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





孟老头究竟有何奸谋呢,倘若真是劝孟老头投效蒙人的话,那么此时看来定已遭孟老头拒绝。那糟老头儿虽然不讲信义卑鄙无耻之极,总算在民族大义上还把持得住,倒令人可钦可敬。    
    这时穆笳已将对手点倒于地,跃下城墙,又挥动宝剑与最后两名完好的黑衣人战在一起。    
    忽听“轰!!”的一声震天巨响,城门被蒙古人在门外重重撞击了下,直震得泥沙簌簌而下。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见了,左近军民人人面色如土,残酷的现实顿时将他们一时产生的病态喜悦震得支离破碎。    
    站在城门前的子玉耳中一阵轰鸣,忙转过身去,凑着已松动的门缝朝外面瞧去。    
    只见吊桥倒下横在护城河上之后,蒙古人也不知从哪找了段粗有一人合抱的巨木来,在其上绑上麻绳与吊钩把手之物,十来个壮如狮虎的猛士抬着,“呀嘿呀嘿”呼喝着一下下冲过来撞击城门。也算一件简陋的攻城器械。    
    他暗呼不妙,心知这种有护城河拱卫的城池,城门远不如没有护城河的城池厚重,因为护城河足以阻断敌人对城门冲击的原故。岂知此战吊桥铁索第一时间给里应外合的奸细劈断,吊桥随之降下,城门前的护城河便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要是容他们尽情的冲撞,城门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他迅即想到应对之策,纵声大喊:“守城将士统统上城墙,拿弓箭往下射!快!”    
    众厢军兵士一阵群情耸动,大多噤若寒蝉,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子玉气得脑中发晕,正待厉声怒喝。就见城头上两个厢军兵士鼓足了勇气,突然站起身拉开弓箭向下方瞄准正待射出……猛见城外箭支如绵密的细雨般嗖嗖飞来,这两人顿时身中数箭,身躯晃了晃,先后惨叫着栽下城去……    
    子玉瞠目无言,不由喃喃道:“好悬殊的一仗!”他有种抱头痛哭的冲动。    
    他念头急转,当舍则舍,绝不拖泥带水,当机立断道:“这道城门不能守了,大家布阵!”言罢,见所有人呆呆看着他,眼里尽是茫然之色,他不由为之气结,心里暗骂这些人太平日子过到麻木了,危机来临时竟尔一无应变之能,与城外杀人为乐、掠夺为业的蛮族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们人数虽众,却根本没有士气可言,只是目睹了自己大展神威杀败蒙古众奸细,得以使城池暂不陷落,绝望中对自己有了一种几近盲目的依赖,暂时麻痹了恐惧之情,所以才能站在这里静待他的决断。眼下只消自己当先拔腿逃跑,他们这些人十成十会一窝蜂的逃散。    
    他提聚内力,扬声吩咐道:“城门守不住了,咱们就再布他一道屏障出来!请厢军将士去准备绊马索、铁蒺藜之类事物,越多越好!再派人报知长官请援军。所有的乡亲父老则去将附近一切板车、牛车、马车……一并推到这里来,临近民居里的家具木床之类大件家伙能搬也统统搬过来,等会儿我们将这一块地方塞得里三层外三层,务必让鞑子铁骑寸步难行!”    
    众人轰然应诺,转身各自去操办,人人面上已不似先时那般六神无主,尤其厢军领队们各自安排手下任务,没安排到的便将城楼里长年储存的守城器具也搬到这里来,一面准备箭支、盾牌、刀剑之物,竟然事事井井有条。必死中望求生存的憧憬,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壮气氛,连一下一下不停的撞击城门声、也再不能令他们心惊肉跳。    
    卓立城门前的子玉略为满意,望着这些可爱的人们忙忙碌碌,暗说假如不是厢军实在太过缺乏训练,在这万众一心同仇敌忾之下,只消将领统率得力,也未始不能与蒙古人一战……    


第三卷 武林尘析碎风痕  第五十六章

    二名黑衣人被穆笳杀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兵器双双给离秋宝剑削毁。穆笳见城外蒙古人撞击城门愈急,危急关头不能稍有妇人之仁,出剑如风,嗤嗤声中两黑衣人相继中剑毙命。    
    穆笳执着血淋淋的宝剑,行到子玉身旁伫立,气喘吁吁,胸脯急骤起伏,暗自调匀内息,准备接下来决定生死存亡的一战。    
    子玉另一旁自是琦灵小妹妹,怀里扔旧抱着她的大白猫,不时逗弄几下,巧笑嫣然,与这一带肃杀血腥的氛围极端不和谐。    
    子玉正对城门而立,双眸凝视面前叫冲撞得摇摇欲坠的城门,目不交睫,全身稳如磐石,气势沉稳,脸色却是变化不定,笑容中夹杂着苦涩之意,似嘲似讥、似忿似悔,“他们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城门快破了!”他轻如蚊鸣般的自语道,忽然右手松开扑刀,伸过去握住穆笳执剑的玉手。紧紧的,紧紧的,连宝剑也一并握住。    
    这在众目所视之下,穆笳好生难为情,挣了几下没挣脱,只得由他握住,也许是感觉到了他手中的冷汗,以及极力抑制的颤抖。    
    子玉转过头来直勾勾凝望她,倏忽露齿强颜一笑,轻声道:“你,怕不怕?”    
    穆笳娇躯一震,毅然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今日纵是与胡虏力战而亡,亦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可是……”子玉吞吞吐吐道:“可是,我……我怕!”    
    穆笳二话不说横他一眼,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嗔道:“那你干吗适才一见到蒙古骑兵便不顾一切回袁州?那会儿本姑娘都还没反应过来。”    
    “我,我……”子玉连连苦笑,直笑得比哭还难看,大着舌头嗫嚅道:“那时,咱一看见蒙古兵就觉得大祸临头吓傻了,立刻想到他们的目的是这袁州城,心里头只念着早一分回来示警,便多一分胜算。根本忘了还可以独自逃跑来着!唉……”    
    穆笳冷了脸,从鼻孔里哼了声,道:“少胡言乱语,没的让本姑娘瞧你不起!”    
    子玉摇了摇头,又小声道:“其实,我们现在要逃还来得及,只须施展轻功奔到城南,跳入江中既可逃生。蒙古人基本上都是旱鸭子,我们只须不恋战一心一意逃跑的话,生还机会当超过八成!”他这时背对着忙碌的众人,看不见他们望他时眼中所流露的希冀之情,他便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否则还真是难以启齿。    
    “不要嘛!才不要逃跑,琦琦不要当穷寇!”琦灵插言道。    
    穆笳一听他这话,也是柳眉倒竖,娇叱道:“呸!你还是不是男人?”    
    子玉叹道:“是,当然是的。”顿了顿,续道:“唉,我早晚会死在你手里,知道为什么自古以来爱管闲事的人都活不长久吗?”    
    穆笳不答,反叱骂道:“你还是不是我大宋子民?”    
    “是,当然也是的。可我……”    
    子玉一言未了,猛听“轰”的一声巨响穿云裂石,门闩终于给撞到折断,城门赫然洞开……    
    说时迟,那时快!子玉蓄势已久,当即毫不迟疑,握住穆笳的右手夺下离秋宝剑,提身狂风般飞掠而出。    
    城门堪堪开启可容人的一道细缝,子玉已疾扑而至,双足踏上随门开而来的撞门巨木,剑光左右急闪,当者披靡。脚下更不停留,顺着巨木一径望前疾掠,同时青芒破空,如流电纵横,将抬巨木的十名蒙古猛士尽数笼罩其中。    
    这十人抬着巨木好容易才将城门撞开,却不想城门刚洞开一线,就见一道人影飞扑而至,剑光如匹练,左右暴射开来。他们兀自抬着笨重的巨木,排成两列,站得整整齐齐,这一下奇袭突如其来,他们便如铜人靶子一样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离秋剑何等犀利,在子玉如今的内力灌注之下,剑芒盈寸,寒气森森。但见这绚烂的惊世一剑如奔雷般掠空而过,巨木轰然坠落,抬木的十人已横尸就地,干净利落,漂亮之至。    
    后面穆笳看得不觉目瞪口呆,呐呐道:“这是什么招式?”他这一剑时机固然挑得极好,但剑势迅捷而精妙,如此运剑,显已深得剑中三味,招式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并且身形游移不定,如行云流水般飘乎灵动,她再怎样努力也无法将眼前这人与几日前的孱弱书生搭上架。    
    子玉飘身下地,他一剑杀十人,胸口热血为之激昂澎湃,眼中精芒大炽,只想尽情杀个痛快,纵声道:“我去挡一阵,你们速速举火把烧毁吊桥!”言罢,仰天长啸,持剑朝正疾冲而至的蒙古铁骑迎去。    
    今日之局,有进无退,退则万劫不复,玉石俱焚。    
    他在城门前已将这一剑在脑中盘算了无数遍,所以才能不假思索一气呵成,同时也万分清楚自己独自挡一阵蒙古骑兵的凶险,稍有差迟只怕落得个有去无回的下场,实是平生从所未遇之大险。    
    是以,他曾一度犹豫不决,转而问及穆笳,假如她也认为应该逃跑,那就什么也管不得了,此城军民性命如何且由他自去,三人立时溜之大吉,保命要紧,什么都抛在脑后。既然遭到她的斥责,他惟有背地里苦叹一声,扔下弃城而逃的懦夫想法,硬着头皮横下一条心,誓与鞑子周旋到底。    
    吊桥宽两丈余,顶多只能容纳得两骑并驰,子玉正面两骑咆哮着疾冲而来,他咬紧牙关不退反进,挺剑迎面冲上。    
    两名骑兵各握一柄马刀,俯下身横刀于马侧,寒光闪闪的刀刃朝前,马速不减向子玉驰来。如果敌人闪避不得其法,光是战马的冲力就足以将敌人抹成两段。    
    子玉蓦地双足顿地,拔身跃起,一振手中宝剑,一篷寒芒洒向两骑兵。    
    却不料这两骑士丝毫也不恋战,见他剑光恁般凌厉,势必难以直揽其锋,便各自在马上向两边侧过身子,贴着马腹避了开去。    
    空中的子玉一呆,暗说仍是低估了蒙古人的骑术。两相对冲的速度何其之快,他一招走空,已自两马之间交错过去。    
    子玉落地后想也不想便疾展身形继续前冲,那两骑突入城中自有穆笳应付,而他倘若不能趁蒙古人大举发动之前将他们堵在吊桥前的话,便大事去矣。    
    子玉冲至吊桥中段之时,迎面一骑狂奔而来,这骑士双手握长抢,身披墨黑色皮甲,是个十人之首的‘牌头’,他居高临下挺枪照子玉胸腹疾刺。    
    子玉看得真切,挪身挫腰,左臂一张一收便将敌人的长枪牢牢挟在腋下,饶是以这蒙古人的惊人膂力也动弹不得。他右手宝剑顺势朝敌人的座骑挥去,流光闪得一闪,战马前腿齐断,敌人也身不由主往前栽了下来。他的长剑却不收势,划个半圆,反臂横向身后。    
    这蒙古人还未能把稳身形,猛见一柄青€€€€的宝剑横在面前,等他自个儿将脖子撞上去……    
    顿时一颗大好头颅与身体分家,一头扎进护城河里,叮咚一声水响,喂了鱼鳖。    
    武林中各门各派恐怕都没有这一招,子玉随机应变使将出来,但求杀人效率,不计其他。    
    他不及喘息,再闪身抢前数步,与两名骑兵面对面时已近吊桥前端。    
    这两名骑兵由两侧奔上吊桥,未能冲刺起来便给子玉截个正着,被子玉一通猛攻,杀得连连退倒。    
    子玉看看已踏上了吊桥顶端,高声叫道:“快快掷火把烧吊桥!烧完吊桥关城门!”    
    语音甫落,就听背后“呼呼呼”的声响,一支支烧着的火把自城门开处扔将过来,有些失了准头掉进护城河里,有些落在了吊桥上。城里众兵卒生恐扔到子玉背上,不约而同使力偏小,大多只扔在吊桥后端,好在火把头上裹了油脂,一沾到木桥上便哔哔剥剥燃烧起来,蔓延速度很是迅猛,不消一会儿便烧到了吊桥中央。    
    子玉眼见蒙古骑兵再怎样马快也冲不过吊桥,心下已然大定,暗说纵横大陆、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都在自己手上吃憋,禁不住哈哈大笑,手中宝剑随意挥洒,将面前两蒙古骑兵逼得险象环生。    
    这时三人打出吊桥,地势渐宽,两旁又是两个骑兵围上,四人合攻子玉。    
    子玉心头一动,有意卖个破绽,果然四人中倒有三件兵器攻来,他嘿嘿直笑,剑光急转切下,登时三件兵器尽数削断,心里头乐陶陶地想:“蒙古蛮子到底头脑单纯,远不如我们汉人奸诈哩!嘿嘿嘿……”剑光流转,嗤的刺倒一人。    
    这人刚一倒地,又是一名骑兵奔来补上。子玉纵声大笑道:“车轮战又如何,本少爷不怕!”闪开两人,猛地腾身而起,跃至半空,两手齐握剑柄,暴喝声里,冲新来的骑兵当头劈下。    
    这人左臂弯着一面圆盾,他不信这个邪,扬起盾牌封挡,右手马刀蓄势待发,只等子玉长剑被挡住,便狠狠一刀捅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