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但到此刻,他心态蓦然一转,急于回国之心就此打消,南宋掣肘太多,反倒是半野蛮半开化的北国才是大有为之地!    
    宁远公主见他蹙眉深思,时而悲愤愁苦,时而笑颜逐开,莫明其所以。    
    襄樊城外元军营中早得到了报讯,此时,统率全军的大元帅兀良阿术在数百精骑拥簇下,亲自前来恭迎公主殿下。    
    待双方见过礼,宁远公主急于回京,不愿进军营过多耽搁,让阿里海牙率队归营,就要与金素等天狼阁的人取道北赴。    
    阿术挽留不住,便执意要派五百精骑护送公主回京。    
    宁远公主依允了,两方人作别之后,子玉与宁远公主在五百精骑护送下,离开襄樊战场,踏上大元疆土……    


第四卷 乘风万里定沧溟   第二章

    由襄樊战场往北,就进入了北方大元朝地界,宁远公主心情雀跃,下令整个队伍缓缓前进,她要与子玉一路赏玩风景。    
    金素向五百护卫的领队连打眼色,那人会意,识趣地命令所有骑兵离子玉与宁远公主远远的,遥遥蹑在两人身后。    
    子玉好生不解,问道:“你不是急于回京么,怎么这会儿又不急了?”    
    宁远公主嘻嘻笑道:“谁说我急了?我不愿进襄樊城外大元军营歇息,还不是为了你!”    
    子玉奇道:“为了我??哈……这话从何说起?”    
    宁远公主别有意味地瞟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进了军营,怕你会难受……适才看见包围襄樊两城的长长土围子吗?”    
    子玉点头道:“当然看见了,那又怎样?与我何干?”    
    宁远公主微微一笑,道:“假如跟你说,那道土围子是以无数汉人的尸首拌着黄泥堆砌成的,你信是不信?”    
    子玉听了胸口猛地一窒,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老半晌才缓过劲儿,气道:“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就知道你小妖女不是好人,你说的话那是一个字也不能信的!”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她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语甫落,耳畔响起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娇笑。    
    远离了襄樊战场,一路所见,并不比战场范围内强多少。但见民生凋敝,村镇残破,每每数百里人烟断绝,荆楱蔽野,青天白日恶狼行于官道,田地里杂草繁盛,荒芜久矣。远远不能与南宋境内的富庶繁荣相比。    
    自当年宋室南渡之后,北方在金国统治之下便落后江南甚多,后来蒙古灭金,足足打了二十多年,兵连祸结,惨不堪言,北方军民叫杀戮几尽,金朝灭亡时,北方已是十室九空,户口锐减到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蒙古人善于打仗,但不善于治理国家,统治北方二十余年来,蒙古王公贵族内时不时总有人提出要将汉人、女真人、契丹人统统杀光,把良田改为牧场,让蒙古人放牧。在蒙古人单纯的头脑里,似乎那么做是天经地义的。    
    此提议早年为耶律楚材所阻,耶律楚材死后又被降蒙的一众汉大臣强烈反对,最终没有正式实施,到忽必烈为大汗时,各方面大力推动汉化,并定都称帝建国,以示正统,此等野蛮叫嚣才渐渐销声匿迹。    
    更不用提蒙古人时常一时性起,整村整村地把汉人扔进大海里喂鱼,那倒相对来说是小事了。    
    是以直到当今,北方大部分地区虽说度过了大致承平的二十载岁月,民生大为恢复,可比之南宋境内,实是天差地别。子玉突然发觉自己生长了二十年的江南,原来竟跟天堂一般!    
    北元与南宋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经济上,都恰恰是两个极端,南宋只存有小半壁江山,但却能做到“量物力数倍于汉唐”,可见繁荣昌盛到何等地步。    
    子玉一路行来,一路看来,心胸郁结难言,大好河山,华夏故土,竟叫蛮夷你来我去蹂躏成这番模样,真不知天理何在了!他生长于花团锦簇一般的江南,头回目睹北方残破景象,其间落差之大,使他一时难以接受。一路之上,言笑全无,令宁远公主好不气闷。    
    这日,一行数百人来到途径的第一座大城蔡州,此城位于淮水北岸,乃是中原通都大邑,物阜民众。早有骑兵前行进城报了信,蔡州城城主赶忙领着一干大小官吏出城迎接。    
    大元朝每城城主称为达鲁花赤,只能由蒙古人担当,其下由汉人充总管,回回人充同知,形成定例。蒙古人治国比较混乱,达鲁花赤,蒙古语意为“镇守者”,诸王所属邑下所设达鲁花赤可由诸王自行任命。各地达鲁花赤权力极大,远远不像宋朝当知州的那么窝囊,要受朝廷诸多掣肘,不能为所欲为。北元则不然,元朝的达鲁花赤就是不折不扣的一城之主。    
    宁远公主一行人骑马入城,城内百姓跪在街道两旁,黑压压的一大片,街道有多长,跪倒的人潮就有多长,很是壮观。人人上半身完全贴在地面上,屁股撅得老高,与宋朝人跪地姿势截然不同,宋朝人就算对人跪地磕头,那姿势也只是对于尊长的尊敬,而他们这样子五体投地、战战兢兢,无异于奴隶见到主人,头也不敢抬一抬。    
    子玉放眼望去,只见满眼都是一墩墩撅得高高的臀腚,可谓只见屁股不见人,令他高人一等的感觉油然而生。    
    本城达鲁花赤马前马后绕着宁远公主与子玉奉承讨好,总管与同知则在一旁陪笑凑趣,其余的官吏就没有资格与他们同行了。    
    达鲁花赤引着他们来到一片红墙绿瓦的大宅子前,原来是他除府衙官邸外另置的产业,占地广大,装饰富丽,仆人侍女一应具全,特地让给公主与驸马爷歇脚。    
    达鲁花赤以流利的汉话说道:“卑职今晚在府衙置办酒筵,为公主与驸马爷接风洗尘,肯请二位赏光。”    
    宁远公主瞧了子玉一眼,见他兴趣缺缺,便道:“驸马累了,不必多事,一切明日再说,你自忙你的去罢。”    
    达鲁花赤恭声应是,引他们进去略微安顿一下,即便告辞退下,带领五百护卫去城内军营安顿。    
    大厅内仆人侍女端茶送水忙的不亦乐乎,宁远公主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人们去烧热水,准备好浴桶。女儿家生性爱洁,这几天来路途劳顿,风尘仆仆,她早就想好好洗个澡了。    
    子玉见金素将哑妞儿安排到左首偏房,他早发现天狼阁的人一路带着那个哑妞儿,一直就想问,当下站起身叫道:“喂!金前辈,你们抓这么个小女娃子做什么,从袁州城一直带到这儿来,这么大一个累赘,何不放她自去省事?”    
    金素笑道:“驸马爷有所不知,这女娃子心灵手巧之至,绝非常人可比。再看她相貌,有几分像我们天狼阁一位号称‘天下第一巧手’的供奉,故而要将她带去天狼阁,与那位供奉见上一见,没准儿这女娃子还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女儿。”    
    子玉点点头,起先还担心哑妞儿叫天狼阁的人加害,看来白操一份心了,摆摆手让他们自去。扭头看见宁远公主在两侍女陪同下急匆匆出厅而去,他念及她是要洗浴去的,色心顿起,鬼鬼祟祟跟在她背后。    
    旁边下人们虽看在眼里,可谁敢管驸马爷的事,假如公主与驸马是去幽会来着,他们多事岂不是活腻味了。    
    子玉蹑手蹑脚跟随宁远公主穿过月洞门,沿着花圃间碎石小道,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落,宁远公主走进房里,正要回头关门,她眼力好,一眼瞧见了子玉,娇面顿时升起一片绯红,怒嗔道:“你来干什么,小淫贼!”    
    “小淫贼”三字一出,立时把房里房外几个侍女吓得不轻,按说从古至今,喊驸马小淫贼的公主,她决计是头一个,却不知她是喊顺了口的,未顾及在他人面前,脱口就叫了出来。    
    子玉嘿嘿嘿邪笑着走上前,道:“好妹妹,我也要洗。”    
    宁远公主气笑道:“罢,罢,让你先洗好了!”    
    子玉涎着脸笑道:“不嘛,要洗就一块儿洗,我们来个鸳鸯戏水……啊哟!”    
    “砰”的一声,宁远公主突然甩上房门,险些砸着子玉鼻子。    
    两个站在门外的年轻侍女嗤嗤掩口轻笑,脸上红通通的。    
    子玉一看来了劲儿,凑上去笑道:“两位美丽的姊姊怎么称呼,等会儿我们一起洗可好?”    
    浴房木门突然拉开,一只绣花鞋自屋内“呼”的飞了出来,正好砸中子玉坏笑的嘴巴上……    
    待宁远公主洗浴完毕,换了一身窄袖长袍的蒙古少女装束,绸缎长袍红紫色为主,织锦镶边,鲜艳夺目,露出的一截玉颈嫩白如雪,足蹬长筒靴,一条亮金色宽腰带束着纤纤细腰,越发衬托得她身段曼妙,婀娜多姿。    
    子玉见了不免心下暗自犯嘀咕,宁远公主好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噘嘴儿,嗔道:“放心放心,不会逼你也穿蒙古衣饰!哼,就跟要你上刑场似的,人家才不希罕。我也爱穿汉家服饰呀,这会儿换回本族衣物还不都是为了你€€€€京师我那些死脑筋的叔伯兄弟诸王们、老早就看我的汉家打扮不顺眼,要是换了平日,我鬼才理得他们那么多,现如今不同了,他们要是牵怒于你那就不好办了,所以我还是换回本族衣冠,免得多生枝节……喂,该你去洗了,我去给你置办一套像点样的行头来。”    
    “公主殿下真是又聪明又贤惠!”子玉满脸严肃地赞叹道。    
    宁远公主笑嗔着把他往房里推,“去去去,少在这耍贫嘴!”    
    子玉到了房门口,见几个仆人把漆木大浴桶的水换好,便躬身退了出去,浴房里剩下三个垂髫的年轻丫鬟,三人围在浴桶旁伫立,一丫鬟手拿大木杓,准备随时加添热水;一丫鬟自一个银盘里抓起新摘下的花瓣,洒在浴桶内水面上;剩下一个丫鬟一手拿毛巾,一手持翠竹细毛掸€€€€那架势不问可知。    
    子玉看得下巴险些掉了下来,猛地回头,冲宁远公主道:“你、你、你让她们……她们伺候我洗澡?!”    
    宁远公主见他问的奇怪,又往房里瞧了一眼,嗔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在她看来,由几个婢女服侍洗浴,简直是天经地义之事,所有蒙古王公贵族都是这样的,实在看不出不妥在哪里。    
    子玉张大了嘴巴,对她左瞧右看,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心这么说的,忽然“扑哧”一声咧嘴笑了开来,“没,没什么不妥……哈哈……”    
    宁远公主咕哝着关上门,自去了。    
    子玉头回享受这些贵族级别的侍浴待遇,心里那个美就甭提了。侍女们伺候他宽衣解带时,目光不敢乱瞟,但对他光溜溜的身子也并无特别反应,而且手法熟练,显然是伺候惯了他人洗浴的。    
    子玉马上颠簸多日,在温热的水中一泡,舒服得全身毛孔尽数张开,六只嫩滑小手在他身上不住擦拭,他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动,好不受用。    
    他老毛病复发,便对周围这三个小丫鬟出言挑逗。    
    三个丫鬟红着小脸,谁也没理他,专心为他擦揉。    
    子玉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不免动手动脚轻薄她们。    
    她们脸上更红了,在原地扭动着闪躲,但又不敢跑开。    
    子玉心头大乐,看她们想逃跑又不敢逃跑的可怜模样,倒不忍心再怎么欺负她们。    
    待洗浴完毕,宁远公主捧了一堆衣物送到房门口。    
    子玉有些惊奇,道:“这么快!”    
    宁远公主在门外道:“还有什么不快的,反正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拣最贵的买就是。”    
    他们一行人进入北国地界好几日,沿途村镇好生破败,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像样的衣物。当下三个丫鬟侍候子玉扎束停当,但见轻裘宝带,玉坠华冠,雅致非凡,另外还有一柄佩剑,丫鬟为他在腰间佩挂好,只见剑柄镶金缀玉,毫光闪烁,倒显得富贵了些,他也不多作理会。    
    子玉走出房来,外面宁远公主看着他眼睛一亮,对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嫣然一笑,道:“原来你正经穿带起来,还有点儿人样!咯咯……”    
    子玉哑然失笑,道:“哥哥我何止有点人样?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哥哥要罚的……你穿这身衣服好美,来,哥哥香一口……”    
    笑笑闹闹之中,不觉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两人在子玉的厢房里用过一顿丰盛的晚膳,其间郎情妾意,春色旖旎自不必细表。    
    宁远公主好生不舍地站起来,就欲转身离去。这几日里,她每日白天与子玉寸步不离,一到晚上便离他远远的,说是要避嫌,人言可畏。    
    子玉情知她蒙古女子式的豪爽只浮于表面,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