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睢!   ?br />       他轻手轻脚走到自己房间这边,斜靠上一株小树,甩甩脑袋,只想着:“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咱今日也算开了开眼界,回家能向旁人吹嘘了。那事儿与我无关,绝对的无关!我什么也没看见,明儿一早便离开这见鬼的袁州城,回老家成亲去,哈哈我什么也没看见……”    
      穆笳小姑娘沐浴完毕,出得门来,见子玉半倚着树杆呆呆出神,便悄悄闪到他身后,窃笑一下,想吓他一吓,伸出一根刚自温水中泡出、堆雪凝脂般的纤纤玉指,朝他后腰软肋处一戳……    
      “啊!!”子玉杀猪似的尖叫一声,霍地一下跳了起来,穆笳不料他的反应这般狂暴,反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子玉转过头来,怔了怔神,“是你?”    
      穆笳不乐意了,嗔道:“不是本姑娘是谁?你在想哪个相好?”说着,便待出手掐他逼他招供,忽地瞟见他满头大汗淋漓,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嘴唇发白,一付受了惊吓的德性,她放下心来,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怎么,我没怎么了,我什么也没看见!哈哈哈……”    
      “……”    
      子玉眼神一凝,指定她愕然道:“你这一身……你怎的穿男人衣裳?”    
      穆笳嫣然一笑,抬起双手在他面前滴溜溜打个转儿,笑道:“人家这身衣饰好看吗?”    
      她身穿一袭书生长衫,白色主体红缎沿边,纤腰束着大红猩丝带,头顶一方鹅黄文士方巾,两缕黑亮秀发垂在胸前,娇俏极了,“呋”的一声,张开一柄折扇,活脱脱一贵介公子。    
      她点着足尖在原地转一圈,一柄折扇左右飘乎摇摆,美目流盼,秋波似水,细腰如织,盈盈只堪一握。真是道不尽的儒雅飘逸,风流倜傥。    
      子玉不觉看傻了眼。    
      穆笳学男人样躬身打个揖,粗着嗓子大模大样道:“这位公子请了,小生这厢有礼!”    
      他缓缓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不好?”她紧张道。    
      “唉,我都不敢同你出门了——怕丢人现眼!”他笑道,面不改色。    
      她咯咯笑道:“油嘴滑舌,你讨厌!”    
      他拉着穆笳软绵绵的柔荑,找块干净的石阶相依坐下,整理一下头绪,将自己前夜离开她后,获得武功的经过和盘托出,除开宇文悖的苦衷因事关重大略去不讲,只说出于一个原故,自己非那样做不可,问心无愧,绝非为一己之私卖国求荣,现下不便多言,她要是相信他,就别追问这个。    
      穆笳既然原谅了他,便一心放下了,并不去计较什么的家国大事,听其言及已打通了任督二脉,一面代他欢喜,一面羡慕得两眼放光,休说小小年纪的她自己,就连她师傅也未臻贯穿任督二脉的境界。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竟被从不曾练过一天武、打过一时辰坐的子玉轻轻松松——捡到了!?她真不知该大笑一场,还是大哭一场。    
      她芳心不忿,抓起他的手臂,捋上袖子,张嘴便向他白皙的小臂咬下,“人家要尝尝通了任督二脉人的味道。”    
      子玉趁势一揽将她拥进怀里,嘻笑道:“宝贝儿,你昨晚还没尝够吗?”    
      穆笳俏脸一红,慌忙四下张望一回,奋力将他推开,娇嗔道:“要死了,被人看见,坏蛋!”    
      “我要学武,你教我?”他忽道,目光落在最东边厢房的门窗上,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恐悚。    
      “好啊好啊!”穆笳不知就里,拍手笑道,“乖徒儿,快快磕头拜师!”    
      他吃吃一笑,飞快在她吹弹得破的脸上“啧”地亲了口,“是不是这样?小乖乖!”    
      她羞红着两腮低首啐了口,思忖一回,抬头微蹙了两道柳眉,沉吟道:“你不属我峨嵋中人,即便是人家的……夫婿,也不能这便传你峨嵋派独门剑法、内功,必得先行禀明掌门师伯,应允后才成的。现在,只能教你一些运劲使力的法门,你、你说……如何?”说时,心中惴惴偷瞧他脸色,生怕子玉以为她有意藏私。    
      却见子玉“扑哧”笑道:“好希罕么,峨嵋武学偏于阴柔,我一个大男人家使来扭扭捏捏的,还不叫人笑掉大门牙!”    
      “不许耍贫嘴!”她突然板着脸喝叱道。    
      “是,是,徒儿知错!”    
      两小便在这小小庭院中摆开架式,一个教一个学,传授的不过是些粗浅的武学基本要诀。    
      子玉只是从来懒散惯了,吃不得苦,悟性实是绝佳,加之现如今耳聪目明,气力充沛,学起来哪还不举一反三、一点就透?穆笳小姑娘也为他的进境暗暗咋舌不已。    
      教的尽心尽力,学的用力用心,不消一上午的工夫下来,子玉自觉受益非浅,暗说再跟人动手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他举起衣袖,轻轻帮她拭去面颊渗出的津津香汗,柔声道:“辛苦你了,宝贝儿!”    
      她没好气地说:“别仗着武功成天四处沾花惹草,人家就谢天谢地了!”    
      他立即道:“我的心中只有你,要不要我赌咒立誓?”心里想的却是:咱不信神不信佛,发誓云云——跟家常便饭差不多少。这个么,叫善意的谎言!    
      她大大的眼睛凑上来近距离盯了他好一会儿,终是扁扁小嘴道:“没事不如省些口水。”    
      便在此时,小丫头杏子跑来问他们是在前面大堂用午膳,还是在客房用,让人送进来。待看清穆笳易钗而弁的装束,愣了愣,随而抿嘴一笑,道:“世上怎有这等俊俏的郎君?”    
      子玉笑道:“难得出趟远门,去前厅凑个热闹吧!”穆笳无可无不可,便这么定了。    
      两人路过自己房门时,她猛地瞥见窗纸上一个指头大小的破洞,思及前时自己在里面洗浴,子玉一人在门口回来晃荡……顿时间又羞又恼,“好哇!你……”    
      子玉一看风向不对,立时抢着道:“咦,四间客房窗上都有个破洞,发生什么事了?”    
      她左右看看,便作不得声了。    
      他们刚走进前店酒楼大堂,就见里面乒乒砰砰乱哄哄一阵骚动,一人慌不择路冲这边跑来,一头正正扎进子玉怀里。    
      后面人群中有人大喊:“小贼,站住!快来人哪!抓偷儿……”    
           


第三卷 武林尘析碎风痕  第四章

          
      子玉自来下盘不稳,猝不及防吃那人当头一撞,往后便倒,“噗通”,当即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人当先手忙脚乱爬起来,跌跌撞撞一径望后院跑的去。    
      就见三两人气急败坏地冲来,越过子玉身畔,大叫大嚷追了下去。    
      前面逃跑的那人似是对这家客栈熟门熟路,左一拐右一闪,便从后门跑了出去。只一瞬间的工夫,前后追赶逃跑的几人竟去的远了。    
      穆笳骂声“冒失鬼”,伸手去扶子玉,道:“你没事吧?”    
      子玉坐在地上呆了呆,随而嘴角牵动,扑哧一下笑了开来。    
      她正不解何意,心说别是给这一下撞傻了!    
      子玉爬起身,拍拍衣衫,笑道:“那偷儿贼胆不小,叫人追得落荒而逃之际,百般忙乱中也不忘顺手在我怀中掏上一把,却不知小爷我囊空如洗比他还穷……”言至此处,自嘲笑笑道:“这便是没钱的好处了,大贼小贼什么的一概是不怕,嘿嘿,那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无怪乎人总言道:赤脚的不惧穿鞋的。”    
      店中小二们个个知道穆大小姐是阔绰主儿,一见两小出来前店酒楼进午膳,争相上前领路,“两位客官楼上请!”    
      小二们不单单招子够亮,行事也圆滑,对穆笳的男人妆束视而不见,因不知其用意,在她面前既不敢称呼“姑娘”,也不好叫“公子”,只口称客官便不会有差。    
      然而其余食客们却没恁地客气,此中有部分住店的客人早晨亲见两小投宿,这会儿见出来两少年公子,哪还不清楚穆笳小姑娘是女扮男装。亦且她只是身着男服,并未作进一步的掩饰打扮,在他人看来便委实俊美得过了头,脂粉味儿太重,虽说高门贵胄的公子哥儿打小万千宠爱聚于一身,多有白白嫩嫩弱不经风的,但像她这么风姿绝世的可谓世间罕有,便是富家大爷私藏的稚龄娈童与之相较亦多有不及。子玉这小白脸穿戴整齐了也尚算俊秀,往她身旁一站,就不知比到哪儿去了……内中明眼的客人已有八九成把握她是个“贾”公子。    
      此刻正午时分,大堂里坐满了用餐的客人。原本熙熙攘攘暄腾热闹的大堂自他们一出现迅速安静了下来,刷刷刷一齐向两小望将过来,十双眼中倒有九双专盯着穆笳小姑娘。要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惟因千年儒家礼教所系,除开极个别皇帝也敢拉下马的亡命之徒外,直视人家大姑娘向被视为伤风败德之举,不单有失身份叫旁人看不起,对自身也愧对良心,再如被人检举报官,可是要挨父母官板子“教诲”的。这时大胆赏美却是全然没有任何道德障碍。    
      她算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了,原说换上男装以后出入行走方便,也好寸步不离贴着子玉,将他牢牢的看好喏,不想弄巧成拙搞的是不男不女、不伦不类。她见众人大多眼中似笑非笑,嘴角含着揶揄,众目所视下,早先落了个大红脸。    
      她穆大小姐打小横着走路惯了,要是换了僻静处,有人胆敢这般无礼,立马一鞭子抽将过去是少不了的,可这时大庭广众之下在他身旁只觉羞涩无已。一手紧紧拽着子玉衣角,怯生生跟在他身后,螓首越垂越低,宛如生怕迷路的小女孩儿。    
      子玉走在前面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好不得意,一时不知慕煞多少把酒怀春客。    
      他们从大堂踏着木阶登上二楼,统共不过几下眨眼的工夫,穆笳却感觉足有几度春秋那么漫长。上来之后,只听下面响起一片嗡嗡低叹声,“好个兔儿爷!”“不管是男是女,大爷我都要的!”旋即一番哄堂狎笑。    
      子玉憋闷了老半天,终归忍俊不住“嗤”的一下笑将开来。    
      穆笳气他不过,蓦地出手掐他一把,嗔道:“你笑什么?”    
      子玉“哎哟”一声,凑她耳畔腻声笑道:“宝贝儿,你穿男装比穿女装更有味道……”    
      楼上客人不多,领路的店小二正是小七,他行若无事一言不发,面上一丝儿表情也无,将两小带到两张翠竹屏风之间的一张空桌坐下,献上六色果子细点,一壶清茶。方道:“客官想要点什么酒菜?本店招牌菜是‘清蒸大江鲤’,现有今早刚打上来的五斤大金鲤,两位客官要不要尝尝鲜?”    
      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令穆笳心里踏实不少。子玉见眼前两人一个羞愤交加,一个面无表情,也觉无趣,渐渐收了嘻笑,正色答道:“那好,上你们的招牌菜,再来几个你们拿手好菜,温一盏上等女儿红。”洪州城位于赣水南畔,他生于斯长于斯,江中物什自是打小吃腻了的,念及她长年在峨嵋山习艺,清蒸鲤鱼是特意为她点的。    
      小七点头应了,掉头就走,一背过身去两边肩头便一个劲筛糠般的耸动,好似想笑又不得不极力忍住。    
      这酒楼格局匠心独具,二楼正中央空陷下去,因之二楼便像四条极长的回廊首尾搭连在一起,食桌间彼此以屏风隔开,坐在其中的客人一面靠窗处能观赏大街景致,另一面只需稍一长身,楼下大部分皆能尽收眼底。    
      一楼的正中央是个三、四张桌子拼合而成的小木台子,此刻一个钗荆裙布的女子在台上唱着小曲儿,旁边坐了位身着灰麻布的老人家,左手捏一具二胡搁左膝上,右手来来回回慢悠悠地拉着。    
      老人家皱纹满面,半阖着暗淡的双目,两根泠泠的弦,一双颤颤的手,尽情倾诉坎坷一生的沧桑与辛酸。唱曲儿的女子年岁甚轻,亭亭玉立,也颇有几分姿色,悲悲切切唱着哀伤的曲子,愁眉苦脸,好似个刚死了男人的孀妇未亡人,顶不住千般苦楚万般悲痛,眼看便待殉情一般……    
      子玉瞧着愕然不已,心说:“用餐时唱这个不是存心败人胃口么,难不成此城里的人都爱这调调?”    
      他凝神细心一听,她唱的是:“江南锦翠柳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