豁出性命拼死一战之下,剑无尘急切间也难以杀绝我们。就在危急关头,也不知从哪飞来只鹦哥儿,叫道:“老神仙,不好了,你徒儿小神仙要寻死!快去看看她!’剑无尘一听,疯了一般跑得无影无踪。我们得此良机,千辛万苦终于逃回地面。”
子玉听他转诉鹦鹉的话,不由“扑哧”一笑,敢情那鹦鹉前辈当面称剑无尘师徒老神仙、小神仙,背地里却叫老女鬼、小女鬼。他笑道:“然后你们便搬救兵下来救公主,确然忠心可嘉。”
“为了公主与驸马爷,属下万死不辞!”金素忙道,事实上是假若公主丧生于此,他们谁也逃不开干系,到时元皇震怒之下牵连开来,他们这些随从也必难逃一死,故而拼将性命也要将她救出来。
“属下等人回城中后,招来随军郎中,敷些药膏,草草料理一下毒蝙蝠咬着的伤口,见阿里海牙将军几人伤势委实太重,便让他们留下,属下带几人点齐一千我军兵士,人人备妥解毒草药,便欲冲下来解救公主!说不得全军出动也要救公主出来。”
子玉听着直摇头,这等做法简直堪称“悲壮”二字,大队军兵在地底洞府此种环境中根本就展不开,他们要是再度碰上剑无尘,一千精兵挤在一坨有何用处,也照样会被杀个落花流水。再者说来,纵然成功闯到石室外又能如何,他们凭什么打开石门。他想说你们带一千兵卒就不如带一千工匠,带一千工匠在石室周围日夜不停凿的去,没准儿还能在我们两人饿死之前,将石门或石壁某处凿开个大窟窿。子玉笑问:“那排帮又是怎么回事?”
金素恭恭敬敬答道:“属下等人正欲率兵下来之际,排帮帮主统率十余艘大战船、千余帮众已抵达袁州城外,欲协助我军攻城,排帮高手倾巢而至。属下自是大喜过望,与朱帮主说之经过,请他率高手下来解救公主。朱帮主自然求之不得,当下满口答应,不但命他们帮四护法、十二堂主全部跟随,还将原本要用于协助我军攻打城池的十几担火药也尽数带下来,欲以火药炸开石门……”
子玉沉着脸哼了声,排帮带这么多火药来协助攻城,想得还真是周到,看来他们做此准备不止一天两天了,处心积虑,其心可诛!
“既然此番下来有排帮为主力,属下便只带了百余兵士随行。前番我们天狼阁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连遭暗算,才会大败亏输,此番我们有备而来,并且实力远胜昨晚,再也不消惧怕剑无尘的了。来至石室外,朱帮主指挥帮中惯使火药的能手埋藏火药炸门,突然发现一个小女娃子与那只鹦哥儿在附近鬼头鬼脑,我们便把她捉了住,原来却是个哑巴……那只鹦哥儿飞得忒快,叫它逃掉了。”
子玉心头一动,道:“小女娃?”
排帮人群分开两边,就见中间一个中年人拉着个清秀的小女孩,不是哑妞儿是谁!
便在此时,忽听左侧墙壁上方一块岩石骨碌碌滚落下来,砰然砸在地下。自从第二声山崩地裂的爆炸声响后,地底一直在隐隐震动,压根儿便没停息过,这些亡命之徒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朱清急道:“公主殿下,适才我们为将石门炸开,两声巨爆之下,对这地底洞窟震荡非小,只怕四壁受力均衡之势已被打破,恐有崩塌之虞。请公主这便随属下等人回到地面,再作计较,以防不测之祸!”
宁远公主轻轻点了点螓首,妙目望向子玉。子玉寻思她这一上去,十有八九会下令全军拔营北归,以换取魅云为她解开禁制,他自然要在旁边看着,以免节外生枝。事有轻重缓急,待蒙古大军退后,假如几天后这地底洞府还未崩塌,那时再行下来探探就再安全也没有了,正是一举两得,便欲随他们一块儿上去,转头望向穆笳……
却见穆笳小姑娘紧绷着粉脸,凤眼圆睁,一步步往后退去,与子玉目光一相交,怒叱道:“去当你的鞑子驸马吧!人家再也不要见到你……呜……”说到后来,已带着哭腔。言罢,转身掉头,提气便奔。眨眼间跑出火光照射之外,没了踪影。
子玉一呆,短暂迟疑了一下,便什么也不顾冲那个方向一路追了下去,“好妹妹你别跑啊!听我解释……”
宁远公主启唇欲喊,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他要情愿留在她身边,不用喊他也会回来,否则再喊又有何用。她目视子玉背影远去的方向,美眸中泪光闪闪。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俱都摸不着头脑。这又唱的哪出戏啊?驸马爷竟尔当公主之面跟别的女人跑了!千古奇闻咧……
这地底洞府岔道口甚多,又兼四处磐岩起伏、怪石嶙峋,放眼环顾,尽是黑影幢幢,迷雾重重。逃的人只消随便一藏,追的人找起来便难如登天了,子玉起步比穆笳为晚,一路追下去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内力举世无双,要是比长途奔袭€€€€比如从一座城池奔到另一座城池€€€€他绝不会比任何人逊色,但在此复杂环境中比小巧腾挪之术,他便不如穆笳,要想追到她几无可能。他提气大喊:“好妹妹……笳儿……你在哪儿?别躲着哥哥!你出来呀!听哥哥跟你解释……”
只听他的声音在四壁间不住回荡,“跟你解释……跟你解释……”四下里传了开去,但久久没有任何回应。
“这小娘儿们真不知轻重!”子玉今回是真正的火了,自第二声爆炸声响后,地面隐隐震动不绝,好似地底深处有一股力量正在积蓄,随时便要喷薄而出。假如此地原本地壳便不甚稳定,即由此引发地震,也未可知。
“这娘儿们难道就不能温顺一点!日后一定要好好管教她!”他这时想的与他平日时常泛出要“调教”她的想法、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时常发宏愿要调教她的想法,实则内里色情味儿十足,龌龊淫秽不堪;可他眼下着实叫她气着了,想的是代她老爹好好管教她,叫她明白什么叫三从四德,什么是女孩家该做的事!
她竟宁愿相信敌人,也不相信缘定三生的他,他男性自尊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子玉明知她要躲着自己,根本就追她不到,但还一直疾奔下去,昏头昏脑不觉越跑越深,也不知到了什么所在,这时就是想走回头路,也不可得了。
蓦然,他耳中听到一缕嘤嘤呜呜的清细哭泣之声……
第三卷 武林尘析碎风痕 第九十五章
幽幽哭泣之声远远飘来,若有若无,难以捉摸,子玉心头一紧,似乎一阵阴风袭体,骇然环顾四方。孤身一人在这阴森森的地底忽遇此事,饶是他打小不信神不信鬼,也不禁有些心里发毛,大声道:“笳儿妹妹,是你吗?你在哪里?快出来,别吓我!”
他瞥见左前侧不远处岩壁凹凸之间透出一片彩光,便走了过去。
行到近处,原来却是岩壁间一道过丈高的裂缝,左右宽度也近一人之宽,七彩亮光正是自壁缝间流泻而出,清细的哭泣之声好似也由里面传来,却不知通向何处。
子玉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硬着头皮钻进裂缝,一面暗自提气戒备,以防不测。
沉重的脚步声“沙沙”作响,子玉像如同探险一般悬着一颗颤颤的心儿,两手摸索着前行。走出数十步,转过一个转角之后,猛见前方豁然开朗。
子玉一时也不知到了什么所在,只觉眼前骤然彩光大亮,一阵刺目过后,放眼望去,空中华光处处流转,轻烟袅袅,缤纷绮丽有如天上宫阙,仿佛置身于瑶池仙境。不远处一个白衣少女背对他而坐,纤尘不染,身姿纤细而曼妙,满头青丝披洒下来,在她背后轻轻荡漾,恍惚中那一抹美绝人寰的剪影,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如梦似幻,令人如痴如醉……
“神仙姐姐!”子玉一句甜甜的呼唤行将出口之际,猝然惊醒,一怔神间好似由一场美丽无比的春梦中回到现实。他强自收敛心神,凝目打量,但见前方四五丈开外地面便陷了下去,兴许是个悬崖,那白衣少女独自背坐在崖边。此外,这一片宽阔的半封闭空间里,岩壁怪石与他处也无两样,倒是周遭处处弥漫的彩光来得蹊跷之至。
白衣少女悠悠坐在一个小石墩子上,面前一张石桌,桌面上摆放了一具古琴,她两只纤纤素手拂在琴上不动,两只玉手晶莹剔透,白得几欲透明,她背影美极,气质高华,子玉只疑她是天上宫阙误谪人间的仙子,怎么看也不像凡尘中人。
这白衣少女也不知有什么伤心事,兀自嘤嘤呜呜啜泣垂泪不止。
哽咽哭泣之声萦绕子玉耳畔,挥之不去,好没来由一阵凄楚打在他心坎上,他心头一下下揪紧,竟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眼中她的轮廓越发美得心碎……
按说以他的性情,碰上了漂亮小妹妹,那是当仁不让的,早也上前吐露爱慕设法亲近了,可在她面前,不知怎地,竟自惭形秽,生出股子不敢唐突之情。
白衣少女忽然收了哭声,微微抬起螓首,但依然没有转过身来,缓缓开言道:“你,来了……”
她清清细细的嗓音圆润婉转,呖呖轻吐,娇柔已极,森林里最擅歌唱的鸟儿也唱不出这等美妙仙音。子玉听着心头一阵发痒,偏生搔又搔不着,待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不免惊疑不定,奇道:“你在跟小生说话,你认得小生?”
白衣少女轻轻道:“我不认得,可琴儿认得。”
子玉听了她这莫名其妙的话,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石桌上摆放的一张古琴自中间断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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