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只听这女侍道:“怜心姑娘流落异乡之人,新来小店,人陌行生,未敢擅自接客,愿将清白女儿身奉于诸位中一个惯解风情的妙郎君,共度这吉时春宵……”
子玉插口大声道:“废话少说,本公子都等不及了!就明言要多少钱吧!”
女侍微微一笑,道:“以五十两为底,哪位大爷出的价钱最高,哪位便有幸成为这怜心姑娘的头一个客人,按行内规矩,还能在她的绣房中留宿最多十日,未能拔得头筹的客官也不消气恼,十日之后,在坐诸位皆有机会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有意客官便请开价!”
人群中一阵嗡嗡声,有人死死盯着卖唱女(现名怜心)喷火的身躯,眼中泛红,猛咽口水,一派色授魂与的急色相;更多的客人则是凑在一块交头接耳,窃窃低语,一面对悬在木台子上空的尤物指指点点。不论是已被深深刺激到的与无动于衷的,谁也不愿先行出这个头,毕竟这是从所未遇之事,弄不好出个大丑可是会沦为今后满城笑柄的。
子玉等了一回,见众嫖客兴奋归兴奋,可迟迟没人第一个响应,无可奈何暗道看来只有咱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咳咳”两声清清嗓子,大大咧咧站起来,纵声道:“这小娘子姿容楚楚,身段撩人,我的喜欢!本公子要了,出价六十两。假如各位高贤不与小弟相争,怀谦礼让,那小弟便在此先行谢过了!”
“好!那位公子爷出六十两,还有哪位出价更高?”台上女侍微笑道。
一众嫖客们见有人开了头,气氛顿时喧闹躁动起来,见那小子简直目中无人,谁也不甘人后,相继开价。
“老子出六十五两银子!奶奶的,老子也买个鲜尝尝,哈哈……”
“这小娘儿对了老夫味口,老夫出八十两……”
“我出九十两……”
……
一路攀升到一百四十两之高,便暂时停了下来,众人各自皱眉,只拿眼相互打量,一时无人报价。
那出一百四十两的中年富商面有得色,胖眼左顾右眄,洋洋得意,摇摇摆摆着站直身,就待大大方方作揖谢过各位谦让之德、让随行仆人呈上现银,忽听得有人朗朗而言:“一百四十两算得什么?依本公子看这小娘子绝不止此数,本公子愿付二百两!”却是子玉笑着道。
中年富商一呆,众人也是一片嗡嗡声,间或伴随一两声不自禁的惊叹。
二百两银子在他们这些富翁阔少眼里虽说没什么大不了,但用来买一个窑姐儿的初夜便万分的不值了。要知道这卖唱女的卖身价也就区区一百六十两银子而已,倘或能赶在何大善人之前,二百两银子买下她整个人还有多。买回家去与在妓院里嫖宿几天,其间天差地别,相去简直不可道以里计。
中年富商回首,斜睨着肥眼瞪了他一眼,嘴里小声嘀咕道:“哪家养出来的败家子,跟老爷我过不去!”
子玉耳聪目灵,一一听在了耳中,当下毫不退让回瞪了他一下,慢悠悠说道:“出不起钱的,还不趁早滚蛋?自己不愿滚蛋非要本公子亲脚踢他出去,也是成的!”
中年富商猝然一惊,下意识瞧了倭人飞出去的木壁破洞一眼,两腿一阵发颤,又想就不信他敢当众动粗还没有王法了!一时间竟生出股子拗气,大声道:“老爷我出二百二十两!”一语出口,面色大变,顿时悔恨不迭,为争这口气出如此高价,实是大大的不值。
未料,子玉眼也不眨,冷冷道:“三百两!”
众人再度一片哗然,都说这小子疯了,叫桃花鬼迷住心窍了,纵是金银有多压身累得慌,也不能这么个丢法。就算再怎么志在必得,通常也该当十两、二十两的往上加才是,哪有一下从二百二十两加到三百两的,这……这种疯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中年富商倒抽一口冷气,转而灵机一动,本想再往上加一加,好让这愣头青大大的出一回血,张大了嘴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心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干吗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要是我加了一下,这傻小子突然又不加了,那我……不就是全城最大的冤大头了?!这般想着,干笑一声,道声“佩服”,怏怏坐下。
子玉却想:“我已知晓这叔侄俩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善事既然做了便该做得漂漂亮亮才是,为她赎身之后也不用穆笳收留她了,大大方方随她自去。想来她叔侄俩见咱一片无私侠义心肠,当不会怪我坏了她们的事,牵怒到我头上。”
台上女侍见再也无人挑战这个天价,便转身探头进帷幕后,示意后面的人将卖唱女放下来,随后乐音也渐趋息隐。
女侍笑道:“恭喜这位公子夺魁,怜心的绣房早已备好,便请公子如数留下银钱,移驾与她共赴春宵。”
“不忙……”子玉淡淡一笑,高声叫道:“刘老鸨,你出来,本公子不但夺魁,还要当场为她赎身!”
正待起身各拥娇娘归房的众嫖客闻言一怔,都说这倒新鲜嘿,此人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话音方落,就听“来了来了!”刘老鸨满面堆笑一摇三摆,自侧门晃了出来,走到子玉面前,夸张地大笑道:“这话公子爷怎么说?是果真有此善心呢,还是说笑消遣老婆子来着?”
子玉双臂交叉抱胸,冲屋顶翻了个老大的白眼,瓮声瓮气道:“你看,本公子像说笑的人吗?”
“这样啊,”刘老鸨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难色,道:“要说这头回接客便赎身,前例也不是全然没有过,可……”她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来回搓动,嚓嚓作响,“可小店在她身上花的钱又不是一丁半点儿,要是头回接客便让人赎了去,这窟窿就大了。再加上这里不少客官对怜心有兴趣,她若这么走了,小店岂不要遭人怨,也不太合规矩。假如两个月之后那……”
子玉不耐烦一挥手打断,不急不徐道:“开价!”哪来那许多难处,不就银子的问题么。
“公子爷快人快语,爽快!”刘老鸨夸张地翘起大拇指,沉吟一回,道:“小店的难处公子想必也已知晓,这般直说了罢,要是低于千两之数,老身便难以向东家何老爷交待。”
“好!就是千两!”子玉断喝一声接道,取出珍珠轻轻扔了给她,“你作个价,看这东西值多少。”
刘老鸨接过仔细审视了好一会儿,她从事这行当数十年,经过手头的金银珠宝无数,自是看得出此乃货真价实的深海宝珠,这般大一颗的极为罕见,道:“这珍珠虽宝贵,怕还值不了千两!顶多只值……”她偷偷瞟一眼子玉的脸色,“只值八百两。”
“八百两!”子玉气笑道,“亏你说的出口!”
刘老鸨立刻伸手作势欲将珍珠还给子玉,道:“那还是请公子爷先去寻家珠宝古玩店铺,换成现银再来。”
子玉恨恨道:“算你黑!”转身向琦灵一摆手,说道:“再给她一粒珠珠好了。”
琦灵哦了声,一蹦一跳到刘老鸨面前,掏出一颗珍珠给她。
子玉冷着脸道:“一颗八百两,一般大小的两颗,一千六百两,连她的赎身钱与酒菜钱一并付了!多下的算本公子打赏!”
刘老鸨霎时满脸笑成了一朵花,没口子的称谢。
子玉道:“将怜心身上的捆绑解开,我们走!”最后的话自是向两女说的。
忽听背后刘老鸨一声:“慢……公子爷请留步!”
“怎么?”子玉回头怒道,只当她犹不知足,还想大敲竹杠。
正欲离去的客人们一听这话,倒有好几人嗤嗤哂笑了开来。
子玉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偏生又不知错在哪儿。
只听有客人笑道:“这位兄台一掷千金面不改色,如此阔绰的主儿却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不会是头回逛窑子吧?醉红楼今夜为清倌人梳弄全城皆知,岂同儿戏,你哪能说赎身便赎身,起码还得在他们准备好的绣房里住上一晚,明早再走。要不岂不是有头没尾,草草收场,日后谈起来醉红楼该被欢场中人耻笑了!”
子玉一听,原来这么回事,可不好办了,看了看两女,不由大费踌躇,尴尬不已,“这个,嗯……这个……”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众人本道稍一分说明白他便会欣然转头,谁知这公子哥却一脸万分为难之色,顿时“轰”的一下乐了,还从没听说过来逛窑子狎妓买妓的人,单单害怕跟妓女上床,千古奇事啊!
“这位兄台为何这般难决,莫非身有隐疾?那也好办,只须兄台说一声,在下不才,愿代兄台进怜心小娘子的房……哈哈哈哈……”
“什么身有隐疾,依老爷我看这小哥多半是个兔儿爷……”
“搞不好是个易钗而弁的大姑娘家,啧啧……恁般有钱,也不知是哪家的大家闺秀,明儿一早小可定要央媒婆上门提亲……”
子玉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脱口大叫道:“住就住,谁谁怕谁谁呀……”
子玉气昏了头,一句话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甫一说完便知不对,忙转身对两女道:“我们三人一起去住,嘿嘿……”
忽听西北方一声烈马嘶鸣声骤然响起,随后铁蹄踏石板“嗒嗒”声与又杂又乱的人声搅和在一块,闹轰轰迅速向着这点翠雅轩而来。
子玉暗叫不妙,难不成陈大少还不服输,又纠集了人手再来找回场子?
正待散去的嫖客们听见有热闹瞧,纷纷涌到楼口处眺望。
倏忽一声暴喝冲天而起,“挡我者死!”声震四野,响遏行云,子玉似觉一股无形却有质的声浪扑面席卷而过,心道此人内功好生了得。
语音未落,便是几声惊叫伴随人体“叭嗒”“叭嗒”摔在地上的声音。
众人一呆,也不知谁先发一声喊,轰的一下如潮水般退了回来。来者既然不畏当众伤人,他们这些单纯来找乐子的大爷们,自然谁也不愿站在门口挡来人的去路。
来人似已摆脱纠缠的妓院下人,纵马飞速逼近,高声大叫:“阿苇!阿苇!你在哪?!”
刚刚解开捆绑的卖唱女娇躯剧颤,整晚上紧闭垂泪不已的两眼霍然圆睁,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双柔弱的手臂推开侍女,就要向门外跑。
唬得侍女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到底将她拉住了,她朝外悲呼:“酆郎€€€€”
众嫖客们一听,表情各异,嘎嘎怪笑着乐开了,敢情是怜心旧日的情郎打上门来着,俱感既兴奋又刺激,世间还有什么比“与她在床上扑腾而她的情郎在门外抓狂”来得刺激呢!当然,对当事人来说就不是那么的有趣了,因为一个不好会被暴怒的情郎当场砍死。不少人拿十分暧昧的眼神飞瞟子玉,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似乎在说:“这下可好,你小子该赔了夫人又折银吧!看你小子还敢在大爷们面前充阔摆谱。”
子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卖唱女情郎来了自是再好不过,倒免去了咱一桩老大的尴尬事,只不知她们叔侄两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卖唱女这声呼唤情真意切,决计不能是有意做作,假如她确是受人逼迫,难道说她两人竟是死对头……他这般寻思着,眼光不自觉扫过二胡老头,这老头一仍其旧缩在房间黑乎乎的角落里,好似与他全然不相干,丝毫也没有动静。子玉目光如电,敏锐地捕捉到一点点微妙的触动:他面色虽然沉静如水,嘴角却不经意地牵拉出一丝儿苦涩笑意,似怨忿、似无奈、似不甘、又似心如刀割……
刘老鸨当机立断,一面让侍女们拥着卖唱女先走,一面吆喝伙计们操家伙。
这时蹄声已达楼下,“呼”的衣袂飘风声中,一条人影悍然飞了上来,跟着“砰砰”两声,把门的两小厮叫来人踢了进来,摔在地毯上便再也爬不起来,眼珠子倒是转个不停,当是被击中了穴道。
帘帷一掀,只见一名汉子大踏步闯进屋内,生的浓眉大眼,体魄健硕,面额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英气勃勃,身穿皮革外衣,满面风尘仆仆之色,身上还戴了棕草扎成的蓑衣,显是经了很远的路程。左手提着一柄阔刃长剑。
“酆郎€€€€”卖唱女回头哭喊着,声泪俱下,叫人闻之心碎,在一众侍女的拥簇之下自侧门离去。
这汉子见到卖唱女之后,明显松了口气,已不像先时一般惶急,从容不迫环顾一眼室内情形,反手将雨蓑摘下甩到一边,冷眼打量围在四周各操棍棒的妓院打手,沉声喝道:“闪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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