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通俗演义–南北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
甚严,无懈可击。周主连攻经旬,不觉过劳,竟至生疾,乃按兵罢攻。时齐廷宿将,多半丧亡,连司空赵彦深,都已逝世,只好推那高阿那肱,前去拒敌。高阿那肱已为右丞相,因朝中无人督师,没奈何引兵出晋阳,进援河阳。周主闻齐军将至,自己又患不豫,不如从孝宽言,暂且退兵,再图后举,因乘夜下令班师。齐都督傅伏,语行台乞伏贵和道:“周师疲敝,愿得精骑二千追击,定可得功!”也恐未必。贵和不从,一任周军退去。周齐王宪、于翼、李穆等,连下齐三十余城,闻周主旋师,亦皆弃城西归。齐右丞相高阿那肱,当然东还,还道是周军畏惮,所以退去,越觉趾高气扬,睥睨一切了。
周主邕还至长安,更命太子赟巡抚西土,顺道伐吐谷浑。见前。吐谷浑素为魏属,受魏封册,得膺王爵。至魏分东西,不暇西顾,吐谷浑王夸吕,始自称可汗,居伏俟城,据青海西,有地长三千里,阔千余里,所置官属,也仿魏制,有王公仆射尚书及郎中将军等名号。风俗与突厥相同,以畜牧为生计。尝至魏境抄掠,魏凉州刺史史宁,与突厥木杆可汗,袭击夸吕。夸吕遁去,妻子为史宁所虏,所贮珍物杂畜,亦被两军掠散。夸吕乃遣使谢罪。及宇文氏篡魏称周,夸吕复寇周境,攻凉、鄯、河三州,凉州刺史是云宝战殁。周遣贺兰祥宇文贵往讨,击退夸吕,乘胜拔洮阳、洪和二城,改置洮州,方才还师。夸吕叛服无常,周主乃命太子西略,令大将军王轨、宫正宇文孝伯从行。太子頠未谙兵略,但好戏狎,宫尹郑译、王端等,又恃太子宠幸,不服军法。好容易到了伏俟城,夸吕坚壁清野,毫无动静。王轨因敌情难测,不如全军早归,老成知几。乃请诸太子从速还军。太子赟乐得依议,便即东返。此役未见一敌,亦无从侵掠,免不得受周主诘责。王轨详述军情,面劾郑译、王端,周主怒起,杖太子赟数十下,除译等名。及周主再行东伐,太子赟复召入译等,宠任如初。
看官听着!周主初次伐齐,是在周建德四年秋间,至二次伐齐,乃在建德五年冬季,便是齐主纬武平七年。特书年月,以志齐亡。周主邕重议伐齐,召谕群臣道:“朕去岁行军,适有疹疾,因不得荡平逋寇。惟前入齐境,具见敌情,看彼行兵,几同儿戏,又闻他朝政益紊,群小益横,百姓嗷嗷,朝不保夕,天与不取,反贻后悔。若复如往年出军河外,徒足拊背,未足扼喉,晋州本高氏根本地,常为重镇,我若往攻,彼必来援,我严军以待,定足胜敌,乘势杀入,直捣巢穴,灭齐不难了。”诸将尚多有难色,周主邕勃然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有阻挠我军,朕当以军法从事!”英武之主亦赖独断。乃命越王盛杞公亮、宇文泰从孙。随公杨坚,分率右三军,谯王俭、周主邕异母弟。大将军宝泰、广化公邱崇,分率左三军,齐王宪、陈王纯为前军,依次出发。周主邕留太子居守,自督各军趋晋州,或守或攻,部署停当。因自汾曲至晋州城下,围攻数日,城中窘急。齐行台左丞侯子钦及晋州刺史崔景嵩,均暗地通款,乞降周军。周大将军王轨,率同偏将段文振等,乘夜登城,城中已有内应,顿时哗溃。周军一拥而入,遂克晋州,擒住齐大行台尉相贵及甲士八千人。别遣内史王谊监领诸军,攻克平阳城。
齐主纬方挈冯淑妃,出猎天池,晋州及平阳警报,自辰至午,已到三次,右丞高阿那肱道:“大家正游猎为乐,边鄙稍有战争,乃是常事,何必急急奏闻?”可笑。延至日暮,平阳报称失守,齐主纬也未免吃惊,便欲还集将卒。偏冯淑妃兴尚未尽,固请更杀一围,纬不得不从,又猎了好多时,获得几头野兽,方才还宫。越日大集各军,出拒周师,使高阿那肱率前军先进,自挈冯淑妃后行。不可一日无此妃。周主命开府大将军梁士彦统兵万人,镇守晋州,自至平阳督师。途次接着军报,谓齐军大举来援,周主因欲西还长安,暂避敌锋。开府大将军宇文忻进谏道:“如陛下圣武,乘敌人荒纵,似汤沃雪,何患不克?若使齐得令主,君臣协力,就使汤武复生,亦未易荡平了。”忻系宇文贵子,与周同姓不宗。军正王韶亦进言道:“齐失纪纲,已历数世,天奖周室,一战得扼住敌喉。取乱侮亡,正在今日,乃舍此遽退,臣实未解!”周主道:“卿等言非不是,但朕也自有主张。”无非用韦孝宽第二策。说毕,竟麾军西还,留齐王宪为后拒。
齐主闻周已退师,亟遣骁将贺兰豹子等,追击周军。宪与宇文忻各率百骑,轮流交战,且战且行。贺兰豹子穷追勿舍,被宪等诱入绝地,麾骑四蹙,得将贺兰豹子击死,然后徐徐引归。齐主纬遂围平阳,昼夜猛扑,毁堞摧墙,势焰甚盛。周晋州刺史梁士彦入城守御,令军士血薄捍城,且慷慨语将士道:“死在今日,我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以一当百。齐兵少却,士彦令军士修城,军士不足,取诸人民,人民不足,济以妇女,甚至士彦妻妾,亦夹入妇女队中,搬土运石,补葺城堞,三日告成。齐人更掘通地道,轰陷城垣十余丈,将士乘势欲入,偏被齐主纬暂入,敕令暂停。看官道为何因?相传晋州城西石上,有圣人迹,纬欲召冯淑妃同观,淑妃画眉刷鬓,抹粉搽脂,好多时方才召到。那城墙缺处,已由守兵用木为栅,堵塞坚固。齐兵失了时机,无从冲入,个个怨气吞声,暗骂冯妃。齐主纬又恐城中弩矢,射及爱妾,特抽出攻城木具,筑造远桥,俾冯妃得登桥遥视。哪知桥脚未坚,禁不起马足往来,恐由军士怀恨,故意筑此危桥。砉然一声,坍坏数尺。还幸齐主及冯妃,尚立在危墙上面,不致失足,总算免做了水底鸳鸯。还是此时溺死,或可保全齐宗。
周主先令齐王宪出屯涑川,遥为平阳声援。旋由平阳告急,日紧一日,乃敕宪率领部曲,先向平阳进发,再集诸军八万人,亲自统带,直指平阳。齐人也恐周师猝至,先在城南穿堑,依堑自守。及闻周主到来,便在堑北列陈,张皇兵势。周主命齐王宪往觇齐阵,宪复命道:“齐兵虽多,均无斗志,我军尽足破敌,今日可灭此朝食了!”周主喜道:“果如汝言,我无忧了。”遂命进逼齐军。堑阔数丈,无人敢逾,只在堑南鼓噪。
自旦至申,南北两军,相持未决,齐主问高阿那肱道:“今日可战否?”高阿那肱道:“我兵虽众,能战不满十万人,不如勿战为是,且退守高梁桥,以逸待劳。”言未已,忽闪出一员猛将道:“一撮许贼人,马上刺取,掷入汾水中,便可了事。”一怯一骄,俱足败事。齐主纬瞧着,乃是武卫安吐根,正在徬徨未决,诸内参又齐声道:“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远来,我如何守堑示弱呢1纬点首道:“说得甚是1即令军士填堑争锋。周主大喜,麾动各军,向前进击。两军方合,兵刃初交,齐主纬与冯淑妃并骑观战。但见周军来得凶猛,齐左军似难招架,向后倒退。冯淑妃遽变色道:“败了!败了1娘子军只耐肉战,不耐兵战。穆提婆忙接入道:“大家快走1齐主纬也不及辨明,竟挈冯淑妃奔高梁桥。
开府奚长谏阻道:“半进半退,用兵常事,今兵众未曾伤损,陛下骤然返驾,恐马足一动,人情散乱,那才是真败了!愿速西向,镇定各军!”齐主纬不禁沈吟,俄而武卫张常山亦自追至,忙报齐主道:“军已收讫,完整如故,围城兵仍然不动,至尊即宜回至军前,如若不信,乞命内参往视。”齐主闻言,勒马欲回,穆提婆引动齐主右肘道:“此言未可轻信。”冯淑妃又在旁作态,柳眉锁翠,杏靥敛红,一双翦水秋瞳,几乎要垂下泪来。前日曾请杀一围,此时何胆怯乃尔?弄得齐主仓皇失措,不由的扬鞭再走。齐军失去主子,当然心乱,再经周军奋勇杀来,顿时大溃,死亡至万余人,军资器械,委弃如山,惟安德王延宗全军引还,齐主纬奔至洪洞,才得稍息,冯淑妃出镜照面,重匀脂粉,突闻后面又报寇至,纬即掖冯妃上马,再行北遁。
先是齐主因平阳将下,欲归功冯淑妃,立她为左皇后,曾遣内侍至晋阳,取得皇后服御。登途复命,可巧遇着齐主,呈上袆翟等衣,齐主即代冯妃按辔,令将后服穿上,然后奔回晋阳。时平阳城下,齐兵统已溃去,不留一人,周主邕安稳入城。梁士彦出迎周主,持须涕泣道:“臣几不得见陛下!”周主亦为之流涕。因见士卒疲敝,又欲还师,士彦道:“齐兵已溃,众心尽离,乘胜灭齐,正在此举!”周主执士彦手道:“朕得此城,为平齐初基,若不固守,便难成事。朕既纾前忧,复滋后患,卿宜为朕守着,朕决计再进平齐。”乃复督动诸将,追击齐军。
齐主纬闻周军进逼,慌得不知所为,急向群臣问计。群臣并献议道:“为今日计,急宜省赋息役,安慰民心,一面收集溃兵,背城一战,以安社稷。”齐主乃下诏大赦。旋复有急报到来,周军入汾水关,开府贺拔伏恩等降齐,高阿那肱留守高壁,又被周军击走,周军将长驱到来了。齐主纬乃令安德王延宗,广宁王孝珩,募兵守晋阳,自拟奔避北朔州,若晋阳失守,再奔突厥。延宗得此消息,一再谏阻。齐主不从,密遣心腹数人,送胡太后及太子恒往北朔州,自与冯淑妃整顿行装,亦欲乘夜出奔。诸将俱相率谏诤,不使北去。
过了数日,城外鼓声大震,周军已杀到晋阳,齐主大惊,再下赦书,改元隆化,授安德王延宗为相国,领并州刺史,且召入与语道:“并州由兄自取,儿今去了!”语无伦次。延宗泣谏道:“陛下为社稷勿动,臣为陛下效死力战,决可破敌!”穆提婆在旁道:“至尊已经决计,王不必再行阻挠。”延宗含泪趋退,齐主纬带领冯淑妃,夜开五龙门出走。意欲奔向突厥,从官多半散去。领军梅胜郎叩马固谏,乃转趋邺都。途中相随,只有高阿那肱及广宁王孝珩、襄城王彦道等数十人。穆提婆初尚从行,约经数里,竟杳如黄鹤,不知所之。小子有诗叹道:
城狐社鼠最堪忧,搅碎河山便远投;
假使当年能幸免,人生何苦不忮求!
究竟穆提婆如何下落,待至下回再详——
韦孝宽所陈三策,原足制齐人之死命,周之伐齐,再驾而定山东,卒如孝宽所言。惟齐纬之覆国,实误于冯淑妃一人。夫妇人在军,士气不扬;就使齐主暱爱淑妃,亦不应挈入战场,使罹锋镝。况平阳已可攻入,乃偏欲使观圣迹,勒兵勿进。及两军大战,成败胜负,悬诸呼吸,乃东偏少却,遽因宠妃之一呼,仓猝北遁。兵可败,国可亡,而宠妃不可舍,试思兵已败矣,国已亡矣,宠妃尚能独存乎?昏愚至此,不死何为?即邻国无韦孝宽,但能稍知兵法,要未有不能灭齐者;矧又有穆提婆辈之益促其亡耶!
正文 第七十八回 陷晋州转败为胜 擒齐主取乱侮亡
第七十八回陷晋州转败为胜擒齐主取乱侮亡——
却说穆提婆随主北行,途次见从官四散,料知齐亡在迩,不如降敌求荣,遂暗地奔回,往投周军。周主邕令提婆为柱国,领宜州刺史,且传檄齐境,晓谕君臣,谓齐主能深达天命,衔璧牵羊,当焚榇示惠,待若列侯,将相王公以下及士民各族,有能深识事宜,建功立效,当不吝爵赏。或如我周将卒,逃逸彼朝,不问贵贱,概许自新。倘下愚不移,守迷莫改,不得不付诸执宪,明正典刑云云。这文一传,齐臣陆续奔周。齐始知穆提婆为首导,乃捕诛提婆家属。刁狡阴险的陆令萱,至此也无法自免,不待铁链套头,已是服毒自尽。
究竟还是聪明,免得一刀两段。
先是齐高祖相魏,尝令唐邕典外兵,很是信任。及齐已篡位,邕以老成硕望,官至录尚书事,兼领度支。齐主纬宠任宵小,高阿那肱与邕有隙,谮诸齐主,将邕免官,另用侍中斛律孝卿代任,邕由是怏怏。时邕留寓晋阳,因与并州将帅,推立安德王延宗为主。延宗固辞,将帅等齐声道:“王若不为天子,诸人懈体,恐不能为王效死了!”延宗没法,只好勉循众请,即皇帝位,并下玺书,略云武平孱弱,政由宦竖,斩关夜遁,不知所之,今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不得已祗承宝位。乃大赦中外,改元德昌,授唐邕为宰相,进封晋昌王,更命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沭阳王和阿千子,右卫大将军段畅,武卫大将军相里僧伽,开府韩骨胡等为将帅,募集兵民,抵御周师。众闻新主登基,颇觉踊跃,往往不召自来。于是发府藏金帛,出后宫妇女,赐给将士,并籍没内参?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