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说话之间,东方婆婆扑通一下子栽倒于地,浑身僵硬,七孔溢血,再也不见动弹。
燕山十八骑剩余的几人,见师傅败落身亡,生恐邪剑牵连于己,彼此相互望望,一时之间心意相通,也不知哪个发一声喊当先策马便逃,轰的一下子一齐跑得无影无踪。
剩下一队蒙古骑兵见邀来的帮手一败涂地,哪还敢留在此地,也随后跟着策马逃遁。
邪剑一拉琦灵,“琦琦,跟爹回家。”
琦灵大为不愿,望了望子玉,噘着嘴嗔道:“不嘛不嘛!琦琦不想回去嘛,人家要跟子玉哥……”
邪剑目光顿时一寒,煞气毕露,怒道:“跟他怎样?”
这边子玉听得头皮直发麻,这傻妞儿,从来口无遮拦,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咱非活活被她害死不可!
“琦琦要跟子玉哥……跟子玉哥……”岂料,琦灵嘟嘟哝哝半晌,突然冒出一句:“琦琦要跟子玉哥学……学捆绑十八式!”
子玉一听为之气结,险些咬着自己舌头,再也忍俊不住扑哧笑将开来。
邪剑听得全然不明所以,转头望向吃吃直笑的子玉。
子玉何等乖觉,走到地下被村民五花大绑的蒙军百户跟前,踢了踢他,笑道:“喏,就是这等捆绑敌人之法,晚生知道十八种绑法。琦琦呢,是看见什么都想学……嘿嘿!”
邪剑面色稍霁,道:“学那种勾当作甚?跟爹爹回家!”
琦灵扭着腰肢不依,“琦琦才不要回家,就不!就不!”
邪剑道:“琦琦乖,别再闹了,啊!”
琦灵:“不嘛,不嘛……”
邪剑烦得不行,一时心头火起,反手“啪”的就是一个耳光。
琦灵登时叫打愣了,一手抚着半边脸,泪花儿在眼眶内打转。
邪剑打完又心疼,狠下心肠不去哄她,一把将她拖过,仰天发出一阵厉啸。
只听得空中大鹏鸟长唳声相呼应,震动翅膀迅速下降。
邪剑携着琦灵,飞身登上树顶,腾身扶摇直上,稳稳跃至大鹏鸟背上。大鹏鸟载着父女俩,眨眼间飞得不见踪影。子玉呆呆望着,怅然若失。
场中只剩了子玉与魅云三人,再有就是一地的尸首,满地都是血迹。星贞星艮两人脚步蹒跚,颤颤巍巍走到魅云身旁。邪剑下手极有分寸,他们两人内伤不轻,但却不致命。
子玉喟然叹了口气,缓缓行至三人身旁。
魅云全身乏力,神情委顿,咬着牙关道:“你们两个先走开些,我与王公子有话说。”
星贞星艮两人恭声应是,齐齐退到十丈开外,远远望着魅云,放心不下。
子玉有些无精打采,翻身坐在地上,道:“姊姊有话但请直言不妨。”
魅云沉吟未决,樱唇翕动开合,数度欲言又止,显得内心大是挣扎。好一会儿,终于开言道:“小女子自食其果,现今武功尽废,已成了废人一个,而公子这般神功,我想请你……请你……”支吾再三,下面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子玉心头咯噔一下,不敢接她话茬。
魅云鼓足勇气,毅然道:“我想请你协助我复兴本教!若王公子不嫌弃,小女子愿以冰清玉洁的女儿身侍奉公子!”说罢,低头剥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及易容物,再抬头时,却是一张眉目如画的娇靥,竟是一个天姿国色的美人儿。
子玉瞧着一呆,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心里头早乱成一团,嘴里嗫嚅道:“这个……这个……”暗忖魔教多行不义,江湖白道人人耻与为伍,而且据宁远公主所言,魔教与北国天狼阁勾勾搭搭,自己又岂能搀和进去。
就是这么一迟疑的工夫,他却不知魅云身遭大变,一个女儿家说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罢了!”魅云满心委屈,羞忿欲绝,眼眸一阵发红,掩面急走。
“姊姊且慢!”子玉想拉住她,手伸到一半,又是犹豫不绝,她已跑得远了。
魅云自星贞星艮两人身旁掩面跑过,叫也不应,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使令主这般伤心,回头恶狠狠瞪了子玉几眼,追着她去了。
此时,饱受惊吓的合村村民自房门缝里窥见外面只剩了子玉一人,相继开门出来,望着地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唬得不知所措。
子玉心绪郁结,吩咐众村民将蒙古人的尸体堆在一起遮掩好,天明后如蒙古大军退了,便拿板车推到城里衙门领赏,别的一干尸体好生就地掩埋了。
村民们一齐应是,对他的话,不会有一字质疑。
子玉此间事已了,跟村民问明城池的方向道路,便施展身法,向袁州城一溜烟飞奔而去。
此村离城池不过二三十里地,以子玉的神速奔来,哪消半个时辰,城池轮廓已然隐隐在望,城墙上火把灯笼照得通明。他轻功提纵术施展到极至,如箭一般朝城墙驰去。
到了城墙脚下,一步不停,腾身窜起,护城河一跃而过,在城墙壁上略一借力,已登上城头,“嗖”的一下子,在城头蒙古兵士反应过来之前,人影一闪一现之间,已不见踪影。如入无人之境。
守卫在城头上的蒙古兵士们揉揉眼睛,只道是眼花了。
子玉飞身上一间民房屋顶,四下里眺望,见城中央偏南方处人声鼎沸,影影绰绰,无数火把灯笼照得亮如白昼,他心里难免犯嘀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冲那边提气飞奔过去。
待得驰到近处,倒看见一桩奇事,就见数十个蒙古兵士在废宅园子里拼命地挖掘,人人埋首苦干不理会旁事,好像地下藏着宝贝似的。另有数十个蒙古兵护在他们周围,与对面房顶一大群人对峙。
对面房顶聚了一大堆宋军装束的厢军兵士,拥着一些官吏,对蒙古人怪异的举动大为不解,站在对面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两拨人马泾渭分明,你挖你的,我看我的,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子玉飞身跃上宋军那边屋顶,见袁州城通判、巡检及一干本城小官吏大都在此,正欲出声招呼,猛见周围人看着他的神色都是古古怪怪的……
一众小官吏们面面相觑,子玉给蒙古公主招了驸马的消息,城内城外无人不知,他们这些实际上指挥城内军民抗敌的官吏们都不止商议一回两回了。这边子玉失踪了一天一夜,杳无音讯,那边蒙古人真的有撤军的动向,他们心里已信了八九成,肚里暗骂者有之、羡慕者有之、向往者有之……此刻子玉突然蹦将出来,叫他们如何不吃惊。
还是朱通判反应最快,忙上前躬身施礼,笑道:“天幸王大人平安归来,全城军民又有主心骨了,卑职这厢有礼。”
众官吏醒悟过来,相继上前见礼,一时间谀词如潮,将官场溜须拍马的本领施展出来,直将子玉捧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他们皆是一般的心思:如若蒙古人当真退兵,那么稳稳一件大功到手,南宋对北元近年来屡战屡败,急须一场胜仗振作士气,现今蒙古铁骑南下奇袭这么一座缺兵寡将的小城,却奇迹般的被击退,一旦捷报传开,必是举国振奋,并且他们上的奏折中大可添油加醋一番,说自己怎么怎么身先士卒视死如归,如何如何巧设计谋,将十万蒙古大军大败于袁州城下,杀得蒙古人仓皇逃遁,斩敌大将多少多少员……如此这般,朝廷封赏决计至优至厚,更妙的是,这功劳居首的王公子又被蒙古人招了驸马,想必要去北国的,自然不会抢他们的功劳,他们这些大小官吏人人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就算退一步讲,万一城池最终还是破了,他们千方百计也要巴结上这驸马爷,好保全身家性命。
子玉何等乖觉,稍稍一转念,已知怎么回事,他懒得跟他们解释,只怕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的了。他指着对面拼命挖掘的一堆蒙古士兵,奇道:“这些蒙古人在干啥?”
朱通判也是不解,摇头答道:“昨儿晚上蒙古人攻占四壁城墙后,城内别的要害不攻,偏生派重兵将这周围占据,一直有重兵防守,我们无力反攻,也只好由得他们。自打今日下午入夜前开始,蒙古人便这里发了疯似的挖地面,一拨人挖累了又换一拨,一刻也不停手。卑职等着实搞不明白,难不成地下藏有宝藏不成?”
一语未落,对面防守的蒙古兵士中,有人认出了子玉,跳起来哇哇大叫,指着子玉又笑又跳,唧里呱啦,尽是蒙古蛮话。周围蒙古人停下手头的活计一齐望来,随之一阵欢腾。欢腾过后,蒙古将官指挥他们收拾好家伙走路,不挖了,转眼间拥簇着退去。
子玉脑中灵光一闪,回思起昨晚张百窍说起过他们两人是跟着天狼阁的人,从“废宅地窖内”开动机关下地底的,难道说,地底洞府的出口正是这里?是了,是了,后来火药爆炸引发的地底震荡使出口堵塞,必是宁远公主下令蒙古兵士在这里狂挖,欲将出口重新挖通,把自己救出来,是以,蒙古人一见到自己,便大声欢呼,停下不挖了,收工走路,全因他们的任务已然完成。
众官吏亲眼见到子玉往这儿一站,对面蒙古人瞧见,便老老实实撤走了,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二个乍舌难下,不可思议地望着子玉。
子玉老脸一红,很是尴尬,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干笑一声,道:“蒙古人在这里并不是挖什么宝贝,而是想对城里施行一个阴谋诡计……你们知道是什么阴谋诡计吗?”说到这里,大大咧咧卖个关子,其实是他还没想好。
一众官吏一齐傻愣愣摇头,静候他的下文。
子玉“哼”了一声,傲然道:“只有本公子知道,并已将蒙古人的阴谋诡计破坏,是以他们一见本公子到了,便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呵呵,就是这样,至于是什么阴谋诡计呢,天机不可泄漏,却不能告知你们。”
众人齐齐拜服,俱说:“原来如此,王公子真神人也……”
过不多时,只听四面相继响起“呜呜”的号角声,城头上大队蒙古兵如潮水般涌向各处城门。
子玉心中一动,道:“蒙古人要退兵了!”
“看、看情形是!”众官吏们欢喜得语音发颤。
子玉急道:“快,快传下命令,令全体军民严加戒备,切切不可追击敌军,违令者、斩!”
巡检郑国应了声,调拨八名兵卒分赴全城各处传令。
其实,城内军民早叫如狼似虎的敌人吓破了胆,那帮瘟神送都送不走,哪有人会找他们麻烦,纵使子玉不下令,城内那些缺乏训练的厢军兵士也万万不敢主动追击。
此时,天色已蒙蒙亮,东面渐渐泛出鱼肚白,晓雾溟€€中,子玉带领一众本城官吏赶到北面城头,子玉登上城楼顶,居高眺望,观察敌军动向。
只见蒙古兵退出城池后,纷纷涌到城外营地集结,隐约可见有人在收起临时搭建的帐篷。
北边城头上民众越来越多,遥遥望着蒙古人拔营退兵,至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坠身梦中。
东方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霎时间金光万道,夺人眼目。蒙古军营里呜呜咽咽的号角声大作,蒙古骑兵结队望北边驰去,蹄声隆隆,尘沙腾起,好似一条黄龙蜿蜒着巨大的身躯,向来的方向游去。
全城顿时沸腾了,所有军民欣喜若狂,欢呼声响遏行云,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动,无数人喜极而泣,不少人对着城楼顶少年威风凛凛的身影大呼“王公子”,于是乎,迅速蔓延开来,“王公子”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子玉独立绝顶,眼睁睁看着敌人退却了,不知怎地,心中殊无欢喜的意味。他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想得远,眼下似乎是赢了,整个城池确是保住了,可是战争才刚刚开始,让他们尽情地乐吧!能乐一时乐一时吧!日后有他们哭的时候,北方那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依旧是那么不可一世,这一战甚至连块砖都没有撼动,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薄薄晨雾里,他忽见蒙古人军营处一匹通体赤红的骏马,马背上一抹熟悉的倩影,这一骑落在大军最后,迟迟不愿离去似的,一步三徘徊,马蹄趋前退后,依依盘旋不去,行单影只,孑然孤独,踽踽凉凉,道不尽的凄凉万般……
子玉心中一酸,什么也顾他不得了,在全城无数军民惊愕的目光中翻下城楼,提气一直跃下城墙,耳中似乎听见一声娇哼,那是穆笳小姑娘的声音,原来穆笳一直都在城内,也时刻注视着他,只是没让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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