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社稷 作者:则尔(晋江vip2013.10.24完结,灵魂转换)
石将离坐下之后,双腿有些不雅地张开,可见那些伤的确是疼得有些狠。而方才,她之所以整个人瘫在“傅景玉”的身上,也正是因为那伤口的疼痛。“能不抹就不抹罢。”对于这样的建议,她并不采纳,只是垂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一旦挥霍殆尽,哪里还能再有?”
那扶住她手臂的手指微微紧了一紧,石将离抬起头,却见那比她岁数略小的少年,如今身高已是比她高出了不少。他表情严肃,黯沉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属下以为,早些用尽了才好,可以免了陛下对他的依赖之心。”
“依赖么?”自然听得出捧墨话中的“他”指代的是何人,石将离只觉得胸口蓦得一抽,仿佛被一枚无形的针连根刺入,在血肉里磨蚀着,那样牵痛。好一会儿之后,“捧墨,是不是连你也觉得,他已经不会再有机会醒过来了?”
捧墨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眉头轻皱,复又展开,却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轻道:“陛下既然强求了这么许久,总也得要得了个结果,才会死心。”
会死心么?
石将离扪心自问,却是在那自己心知肚明的答案中迷失。
知道“沈知寒”这个名字素来就是她心中不能碰触的一道伤,捧墨识时务地转了话题:“陛下有没有觉得,这个傅景玉与以往相比,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压低了声音,眼角瞥了瞥寝殿,眸光中有着疑惑与不解。
关于这个问题之中的疑点,石将离早就发觉了,可是,此刻她却并不附和,脸上渐渐浮起了笑容,只是反问:“何以见得?”
素来与她有默契,从她脸上的笑,捧墨看出了些端倪,知道她要么是有所顾忌,要么是还不确定,便微微皱起眉,答了四个字:“智者见智。”
可是,这四个字,却不知怎么的,让石将离想起了“傅景玉”方才那“淫者见淫”的后半句话,顿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捧墨,你说起话来,可真是越来越有凤君的神采了!”她伸手勾下他的颈项,挑起一边柳眉,半眯着眼满意地笑了笑,嫣红得得唇抿得极漂亮,似乎已是从方才那沮丧地情绪中走了出来:“朕一直在思忖,让你在朕身边做侍卫,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太委屈你了?”
“陛下——”对于她这样暗示性的言语和举动,捧墨心念一动,微微启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可下一瞬,她却是恶劣地在他的下巴上没正经地拧了一把,如那市井间的痞子流氓一般,更衬得那双斜挑的凤眼益发妩媚了:“既然凤君不肯为朕暖床,不如就劳烦你——”
知道她毫无诚意,不过是在没正经地调笑,拿他寻开心,捧墨气结,蹙起眉甚为不满,就连声音也忍不住扬高了些:“陛下!”他咬牙切齿,不禁想起她前一晚逼他自渎的举动,又羞又气,满是懊恼:“总有一天,我也会忍不住掐死你的!”
“瞧这张小嘴,说出的话还真是惹人疼!”她笑得好不迷人,清澄的眸子里,藏着几分笑意、几分狡诈,还有几分兴致盎然,见他脸上难得出现羞愤地表情,忍不住伸手又轻佻地捏了一记他的下巴,这才低低轻笑:“走吧,时辰不早了,同朕一道出宫去。”
捧墨有些诧异,有些狐疑,可随即便就会意了她的心思:“陛下今夜还打算去右相的府邸?”
石将离微微颔首,眼角瞥向寝殿,低低地示意:“把他也一并带上!”
是的,今夜,她不仅要前往韩歆也的府邸,还要将傅景玉也一并带去,此时此刻,按照正常的逻辑,她是绝对没必要冒这个险的,可是,她却偏不按照拍理出牌。
且不说如今这个时候出宫是最安全的,而且,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去韩歆也的府邸之时,她去了,才有机会看到一些平素里决计看不到的事。
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般,她不过一条命做抵押,实在不敢信任太多人!
包括韩歆也!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我也不知该要怎么道歉才好……年底的工作实在太多,忙过了这几天,应该就会好很多了吧!大家都知道,则则是个不存稿星人,从来是码了多少发多少,这篇文要是更新慢了点,也请大家包涵则个,尽管放心,一旦有空,则则肯定会补偿大家的,至于弃坑什么的,更是绝不可能……下一章更新应该是在星期天……则则一定尽力,请大家多多支持!
☆、情茧
被捧墨一路背着,沈知寒入了那床榻后头的密道,发现那其中果然是别有洞天,竟然能够直通离奉天门最近的奉天殿殿前文楼。至于放置着自己身躯的那口棺椁,根本就已经不在那密道之中了,也不知被石将离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奉天门,捧墨将他背上了马车之后,继而面无表情地拉下了帘子,径自上了另一辆马车。
沈知寒本以为石将离定然会与捧墨同乘一车,可没想到,她却是一掀帘子,极快地跳上车来,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他瞪着她,既不知道她这是打算要带他去哪里,也不知道她存了怎样的心思和谋算。
石将离却并不望向他。
“凤君,朕带你去见一个想见你的人。”她微微阖上眼,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两道阴影,显得晦暗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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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歆也的府邸在京师城东,占地约有三十亩,虽是丈余高墙围筑的深院,可较之大夏帝国历任左右丞相的府邸,只怕也是最为寒酸的了。
这寒酸的原因,并不是韩歆也身为内阁首辅俸禄太低,也不是身为女帝的石将离对这个一手提拔起来的右丞相不够大方,而是因为,两年之前,石将离御赐予他不菲的银钱用以修筑府邸,可他竟然自作主张拨了三分之二,用以兴办地方官学。此事可谓轰动朝野,最终传到了石将离的耳中,可是,石将离在早朝时当着群臣的面向他求证,他却是不卑不亢地坦言——
“如今朝中世卿世禄任人唯亲者大有人在,臣身为右相,日夜惶恐,只忧心辜负了陛下的一番信任,不能为陛下揽尽天下贤德之才!”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为了石将离能够得到人才,即便自己去住茅草棚子也不打紧。
这番话的效果在朝堂之上,自然是非同寻常的。韩党之人个个面露得意之色,腹中俱是打着草稿,思忖如何四处宣扬韩歆也的贤德。而宋党却是人人不屑,只道这是冠冕堂皇的乖面子话,为的不过是讨陛下欢心。
而石将离却心知肚明,韩歆也的这番言语和作为,针对的正是相王宋泓弛!
当年,先帝石艳妆册封宋泓弛为相王,不仅排场大得惊人,尔后更是御赐金银无数,用以修建“相王府”,而宋泓弛竟然丝毫不畏惧民间的舆论,不遗余力地命工匠日夜赶工,将那“相王府”修筑得玉砌雕栏,满眼锦绣,气派堪比皇城禁宫。
身为一代贤相,这或许是宋泓弛唯一被诟病之处。
可若说宋泓弛奢靡不懂节俭,却倒也不尽然。他身居相位十一年,尔后贵为相王,可素来却是深居简出,府邸之中未养过一个歌姬舞姬,平日所穿的衣物,除了蟒袍朝服,都是些极朴素的旧衣,就连上朝所坐的那顶镶金嵌玉的凉轿,也是御封相王之时石艳妆命人打造的那一顶。
两党之争,从来都是挑那软肋下手。虽然被韩歆也钻了这样无奈的一个空子,可宋泓弛却面色如常,未置一词,第二日早朝,他更是主动上书,建议由韩歆也率礼部主持第二年的“春试”,担任会试坐师。
这件事,表面上看虽然是韩歆也略胜一筹,但其实,按照大夏例律,当政为女帝,殿试由凤君主考策问,人才虽由凤君拔擢,但凤君却并无任命官吏的实权。而第二年,由韩歆也拔擢出的“会元”,在殿试之中名落孙山,这也间接地显示出了石将离的态度——
她无意立韩歆也为凤君。
至少,当时无意!
那时,宋泓弛所知之事全无巨靡之分,石将离的心中数年来不过一个“沈知寒”罢了,若非遇上了那与沈知寒面容颇像的傅景玉——
只是,而今石将离立傅景玉为凤君不过三个月,却又突然起意要立左右凤君,且那人还是韩歆也,精明如宋泓弛,又怎会不心生疑惑?
别说宋泓弛生疑,就连韩歆也自己亦是对石将离在武英殿中的言行举止疑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
她对他究竟是何心思?
“朕是的的确确打算找机会先吃一口再说呀!”
忆起她在武英殿中半真半假的那句话,一时之间,他思绪一下便恍惚了,尤记起那一瞬间,他的手竟是搁在她的腰上,心也免不了微微颤抖了一下。
身为人臣,从来只能仰望她的高高在上,却未曾料想,竟然能有那么一瞬,她竟然会对他有如此的撩拨举动。只可惜,那时,分明是她得知宋泓弛那老狐狸突然觐见的应急之举,并非出自真心,而背后的含义,他自然怎么也猜不出来。
这个女人,他从未读懂过……
正想着,耳边那气急败坏的女声如同一道霹雳,却是将他从那片刻的甜蜜中拉回到了现实里。
“你倒是说句话呀!”月央公主石瑕菲跺了跺脚,见韩歆也面色未有稍变,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他究竟听进去了几分,相信了多少。“韩歆也,你难道不想做我的姐夫么?”
虽然“姐夫”这一称呼入耳之时,韩信也觉得十分受用,可眼下,他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绝不敢应下来的。
今夜,按照计划,石将离本是应该前往相府,与他夜会,商议要事,可半途上,却是被宋泓弛给搅了局,他心中正有些微怨气郁积,如今,这石瑕菲居然直闯他府邸,他又怎会不心生疑惑,猜疑这是宋泓弛那老狐狸的诡计?
石瑕菲有能耐从宋泓弛那里盗得沈知寒的尸首,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陷阱?
“殿下真是折煞下官了。”思及至此,他低眉敛目,声音并不见得多么冰冷,可听起来却带着点不怒自威的语气,就像深秋的一道寒霜打在人心之上,蚀骨地凉:“殿下乃是陛下胞妹,下官身份卑贱,岂敢以下犯上,妄想成为殿下的‘姐夫’?”
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他与石将离之间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悬殊,更是因为,他即便再怎么想将她据为己有,也还不能在如此时机不成熟之时表露出来。
毕竟,她主动,他被动,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可他又怎能打草惊蛇,让她看出一切都是他主动策划,意欲伺机而动?
鲸吞也好,蚕食也罢,他要的是无声无息,要么不知不觉,要么措手不及,让她落入他织造的情茧,再无法逃脱。
石瑕菲虽然性子鲁莽,但并不是个缺心眼儿的傻子,又怎么会听不出韩歆也这言语背后的撇清与推脱?“这几日,皇姐对我避而不见,相父见了我就没有好脸色,如今,就连你也要同我打马虎眼儿!”她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历数着自己的不满,末了,毫不客气地伸手指向他的面门,语带质问:“你们一个一个的,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全都拿我当傻子么!?”
韩歆也扬起眉来,直视着她那离自己鼻尖极近的手指,嗓音温柔浑厚如同上好的绸缎,言辞之间谨守分寸,没有任何逾矩,可眸子透出极深邃的黑:“殿下若觉自身遭了欺瞒,大可入宫觐见陛下,或者前往相王府询问相王,下官人微言轻,确确实实一无所知,殿下如此逼迫,究竟是要下官说什么,如何说?”
听了韩歆也这样的言语,石瑕菲气闷非常。“韩歆也,你可知,你若做不成我的姐夫,那便注定只能做我皇姐身前的一条狗!”她发狠般地骂了一句,转身便走。
方才,她对韩歆也可谓是掏心掏肺,一字也未曾隐瞒,可他却仍是守口如瓶——果然皇姐器重的人也和其一样深不可测!
打小,她便就见着一向聪慧的皇姐与相父因为“沈知寒”这个名讳而冲突不断,那时,相父曾经还斥骂皇姐——
天下男儿何其多也,怎的就偏偏看上那沈家的妖物?
而皇姐竟然也似是蛮牛一般不肯回头,只口不择言地驳斥道——
听说母皇当日正是因着那沈姓男子,才不曾兑现立相父为凤君的誓约,相父耿耿于怀,便就诋毁沈家男儿俱是妖物……
那一句话,她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或许是真的触到了相父心底不可对人言的伤口,那一日,她亲眼见到,素来对皇姐百依百顺的相父,竟是第一次动手,一巴掌狠狠扇在皇姐的脸上,印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本以为挨了那一巴掌,皇姐定会不依不饶地委屈哭闹,可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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