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社稷 作者:则尔(晋江vip2013.10.24完结,灵魂转换)
72女巫
“无论如何;我会留着这条命,一辈子做你的石大夫。”
沈知寒与思云卿一同离开已有数个时辰了;一思及他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石将离胸口既是窝心,又是绞痛。这些时日以来,她与沈知寒可谓是形影不离,如今他不在身边也不过才短短时间;她便已觉出失魂落魄的无力感,像是心窝子深处被人狠狠剜去了一块;空落落地疼。
不过;沈知寒的话,她深信不疑。
这个得她一生青睐的男人,素来都是说得出便做得到的。
只是;她也能从思云卿那妖孽的言语中听出些端倪,沈知寒定是瞒了她一些极重要的事。
待得御医赶到,细细查看宋鸿驰的伤口,石将离才将一脸肃穆的端木捧墨唤至偏厅。
“影卫可有跟上?可有把握探明他们的行踪?”
虽明知道宋鸿驰也忧心着石暇菲的安危,这父女俩彼此都像是故意要避忌什么一般,只是对方才发生的事闭口不提。眼下,唯有在捧墨面前,石将离才敢追问一直挂心的忧虑,毫不掩饰满眼的忧心忡忡。
此番情景之下,面对着神情焦急的石将离,素就面无表情的端木捧墨更显出了几分板正肃穆:“启禀陛下,思云卿所驭的马乃是御马监所饲的漠北良驹,脚程快,算算时辰,如今若是要追上他们,只怕机会是微乎其微了。”见石将离的脸色随着他的言语更显焦虑,他那一贯毕恭毕敬的神情竟隐隐现出几分凛冽:“不过,陛下也无需过分担忧,那些漠北良驹平日食用的草料中含有大豆,马粪颜色与别的马不同,只需稍加时日,定可以探明他们的去向。”
“探明了他们的去向又有何用!?你们这群废物!”许是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突然有了一个宣泄口,石将离一挥手,将偏厅花几上的锦绣江山瓷茶盏扫至地上,瞬间摔得粉碎!“他们若是出了边境,得了去向也是无济于事!朕要的是凤君毫发无损,平安归来!”
“废物”二字一入耳,捧墨那双黝黑如同不见底的黑眸似是抹去了所有的亮光,黯沉沉犹如钝器的冷光。他素来深谙石将离的脾气,知道她此时也只是一时之气,这些年来,他虽身为影卫,低人一等,可是,在那个人没有出现之前,她从没有这般轻贱他,让他受这样的气……
一言不发,他低头缓缓退至门边,躬身行礼之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石将离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般跌坐在软榻上。脑子里纷纷乱乱都是与沈知寒在一起时的回忆,点点滴滴,一丝一缕,如今他不在身边,心底舔拭到了无法掩饰的绝望与萧索,一种难言的苦涩伴着无力感席卷了所有知觉。
“启禀陛下……”还没等到她有足够的时间理一理纷乱的思绪,那老御医颤巍巍地跪在门边,话说了半句之后,便就满脸为难的模样,以头抢地,不敢抬起脸来。
这也算得上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闭上眼,黯然地以手支撑着额头,石将离也心知肚明老御医的此情此态意味着什么:“说罢,相父的病情到底如何?”
“相王殿□子已是极虚弱了,加之体内还有风邪蛊虫作祟,五脏六腑皆受重损。”顿了顿,老御医斟酌了些许,才继续道:“方才,相王殿下又受了些刺激,气血上涌,导致心血郁结,即便是卧床休息也难以平复,想是撑不了几日了。”
这样的结果再已在意料之中。石将离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天边隐隐现出了晨曦的微光,又是新的一日了。她明白,世间无不散之筵席,可是,要她如何接受这般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正当她满心愁苦之时,却不想,有个物什从那敞开的花窗钻了进来,不偏不倚,刚巧落在她的肩头上!
“吱吱吱……”
那物什,竟然是这几日不见踪影的小猴子蕉蕉!
蕉蕉在石将离身边上蹿下跳,吱吱乱叫,吵得石将离纳闷之余也头疼不已。
这小畜生,前几日也不知去哪里野去了,突发的意外太多,谁都没来得及去在意它的突然失踪,如今,也不知它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可它究竟是怎么找到相王府来的?!
对了,这小畜生平日里和沈知寒形影不离的,最听沈知寒的话,难不成,它也和沈知寒一样,对什么气味特别敏感——
石将离突然灵光一现,问那小猴子:“蕉蕉,你知道石大夫在哪里么?”
蕉蕉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向门外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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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凌晨时分,估摸着没人预料到会有这么一着,相王府中极为安静,眼见着蕉蕉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功夫就从花园小路到了后院的小门,出了相王府,石将离跟在它后头,有点摸不准它究竟是不是真的明白她的意思。
可最令她不解的是,那小猴崽子,竟然像是认识路一般,径直去了右丞相府。
站在右相府门前,看着门前那依旧肃穆的牌匾与静默的石狮子,石将离不免在心中暗暗慨叹。
她自然记得,这处府邸曾经的主人是谁。毕竟,这里是她亲自下旨修建的。
只是,短短数日,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她还记得他离去前对她所说的那句话——
我这一生,除了你,从未向任何人俯首称臣,就连玉琢这个表字,也是独属你一人的。
或许,每一个人都以为,甚至连那人自己也以为,终有一日会成为承天女帝的入幕之宾,只有她心中明镜一般——
玉琢,玉琢,那块玉并非不好。
只是,那块玉从来不是她想要的那一块。
人,都是这样,从来只珍视自己所求的,别的,往往不屑一顾。
她是这样,她的母皇何尝不是这样?
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她终是推开大门,跨入了那曾经无数次跨入的府邸,只是,以往的无数次,无论是试探,是玩味,还是心有戒备,都从未有过此时此刻的感觉。她与他,无论曾是多么复杂的关系,也都应该尘埃落定了……
那日一早,自韩歆也离去之后,整个右相府伺候的仆役丫鬟都随之被遣散了,如今的右相府已经一座空宅,只是,石将离没有想到,在韩歆也的卧房内,竟然还有烛火!而蕉蕉也一溜烟地跳上窗台,入了那卧房。
莫非,蕉蕉带她来这里,真的是因为沈知寒在这里?
她难掩兴奋地推开门,却见那卧房烛火通明,一个身着嵌珠金丝绣花莲色衣的女子正背对着门而立,看样子,像是在静静欣赏韩歆也挂在墙上的丹青墨宝。
听到声响,那女子才盈盈转身,画一般精致的面容,看上去像是双十光景,可眉梢眼角透出的韵味却与面容不符,鬓间簪着嵌花垂珠发链和撒金梅花花钿,看上去颇有气度。
“你是何人?”见站在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心上人,石将离不免失望,两相照面便怒气难抑,毫不客气地先发制人:“你不知右相已辞官,府邸所有仆妇皆已散去么,竟还敢滞留在此?!”
“辞官!”那女子略微愣了一愣,随即淡淡嗤笑了一声,唇边勾起一抹满是讽刺的浅笑,毫不示弱地直视她:“照你的意思说来,他是自愿离开,并非被你一番玩弄戏耍后抛诸脑后?”
这话实在太难听了,无疑是不偏不倚地刺中了石将离方才正在隐隐作痛的软肋,惊得她不觉眉一皱,厉声喝道:“放肆!你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对她的呵斥并不在意,只见她轻轻勾了勾手指,蕉蕉那小猴崽子竟一蹿溜到她的脚边。看那模样,似乎是与这女子甚为亲热熟稔。
“你迷惑我儿子,让他滞留大夏这么多年,连西凉的王座也弃之不顾,我都不曾来拜会你,向你讨个说法,你如今还敢斥我放肆?!”女子依旧笑意可掬,可那笑意里透出些凉凉的意味,讽刺越发浓烈:“石家的女子果然有手段。”
听她这么一说,石将离才惊觉她的眉眼与韩歆也甚为神似,就连那与人对视的倨傲也是如出一辙。“你是——”她有些踌躇,有种拐骗了人家儿子却不知如何面对人家父母的尴尬感觉。
“没错,我就是文司命习夜歆之母习妍姣。”那女子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地开口:“当然,你还可以称我西凉巫女。”
韩歆也之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凉巫女?!
这样的实情,瞬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粒石子,惊得石将离心湖泛起无数涟漪。
围着石将离转了一圈,像是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玩味,末了,习妍姣以衣袖掩唇,呵呵一笑:“看来,同心母蛊在你身上养得极好。我歆儿果然聪明决断,知事态轻重,该放手就放手,明白你这样的女子是男人沾不得的。”
突然与西凉女巫面对面本就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了,如今,又听她说了这么一句话,瞬间,石将离便想起了沈知寒对她隐瞒的秘密,不禁追问:“你说的同心母蛊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还不知真相?”习妍姣故意将某些字眼咬得重重的,且还把尾音拖得极长极缓,以达到想要的讽刺效果。三言两语便将那同心母蛊的效用道出。
转过身去,仿似早知石将离会讶异得无法言语一般,她带着点嘲弄,七分故意三分不经意地搅混水:“你猜,你那情郎沈知寒为何一直对你隐瞒实情?他今日同武司命思云卿一同离开,是真的被胁迫,还是自知解不了这蛊,所以趁机就此不告而别,一去不复返?”
73沉睡
“不;他不会的!”那西凉巫女习妍姣话音还未落,石将离便有点神经质地厉声驳斥。她觉得有点眩晕,脚下有些不稳,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震惊于那同心母蛊的真相还是懊恼沈知寒的隐瞒。待得她稳住身形;双目满是戒备地盯着眼前人,言语坚定而铿锵有力:“沈知寒不会的!他一言九鼎;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是的,她的沈知寒素来便是说得出做得到,一定会回来,绝不可能像这巫女说得那般;是自知解不了这蛊,所以趁机就此不告而别;一去不复返。
若他真是这样的人,当初便不会同她一起在养象寨生活了那么久。
她与沈知寒情比金坚,断不能着了这妖女的离间之计!
对于如此驳斥,习妍姣抬起眼,淡淡一笑,坦然与石将离对视,目光澄澈如水,带着令人无法言语的魅惑:“你以为,现在这局势,是他想回来便能回来得了的?”顿了顿,她笑得更是迷人,言语中的嘲弄却十分不客气:“只怕,如今已经是万事由不得他了!”
石将离不知眼前这身份诡谲的巫女言中究竟在暗指什么,可脊背却在不知不觉间升起了一股凉意,令她头皮发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一跳接着一跳,愈来愈快,她的呼吸却像是快要停止了,眼前的这双眼睛仿佛有着一股魔力,正对着她施以巫咒。勉强稳住架势,她扭过头,避开那巫女的目光,也趁机平复方才的紊乱的心跳:“妖女,不用枉费心机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是么?”习妍姣嗤然一笑,对她的死鸭子嘴硬满是揶揄。不紧不慢地在软榻上悠然坐下,她往地上伸了伸手指,似乎在示意什么。小猴子蕉蕉往后退了几步,在她刀剑般锐利的目光中,怯怯地顺着她的手臂窜到了她的怀里。她这才笑得满意,开口道:“想来你也猜得出,你那情郎沈知寒移身换魂之事,除了我,再没有别人能做得到。”
石将离不作回应,心里却是越发慌乱。当初,她发现沈知寒换魂之时,心里除了兴奋与欣喜,早已是埋下了些许疑虑的种子,她知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她得了好处,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只要能得这结果,无论什么代价她都可以付出,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此处与这个身份诡谲的女子狭路相逢。
如今,是否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暗忖的同时,她忍不住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袖间——此时此刻,不知自己有没有机会放出藏在袖子里的用以与影卫联系的响箭,得以全身而退?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不用枉费心思放响箭了,你若是要走大可转身便走,我不会强留你。”那习妍姣仿似会看透人的心思一般,轻易便得知了石将离的所思所想,淡淡一笑,讲话说得若无其事。
石将离紧闭双唇不回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双眸盯着那诡谲的女子,心中思量着见机慢慢往后退。
那习妍姣不经意挑眉,眼角虽然还含着笑,可眼神锐利却如同剑戟,仿若能将人的身体也一并刺穿。“只是,或许你还不知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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