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丽人忽而眨了下眼,扑哧一笑,微启未唇道:“醒了,小鬼头!”说时,玉手端起桌上的一个青瓷碗,莲步款款行到床沿坐下。
她这风情万种的一笑,黛眉下一对媚眼便眯成了两条弯弯月牙儿,百媚千娇。子玉直盯盯看着她,冷冷开口,道:“你想怎样?”他当即认出她便是最后攻击自己的蒙面女郎,她不但不杀自己,反而将自己带到这儿来,不知更有什么诡计图谋,只怕转眼间便会被她炮制得生不如死。
“哎呀,死鬼你好坏哟!都睡到贱妾床上了,还问贱妾想怎样!”她咯咯一阵浪笑,还拿手指朝子玉脑门上戳了一下。见子玉冷冰冰的始终不为所动,面色沉静如水,也有些无趣,送瓷碗凑他嘴唇下,腻声道:“来,吃药!姊姊亲手煎的。”
子玉冷眼瞟瞟碗中,里面是大半碗其黑如墨的液汁,药味扑鼻,又转向丽人,道:“小爷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何不给个痛快?士可杀不可辱,想变着花样折磨小爷却是万万办不到,我宁可自断经脉!”他察觉到丹田里内息涌动,功力并未受制,那是这女人未曾将自个儿瞧在眼里,有恃无恐了。他也知彼此武功相差太远,绝无反抗的余地。此时此刻,对于他这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来说,已是心如死灰。
丽人缓缓收敛了笑颜,正色道:“你见过我师傅了?”
“你师傅是谁?”子玉奇道。
她道:“便是‘及乐轩’主人,武明空!”
子玉一怔,随之大喜过望,“哦,原来是她啊!那个叫‘阿空’的大姊姊……”生机一现,他便像溺水之人突然发现一根浮木一样,死死地一把抱住了就没错。
她微微笑道:“你是我师傅选中的人,贱妾岂敢加害!来,喝了它€€€€”将碗再次递给他,续道:“你的内功好生古怪,一开始你体内尚有内伤,待姊姊背你到这后竟已痊愈得七七八八,当真可怕!……另外你体内还有些毒素,原本以你的内力修为之深,根本无须服什么解药,运功逼出来即可,却不知你为何迟迟不去理会,时间长了对身子可不好。姊姊便配了付药,亲自煎好,你快喝了!”
子玉接过瓷碗,警惕之心仍在,并不张口。他被丽人头一句话吓住了:“你说什么我是你师傅选中的人?”
她望着他妩媚一笑,勾魂夺魄,却不作答。
子玉心下隐隐有些不安,便换个问法,说道:“姊姊如何得知小子遇见过你师傅?”
她不紧不慢俯下头,径向子玉偎依的去。
“你、你要干啥?”他脸上发烫,支起身子,尽力向床里仰了仰。大感吃不消,心说她们师徒俩都一个样儿,在她们面前总觉自己是做皮肉生意的,而她们则是嫖客!偶尔低头扫见丽人胸口若隐若现的两团春光,又不由得一阵目眩。
“因为……”她鼻头翕动,凑着他身旁上下左右嗅了嗅,露齿一笑道:“因为,你身上有我师傅的味道。”
子玉更是怦然心动,她这话说得忒暧昧呀,叫不知原委的旁人听了不往邪路上想才是怪事,冤枉死我了,咱可是清清白白的,要是穆笳小姑娘听见,非拔剑砍我不可!
丽人美好的螓首离他身前不足半尺,鼻息咻咻,吐气如兰,炙热的气息尽数喷在他脸上,他一时间血脉贲张,心乱如麻……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干柴烈火的……太太太危险了!!
他赶忙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哪里?姊姊你叫什么名字?”
便这此时,门外远远的响起一阵喧闹声越来越近:“女儿呀!兰心呀!兰心乖女儿呀!不得了啦,大事不好!这可怎么办,怎生是好?”喋喋不休边走边嚷,到了大门外便驻足停住了。
丽人兰心眉宇间泛起一丝恼色,很快便又归于平复,她也不起身,隔着房门向外道:“妈妈何事这般忧急?”
外面老鸨子立时大吐苦水,“还不是今儿中午在对门临江客栈买来的那闺女,起初还答应得好好的,谁想临到这要命的当口她竟死活不从,刚上好的胭脂花粉一不留神叫她哭了个一塌糊涂。前院里梳弄竞价就快开始了,达官显贵、富家公子来捧场的不少,都眼巴巴干等着呢……你说这可怎么好,何老爷子今儿一晚上都没出现,妈妈我实在顶不住了,那些大爷们可吃罪不起,里面还有几个绿林好汉,那是一不如意要动刀子的!今晚上要是搞砸了,何老爷子回来非扒了老婆子的这张皮不可!呜呜呜……我命苦啊……”说着说着,竟似是悲从中来,就在门外半真半假地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子玉心中一动,难道这儿是城中的“醉红楼”?好家伙,咱又转回来了。就不知对面客栈里穆笳小姑娘怎么样了。想到穆笳,不知怎地心里头一暖。
兰心闻弦音而知雅意,岂能不知她的意思,轻叹道:“妈妈跟女儿说这些何意,女儿早交待了今日身子不适,不见客的。”声音中自然透出股子慵懒倦怠的味道。
外面老鸨子陪笑道:“好女儿,你是我醉红楼的第一头牌……噢不,是整个袁州城的第一头牌名妓!客人中冲你而来的着实不在少数,你能不能抱病出去跟他们周旋周旋,只须缓得小半个时辰,妈妈我一准儿让那小娘皮登台……算妈妈求你了成不成?”
兰心沉吟一回,道:“可是,女儿今晚有些儿头疼,恐怕无法抚琴。”
子玉心说你哪是什么头疼,分明左臂受了轻伤,不敢弹琴。她的伤口自有衣物遮住,如是行动无碍,他人本不易发现,但弹琴是何等精微之事,一丝一毫也差之不得,否则一入深通音律之人的耳中就能辨出不对头。
老鸨子大喜道:“不弹琴不弹琴!只有你肯露面就一切好说。”
兰心无奈道:“如此,妈妈请先行一步,女儿补个妆,随后便来。”
老鸨子欢欢喜喜的去了。
兰心看看子玉,显是有点迟疑。
子玉忙道:“姊姊只管忙你的,小子折腾半夜早倦了,喝完药便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兰心笑了笑,忽然抢过瓷碗,自己抿了一小口,再塞给子玉,道:“这回放心了吧,快喝!”
有意无意间把她就唇处凑到子玉面前,他看见碗沿上两瓣胭红的唇印,原本是件极其香艳旖旎的事,但他脑中没来由闪过一句诗“一点朱唇万人尝”,猛觉心头一阵无以名状的恶心,将碗转过另一边,这才咕噜咕噜喝了。
兰心一言不发,收过空碗,对着铜镜略微收拾一下,便出门而去。空气间好似留着幽幽一声低叹。
子玉听见她出去后上门锁的声音,而后她大声叮嘱道:“你们两个放警醒些!要是叫贼人溜进房去偷东西,看我回来不打断你们的腿!”
门外的两小丫头唯唯诺诺。
子玉心下自是雪亮,她防哪门子的贼呀,明明是怕我趁机开溜来着……
第三卷 武林尘析碎风痕 第三十四章
子玉竖长耳朵,听兰心细碎的脚步声渐行远去,便腾的一下推被而起,跳下床来。
他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向大门后走去,忽地想起一事,距木门前五步之地便伫足停步,生恐再上前的话,桌上灯盏昏暗的烛光将自己影子投在门纸上,被外面看候之人发现。
只听门外边两小丫头一面哈欠连天,一面含含糊糊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闲话。
子玉受她们感染,也觉阵阵困意袭来,昏昏欲睡,“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这般想着,迷糊中竟不知不觉喃喃说了出来,一言即出,神志一醒,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暗暗叫苦不住。
却听外面一小女声随口应道:“不就是戌牌时分么,呜……好困!”说着说着,忽觉不对,侧首骂道:“好蠢的小蹄子!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时辰,偏要来问我,皮痒啊?”
另一人叫她突然骂得莫名其妙,也不知从哪头来的事儿,狠狠呸了口,反唇相讥:“谁人问你了?你自个儿咕咕哝哝自问自答,却来寻我开心,想你家汉子了不是?小骚精!”
那小丫头被这一通抢白,气得瞌睡也醒了,当即骂了回去。另一人不服气,回嘴与她针锋相对,半点不落下风。两人便在门外你一句我一句大吵了开来。
子玉听了哭笑不得,自度身在险境,也无暇理会他人的闲事,当下两眼放光,四处打量,苦寻脱身之策。
他见面前这两扇檀木门,雕花镂空,雅致固然雅致,却也不甚坚实,琢磨着以自己现今掌力,一掌一掌拍将过去,哪须五掌七掌便能硬生生破门而出……难便难在门口有人守着,若是被她们呼来妓院里的打手,一拥而上把自己擒下了,当作江洋大盗送交官府查办,那可就糟糕透顶,糟糕透顶!
除此之外,这不大的闺房再没有别的出路。他很是怏怏的,叹了口气,踱到床边,也不脱鞋,一个翻身大刺刺躺回了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纷杂。
邪剑之女落入兰心手中,这时也不知如何了。她兰心一忽而几乎杀我灭口,一忽而不单不杀我反而悉心为我治毒,并且态度甚是暧昧,天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女人心哪,海底针!揣摩不透,不可轻信,也不可不防……包括魅云那帮子人也是一样,别看咱救过她性命,武林中恩将仇报的事儿多了去了,江湖险恶,险恶呀!
想灭了我的人不少,张贵算是一个;孟老头倘或碰上我,为免他背信弃义的丑事传扬出去,势非杀我灭口不可,也算一个;还有丐帮,丐帮弟子只怕不下数十万呢……呜,今后麻烦大了!而可以信赖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嗯嗯,好像还有那么一个,咱未过门的妻子€€€€穆笳。
想到穆笳小姑娘,她的音容笑貌便浮现在眼前,一颦一笑,无不扣人心弦,他心里头一片暖暖的,满盈温馨甜蜜之意。
全心全意为自己好的,还真只有穆笳一人。拜包办婚姻所赐,她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王家的鬼,今生今世都给绑在一块儿了,逃不了她,也少不了我!她不帮我帮谁?我不信她信谁?是极,也只有她……
一念及此,恨不得背生双翼,立即飞到她身边,只有面对她时,才不用勾心斗角,处处提防……
子玉眉头一皱,想出个逃走的好法子:在这房间里放起一把大火,自身先藏到床底下,待妓院中的人冲进来乱哄哄救火时,自己涂黑脸面,夹在进进出出的人流里趁势跑出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可策万全。
嗯,好主意,就是损了点,咱这么做有点忘恩负义的味道,似乎对不起兰心的一番好意呢!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谁又说得清,日后若有缘相见,再向她陪罪便了!
他怦然心动,精神大振,翻身坐起,靠里侧的右手无意中摸着床板与墙壁间一块拱起的、小木栓样的物事,“这是什么?”他尚在心里这么想的时候,猛然轧轧声响,这张床竟整个向下翻转,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这一下异变突起,子玉未及有任何转念的工夫,便重心一失,整个身躯不由自主地掉了下去。他骇得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了一个念头反反复复:“我命休矣!”
不单单是子玉,连他身上盖的衾褥和下面的垫被也一并跌了下去。先是垂直往下两丈余,紧跟着便顺一道很陡的斜坡飞速往下滑,转瞬之间已到了洞底。
扑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子玉痛得龇牙咧嘴,啊哟啊哟的老半天爬不起来。这还所幸身下的垫被给他大大缓了一下,如若不然,就他这么手舞足蹈的一头扎下来,非摔出毛病来不可。
他慢慢缓过劲儿,拍拍胸口,大呼侥幸,“敢情不是陷阱,是个秘道来着,可吓死我了!”他自然听说过不少武林人士家中暗藏逃生秘道,以供危急时救命之用。狡兔尚且三窟,江湖中人过的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时常睡觉也睡不踏实,哪个不想多留条退路,以备不测。倒是她一个妓院头牌姑娘的闺房里竟有这种玩意儿,就让他想不通了。
他定一定神,只见四下里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无论朝向哪个方向,都是茫茫混沌一片,漫漫不着边际,看不见任何事物。异样的死寂,没有一丝儿声响,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仿佛他独自一人跌入了某个空旷而幽静的虚空里,无所凭藉,也无处着力。
他不觉有些怕怕,运足目力瞧去,勉强看清左侧是一堵石壁,他摸索着冷冰冰的石壁缓缓爬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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