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咱说了,你去哪,我去哪!”说罢,将玉箫拿在手上,边走边悠悠闲闲地吹着。暗忖:“现下且多顺着她点,今晚上也好……嘿嘿嘿。”
街道两旁店面鳞次栉比,屋檐相接,穆笳瞅中一家布匹店,眼珠一转,轻笑道:“我们进去瞧瞧。”
子玉暗暗叫苦,陪女人逛街真是一种罪过,垂头丧气跟她后面。
这家店面不小,里面不仅有各颜色各档次的绫罗绸缎,尚有不少做好的各式成衣。
穆笳对布匹兴趣缺缺,只在众多成衣前晃来晃去。
店内一个妇人见状,忙上前招呼,说是这位公子想买什么衣物?
穆笳鬼鬼祟祟看了看四周,见就只有子玉百无聊赖地杵在一旁,遂小声问道:“你这有没有夜行服,纯黑的喔……”
“啊!”那妇人瞠目结舌,刚拿到手中的一匹布掉在地上。
子玉一听,险些当场昏倒,一把揪住穆笳望外便跑,不忘回头叫道:“我妹妹脑子有毛病,跟你说笑呢!别当真!”
后面又传来一声惊呼,“啊!妹妹?!”
子玉脑中一晕,暗说:“晦气,说错话了。”
将她拉到店外僻静处,见她还一副无辜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由恨声骂道:“我说大小姐,你也未免太嚣张了吧!人家买砒霜谋杀亲夫,还要诌个毒耗子什么什么的理由,并且一次只能买上一丁点儿,得连续多跑几家才成。你老人家倒好,一开口便要买纯黑色夜行服,那么我问你,你是要打家劫舍呢,还是要杀人放火?再不必是谋财害命!”
小姑娘垂了头,不敢抬眼看他,委委屈屈噘着粉嘟嘟的小嘴,两只雪白的玉手在身前把玩衣带,圈了几圈,又放下,然后再圈几圈……可怜兮兮道:“那,那你说怎么办?”
子玉气道:“哪有现成的买哟,我说。当然是黑布买来,自个儿做的。”
她的螓首垂得更低了,声如蚊蚋道:“可是,可是人家……呜呜人家真的不会嘛!”
子玉一愣,心说真是被她打败了,再怎么使命的往好里想,也难以将她与“贤妻良母”四字搭上架,自己将来也不知是福是祸。背地里一叹,看她一副没人要的楚楚可怜模样,又心生怜惜,不忍再责备于她。忽又听她吞吞吐吐道:“你、你会不会?”
他仰天大笑三声,随后又大哭三声,道:“我说好姐姐,饶了我吧,你看我像会使针线的人吗?我一个大老爷们学针线活计干啥,还嫌骂名不够多吗?说真的,要是本人发疯到从小婆婆妈妈去学那劳什子,我根本长不到这么大——早也被老爹活活打死了!”
一席话说得她不敢作声,子玉思忖一回,道:“为今之计,我们去雇几个女工手艺好的大婶,多许些酬劳,着她们连夜赶制出来。”
穆笳想了想,道:“那还不是让她们知道了?照样会走露风声。”
“那还不好办,”子玉笑笑,很洒脱地挥一挥衣袖,玉箫虚空斜下断然一切,阴森森道:“衣服做完之后,‘喀嚓’一下子,杀光灭口便是。当年秦始皇修皇陵就是这么干的。”
穆笳默然了好一会儿,终于道:“那就不要夜行服了,算了……”
子玉只当已将她说动,大为欢喜,再补上最后一把劲道:“这就对了嘛,好好的杀什么官,明儿个我们就走了,本来就与我们不相干的不是,今晚咱带你去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好了。还有,你一个大姑娘家别成天想着杀杀打打的,喏,知道吃亏了吧!回家好好学学针线裁剪琴棋书画的为是,免得将来被外人笑话,本少爷脸上也无光……”
一言未毕,穆笳忽地抬头来,一对水汪汪的剪水双瞳流动着异样的神采,粉拳紧握在胸前,决然道:“我们弄不到夜行衣便不要了,就穿这个去,今晚无论如何要杀了那狗官,伸张人间正义,解万民于倒悬……”
第三卷 武林尘析碎风痕 第八章
子玉胸口一窒,搔搔头,想了一想,呐呐说道:“这个,这个,兹事体大,还得从长计议,断乎鲁莽不得……”
一言未毕,穆笳柳眉倒竖,手中折扇冲他鼻尖上直点,怒道:“好个不干不脆的男人,尽婆婆妈妈的,真没出息!也罢,本姑娘一人去便足矣,你还不躲远些,仔细受我牵连!”
子玉叫她骂得脸上讪讪的,陪上个笑脸,道:“好嘛,好嘛,我同你一块去还不成吗,小子虽说没什么本事,望个风放个哨什么的还能凑合,也算尽一份心力。”
穆笳小姑娘这才回嗔作喜,笑道:“一言为定,到时候可不许耍赖咯!”
子玉暗自苦笑。在他看来,若是自己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本领,那便去襄樊杀敌报国,拼却三尺残躯,也要浴血沙场与国共存亡。可现下既是再微不足道一常人,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前线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不该自寻烦恼想那么多,回家好生安安稳稳过完最后几年太平日子的正经。故而,这等小仇小怨,在他眼中不啻过眼云烟一般,大可视而不见。虐民昏官又如何,再世青天又如何?数年之内蒙古人渡江杀来,一切的一切都完了,届时大限一到,南宋半壁江山伏尸千里,血流漂杵,人烟断绝,荆楱蔽野……实为大汉民族自炎黄以降,数千年来前所未有之大浩劫,到那时再看来,这种小侠小义就可笑得紧了。
两人肩并肩,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默默往前行去,迎面大风掠起他们衣裳,衣带在风中欢快地舞动。
街道上,小商贩们卷起摊子躲入两旁店铺内避雨,这会儿有人按耐不住了,撩起下摆跑到街心仰天望望,就见半空中浓密的乌云黑压压盖在众人头顶,一眼看不到边际,厚重得一丝儿阳光也透不进来。
他们心里拿不准,要说就快下大雨了吧,这都做势老半天了,偏生半滴雨也没下下来;要说不下吧,天色又阴沉沉怪怕人的。
未下雨的燥热天气闷的慌,有人被耽搁了生意,心气不顺,嘀嘀咕咕咒骂了起来。他们原本闲着也是闲着,见有人带头,也纷纷跟着骂起来,说是老天不长眼,老天爷真真瞎了眼云云。
二个正路过的官差听着特刺耳,冲过去劈头盖脸一顿大声喝叱,唬得他们乖乖再不敢作了声。
两小未走一小会儿,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急响,随后两条人影一晃,当头拦在两小前面,一人伸手在子玉身前一张,喝道:“拿来!”
子玉一头雾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道:“这位兄台,你跟小生说话?”
眼前两人俱着蓝衫小商贾装束,说话之人中等身量,面貌寻常,甚不起眼。另一人虽是身着汉人服饰,但身形魁梧,满面络腮黑须,高颧阔脸,极是粗犷剽悍,一望而知非汉族人氏。
发话的那人一听,怒道:“少废话!快将那东西还来,爷爷一高兴,兴许饶了你们两个小贼!”
两小对视一眼,俱说这是哪头来的事儿?子玉暗忖这两人不可理喻,咱是读书人,可不好跟他们一般见识,因笑道:“兄台何出此言,莫非受了什么刺激?是赌博输光了家当,还是老婆刚跟人跑了?”
那人怒极反笑,指着子玉道:“小贼休逞口舌之快!适才我二人被一个偷儿盗了那东西去,追赶时,那小贼眼见势头不妙,便有意往你小子身上似模似样撞了下——实则已将东西转移到了你怀中,是也不是?后来我二人追上逮住了他,搜遍全身也不见踪影,方才想通此节。你们原本便是一伙的。”
穆笳在一旁早就不耐,闻言抢着道:“别说你们失窃的东西不在我们身上,即便在,哼哼,这会儿本……公子心里不痛快,你们是想也别想!”
子玉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们好生蛮横无礼,懒得跟你们多说,被盗的东西不在我身上,我怀中什么也没有,你们走吧!”说时,不觉右手探进怀中……
他脸色十分微妙地一动,迅速又恢复原状,右手在怀里掏了掏,取出前一会穆笳递给他的丝巾,伸手还给她道:“喏,还给你,妹……嗯,穆兄。”
子玉一闪而逝的古怪神情,被那人捕捉到,情知自己所料不差,失窃的东西果真在他身上,看他样子,只怕也是刚刚才发现,便笑道:“东西交出来,小兄弟,其余一切好说。看来这里面有个误会,你们兴许真不和那偷儿是一伙,东西还来,此事便算揭过……”
一句话尚未说完,猛地被身旁大胡子同伴一脚踹翻,“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大胡子嘴里唧唧咕咕骂着不知何族的语言,一面抬脚在他身上狠狠踩了几脚。
穆笳附子玉耳畔,小声道:“是蒙古人。”其时,蒙古人占据华夏北半壁江山,已历两代之久,几乎所有的蒙古人都或多或少会一些汉语,身为汉人却操蒙古话的更不知有多少。天府之国四川,包括成都在内的近半疆土也已失陷二十多年,峨嵋山正处蒙汉之交,前几年两国和平,两国百姓彼此往来做做买卖,这三年来两国交兵,两国军民又时常越境杀杀人放放火什么的,交流甚是频繁。故而穆笳一听他说的音节语调,便立时认出是蒙古语。
子玉早存有几分怀疑,一听恍然。
那人躺在地上,见大胡子同伴大脚踩来,既不敢反抗,也不敢躲闪,老老实实让他结结实实踩了几脚出气,直到他没有再踩的意思,才爬起来,冲他低头谀笑。
子玉心下暗恨不已,他生平最是见不得身为汉人却对异族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大胡子又对那人用蒙古话训叱几句,然后扭头,环目瞪着子玉,大手一指,操着蹩脚的汉语道:“汉狗,杀杀杀!要你,废话许多?”
两小一齐勃然大怒,穆笳丢下折扇,纤纤玉手扣上腰间剑柄。
那人听了,面上大有难色,心下只管叫苦,这蛮子不懂江湖道上的规矩,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一个不好会惹上天大的麻烦,不论是被官府出榜通缉,还是让武林人缀上,对此行任务皆有莫大的害处,可又跟蛮子说不通道理。他情知前几年朝廷重臣李璮叛乱,使忽必烈大大受了刺激,从此对汉人彻底丧失了信心,从那以后,无论什么事都是蒙古人为正,汉人为副,断不容汉人独挡一面。现今,北国地界内的汉人,上至忽必烈深深器重的史天泽、张柔等人,下至黎民老百姓,哪个不是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度日。
他打定主意,先行将这两人擒下,夺回那件紧要的事物最为要紧,之后这两人放了也好,再不拖到僻静处一刀宰了也成,端的看蛮子眼色行事。他猱身而进,叫声“看招”,两臂蓦出,十指大张,交叉一圈,一前一后望子玉当胸抓去。
子玉一见,已不像前几天样立时慌了手脚,今早听穆笳讲解过,明白这种手法叫擒拿手,武林中各门各派都有,招式虽不同,道理却是大同小异。他清楚自己什么招式也不会,拆招十成十拆他不过,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运足内力,奋起一掌平胸推出。
这一掌风声飒然,劲风呼啸而来,那人鼻中一窒,心下大骇,料不到他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公子哥,竟有如许雄浑的内力。他左肩蓦沉,闪身挪步,向右一旋避了开去,同时右手食中二指并拢笔直,化作剑指,上下一晃,在子玉微一愣的工夫,嗤的一声,迅捷无伦刺中了子玉腰间要穴“商曲穴”。
旁边穆笳空自惊呼一声,因那人出手实在太快,却救之不及。
早晨她给子玉讲解点穴解穴时,顺带提起峨嵋派有一门短暂闭穴的心法,据说旁门左道中另有一种移穴的奇门功法,都能使敌人的点穴无效。子玉一听,来了兴趣,缠着定要她教。她推说自己也只背了口诀,至今还未练成,还说师门长辈叮嘱过,这种心法纯以内家修为为根基,功力到了一学便会,否则强求也强求不来。子玉更不放过,少不得拿出打小缠夫人的本事,涎皮涎脸死活赖她说来听听,说是好姊姊你通天的本领尚且没练成,小子我只是听听,见识一下下,哪儿能就学会了呢!说说嘛……她被缠得没法,只得将口诀从头到尾念了一遍给他听。子玉也听得?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