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兄妹俩逼问老爹,老爹始终讳莫如深,逼急了也只莫测高深的一笑,说是将来自会明白。
还是大哥主意高,着妹妹先假意应允……
这日晚饭席上,穆知府听说女儿终于答应婚事,一时间老怀大慰,放下一桩悬了许久的大大心事,席间一家人其乐融融,穆知府爽朗大笑,难得的开怀畅饮。
却不知哥哥、妹妹外带哥哥的一妻一妾早谋划好了的,四人轮番上阵猛灌老爹。穆知府生性豪爽,不擅作伪,当下杯到酒干,醇酒后劲足,竟一不留神给这一干儿女们灌了个酩酊大醉。
穆大少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推了推老爹,“爹,爹,你实实跟孩儿说,私下里收了王家多少金银,这般一意楞着头要卖妹妹?”
穆笳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卖”啊!这时也没工夫同他计较,竖起耳朵听老爹醉后吐露的真言。
穆知府趴在餐桌上迷迷糊糊应了声,大着舌头道:“笳儿€€€€笳儿哪!哈哈……你老子我……终于给你谋到了天下第一的归宿!爹爹开心……呃,酒,酒来!爹没醉,还能喝……对得起你早去的娘了!”
兄妹面面相觑,双双愕然,这都哪跟哪啊,天下第一的归宿不是被聘为皇后母仪天下吗?同那个王家的小淫贼有何相干!
“爹,爹,再说清楚点,大家也好一起高兴高兴,有话一个人闷在心里怪难受的不是?”穆大少日常同泼皮无赖鬼混多了,坑蒙拐骗很是有那么一套心得。
“说不得,说不得……天机不可泄露!”穆知左臂垫头,空着的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屋顶,“泄露天机,要遭雷劈的……”
“搞了半天,原来爹你压根儿就不知道啊,早说嘛!”穆大少适时的添上一把火。
老爹立刻就被刺激到了,挣扎着抬起头来,勉力睁开醉眼迷离的双目,吹胡子瞪了他一眼,嚷嚷道:“谁……谁说不知道了?告诉你们两个小东西,你们老子我……”他把胸口拍得啪啪啪震天价响,“老子我知道的多着呢!……想当年,钓鱼城中王坚大帅还说老子勇猛有余而智略不足,却不晓你们老子我粗中有细,所谋不知道有多远呢!”
哥哥便顺水推舟道:“怎么个远法?说说!”
老爹呵着满口酒气哈哈大笑,看情形是提起了平生最得意的事,踌躇满志,神情快意已极,“实话与你们两小东西说,你们老子我十年前便开始谋划笳儿与那王、王……是了,王乞小子的婚事。原想请个大儒来,让你和他作一块儿读书,一块儿大长,也好两小无猜,青……青、梅……那词儿咋说的来着,对了……青梅竹马!后来他被父母关在家里,你们两小娃娃青梅不成了,那也只得罢了,左右来日方长。爹爹我便转而将你送上峨嵋习武,这边一面严令全城官媒不得为任何闺女上他王府说亲,并将这禁令传知全城每一个媒婆,有哪个不服先拖进衙门吃一餐棍棒……嘿嘿,所以呀,这多年来一个上他们家提亲的也没有,王老哥夫妇也好似忘了这回事。直到时机成熟,爹才差人上峨嵋山将你招回家来议亲……哈哈哈哈!你们老子深谋远虑吧!”
穆笳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穆大少亦是深深不以为然,那家子不过是个书香世家,外带经了些商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潢贵胄,犯得着恁般处心积虑攀亲么!
老爹话匣子已打开,越说越是亢奋,唾沫横飞,自顾自接了下去,道:“他赵普算个啥?他张良又算个啥?老子我最瞧不起那种只会缩在帐篷里拨算盘的小白脸!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出将入相那才叫一个本事!你们爹爹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生平只佩服两个人,头一个是已故的本朝名将孟珙孟大将军,另一个便是王坚大帅……哈,其实你们老子比他们还了不起,只消我做成这桩婚事呵,嘿,你们只管瞧着吧,他们要不了多久就该给老子我比下去了!咱们家近水楼台先得那个月,这便宜可赚大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穆笳听得遍身阵阵恶寒,明明一手把女儿推入火坑,偏生还一副拾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一家老小纠缠了大半夜,除开这些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穆大少气不过,找一日纠集一大帮子闲汉泼皮去王家讨公道,最终也以惨败而归了事,老爹大为光火,罚掉了他两个月的月例零花钱,他肉痛不已,再不敢管妹妹的婚事。
其时,儿女结亲但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尚且违逆不得,更何况于礼教重重束缚下的闺中女儿家。穆大小姐满心委屈,大哭了几场,又大闹了几场,无奈老爹是生吞秤砣€€€€铁了心了,不从也得从。
这日深夜,四更敲过,玉绳低转,更漏沉沉,她在自己闺房绣床上辗转反复,神思恍惚间又梦见了那个在崖边翩翩舞剑的少年,依旧是白衣如雪,依旧是那么的飘逸出尘……缓缓地,他回过头来了……
她芳心剧跳,几欲蹦出嗓子眼,凝目细看……
天啊!!竟是王子玉那小鬼!!只见他嘿嘿嘿贱笑着乐颠颠跑过来,绕着她转了一圈,涎皮涎脸笑道:“啧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又道:“嘿嘿嘿……小妹妹,你好漂漂喔!来,让哥哥亲一口……”张开血盆大口,一把扑了过来。
啊!!!她惊叫一声被恶梦吓醒,推被而起,浑身香汗淋漓,气喘如牛,呆了老半天,“再不痛下决心,不出几日恶梦就该变成现实了!”她咬咬银牙,断然一横心,起身匆匆打点行装,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要逃婚!
片刻后,她出指点昏睡外房的两个丫鬟,跨上骏马,扬鞭绝尘而去。“要本姑娘嫁给那小淫贼,毋宁死!”她咬牙切齿。
冥冥中自有天意。此时此刻。西城墙根。子玉在守城军士们的协助下,吊下了城墙,蹦蹦跳跳向无边黑暗笼罩的旷野奔去,回头扫视一眼生活了二十年的牢笼,旋而又对着构想中花团锦簇的未来哈哈大笑。
短短数日之隔,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她一旦认命了嫁他,心态便截然不同,一门心思投入到防止子玉三心二意上来。
一鸳配一鸯,一凤配一凰,正如一马配一鞍,天经地义!她想。
第三卷 武林尘析碎风痕 第三十八章
琦灵坐在地上老大没趣,如云秀发抱在胸前,扑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望望子玉,又望望穆笳,顾盼流眄之间,道不尽的楚楚动人,终于耐不住腻声叫唤了起来:“琦琦肚肚饿了……”说到这里,为增强说服力,赶忙将她的大白猫又搂进了怀里,“喵喵肚肚也饿了喔!”
穆笳冷若冰霜,眼角也不扫她一眼。子玉正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琦灵见没人答理她,丰润的樱桃小嘴噘得足能吊个油瓶,腰肢扭扭便向子玉靠的去。
穆笳原本背对着她,身后便如长了眼睛一样,猛然左臂倏伸揪住了她,“你干啥?”在穆笳眼里,救命恩人是一回事,跟自己抢情郎又是另一回事。
琦灵不依了,娇声嗔道:“放手放手,讨厌啦!呜嗯……琦琦不要你,要子玉哥。”
子玉再难置身事外,苦笑道:“琦琦乖,先别闹!子玉哥待罪之身,正领受责罚呢,要是等一会儿我还留得小命在,再带琦琦去吃东西,嘿嘿……”先是一副慷慨赴义的悲壮模样儿,说着说着,他自个儿都忍俊不禁,噗哧一下笑将开来。
琦灵望定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气呼呼的模样急遽转颜,也跟着叽叽咯咯笑了起来。
紧绷着的气氛稍见缓和,穆笳正欲喝叱,子玉抢着道:“罢了罢了,你可以不信我说的话,然伤处总作不得假吧!你亲眼来验伤便是。”言讫,抽散衣带,解开长衫,他吃吃一笑,存心使坏,上衣不脱却自顾自地脱裤子……
只听得琦灵“呀!”的一声娇呼,双手掩脸,纤腰水蛇一般的不住扭动,羞涩难当。穆笳粉面布满红霞,啐了一口,跺跺脚,忿忿背过身去。
子玉大乐,本想顺势将穆笳揽入怀中怜爱温存一番,管保一天的乌云都消散了,总算情知她在外人面前向来害臊,要是羞忿过度拔剑劈来可不是耍子,终是轻易未敢造次。
空气间弥漫的呛鼻火药味儿,就这样子不知不觉消弭散去。子玉心下已然大定,微微笑道:“还气恼吗?今晚上咱不幸叫人掳了去,几度险死还生,历尽磨难,真个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堪,这妓院又不是我自个儿两只脚跑来的!”
“那……你怎么打算?”穆笳嗓音虽说依然冷峭,总算神情已然松动,再难硬板着面孔。
子玉问道:“什么?”
“她!”穆笳冲琦灵一呶嘴儿。
子玉沉吟着道:“她是邪剑公子的宝贝女儿,不知多少心怀叵测的江湖人对她虎视眈眈,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弃她不顾吧?她不止一次救过我们呢!”见穆笳默然不语,续道:“好在仅有两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须换下这身显眼的衣裳,谁认得出她是哪个,嗯,这样……”转向琦灵,温婉一笑,道:“琦琦愿不愿随哥哥姊姊去洪州城玩几天?带你去看滕王阁喔!那儿有不少先唐古迹,又热闹又好玩哩!”
琦灵欢呼一声,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好啊好啊!平日里琦琦看书时,最最喜欢读王勃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几早想去游玩呢,就知道子玉哥最好了!”
子玉偷眼瞄见穆笳面色不豫,忙道:“子玉哥回家后,只怕未能时刻出得来,琦琦便住在姊姊家中可好?姊姊自会带琦琦四处游玩,这个姊姊你别看她样子有那么一点点的凶,其实人也好好的哩!”
穆笳脸色稍霁,这倒也还使得,如若让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终日泡在一起,不清不楚的,不定弄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丑事来。这样子处置大概已是她能忍受的极限。
琦灵瞟她一眼,从鼻孔里哼了声,扁扁樱唇小嘴,“不要”二字就待出口,猛听子玉大声道:“€€呀,哥哥肚肚也早饿极了!走走,还待在这作甚,咱们吃东西去1她便也连声附和。
子玉因问穆笳道:“你随身带没带火折?”
穆笳奇怪看他一眼,自怀中取出火折子,晃着了。
子玉站到石阶上,一头将上方秘道出口处的木板安放掩好,一头说道:“叫你这般大闹一场,不好再从上边走了,没的惊世骇俗。来,咱们从秘道走走看!”见阴森森的甬道里每隔上一段路,壁上便插着一根乌黑油布缠绕的朽木,想必是火把,他摘下一支,就着火折子燃着了,秘道内顿时大亮,毫发可见。遂振臂一挥,“跟着哥哥,别走丢了,嘿嘿!”很有男子汉气概的当先而行。
琦灵双臂紧紧搂着怀里的宝贝猫,眸子里尽是兴奋之色,一蹦一跳紧挨在子玉身后。
穆笳咬咬下唇,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玉腕疾伸,扣住了琦灵左肩,将她强行拉后了些与自己并排而行,道:“走便走好,少亲亲挨挨的,成何体统!”
琦灵嘟着嘴不依了,甩脱肩上的玉手,娇声嗔道:“凶巴巴,母夜叉,讨厌死了!难怪子玉哥不喜欢你!”
穆笳一听火大,岂肯与她干休,两小姑娘便来一句去一句吵了开来。
子玉早看出她们两人彼此间特不对眼,怎敢在这当口加入战团,头也不敢回,只顾引着她们徐徐向秘道岔路另一边行去。对身后的莺声燕语聒聒噪噪充耳不闻,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就是心里头堵得慌。
就在前一会儿,他还念及初坠秘道时,自己一个人凄凄惶惶摸索石壁前进,踽踽独步,那情那景,好不凄凉!到这时节身后竟跟着两个美丽万分的小姑娘,不由心中窃喜,颇让他升起那么种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的幸福滋味。不料,才一转眼间,她们又热闹火爆过了头。
不知怎地,他突然间灵感如泉涌,诗性大发,摇头晃脑吟哦道:“河东狮吼兮,家门不幸;有女琦灵兮,只可远观;悲哉浪子兮,唉……枉负恶名……”一咏三叹,意韵隽远,百转千回,直欲摧人泪下、肝肠寸断……
过不多时,已至秘道尽头,他略一打量,气运双臂,推开一堵巨石,双掌护胸当先一跃而出。
原来出口竟在幽僻处一座白岩堆集的假山内,只见半阙明月在厚积的云层中若隐若现,清新的泥土气息伴随淡淡花香送入鼻间,阵阵夜风习动,草木徐徐摇摆。庭院占地甚大,一眼望不到边际,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