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通俗演义–南北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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晔在狱上书,备陈图谶,申请宋主推诚骨肉,勿自贻祸等语。宋主置诸不理,但命有司穷治逆案,延至二旬,还未定刑。晔在狱中赋诗消遣,尚望更生。小子阅《范晔列传》,见有晔咏五古一首,当即随笔抄录,作为本回的结束。其诗云:
祸福本无兆,惟命归有极;
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
在生已可知,来缘音画,不慧貌。无识。
好丑共一邱,何足异枉直!
岂论东陵上,宁辨首山侧,
虽无嵇生琴,晋嵇康被害遭刑,索琴弹曲,操广陵散。庶同夏侯色。魏夏侯玄为司马师所杀,就刑东市,神色不变。
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
既而刑期已至,范晔等统要骈首市曹,临刑时尚有各种情形,待小子下回再叙——
义康未尝图逆,而刘湛、范晔,先后构衅,名若为义康谋,实则为身家计,求逞不成,杀身亡家,观于本回之叙录,病其狡,转不能不悯其愚焉!夫刘湛、范晔,无功业之足称,而一则为领军将军,一则兼太子詹事,入参机密,位非不隆,曩令废立事成,逆谋得遂,度亦不过拜相封侯已耳。况古来之佐命立功者,未必能长享富贵,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刘、范固自称智士,胡为辨不蚤辨,自取诛夷耶?子舆氏有言: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则足以杀其躯而已。刘湛、范晔,正此类也。彼刘斌、孔熙先辈,鄙诈小人,更不足道,而义康为所播弄,始被黜,继遭废,死期已不远矣。
正文 第十四回 陈参军立栅守危城 薛安都用矛刺虏将
第十四回陈参军立栅守危城薛安都用矛刺虏将——
却说范晔等系狱兼旬,谳案已定,当然处斩,晔为首犯,当先赴市。谢综、孔熙先等随后,彼此互相问答,尚有笑声。是谓愍不畏死。会晔家母妻,并来探视,且泣且詈,晔无愧色,亦无戚容。嗣由晔妹及妓妾来别,晔不禁悲涕流连。谢综在旁冷笑道:“舅所言夏侯色,恐不若是!”晔乃收泪,旁顾亲属,不见综母,遂顾语综道:“我姊不来,究竟比众不同!”又呼监刑官道:“为我寄语徐童,鬼若有灵,定当相讼地下!”原来徐湛之小名仙童,晔怨湛之泄谋,故有此言,未几由监刑官促令开刀,几声脆响,头都落地,晔子蔼、遥、叔、蒌,孔熙先弟休先、景先、思先,子桂甫,孙白民,谢综弟约,及仲承祖许曜等,皆同时伏诛。查抄晔家资产,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所有珠翠,不可胜计。惟晔母居处敝陋,只有一厨中少积刍薪,晔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薄父母,厚妾媵,不仁如晔,宜乎速死。世人其听之。
晔孙鲁连,谢综弟纬,蒙恩免死,流徙远州。臧皇后从子臧质,前为徐、兖二州刺史,与晔厚善,宋主顾念亲情,不令连坐,但降为义兴太守。削彭城王义康官爵,列为庶人,徙安成郡。命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领兵防守。用赵伯符为护军将军。伯符系宋主祖母赵氏从子,宋主因逆党草檄,仇视伯符,所以引为宿卫,格外亲信。义康到了安成,记及慧琳赠言,方开箧阅书,读至汉淮南厉王长事,竟掩卷自叹道:“古时已有此事,我未曾知晓,怪不得要遭重谴了!”悔之晚矣。
衡阳王义季,自南兖州移镇徐州,闻义康被废,未免灰心,遂终日饮酒,沈湎不治,宋主屡戒不悛。俄闻北魏寇边,越觉纵饮,夜以继昼,他本自祈速死,所以借酒戕生。果然不出两年,便即送命,年止二十三岁。原是速死为幸。追赠侍中司空,有子名嶷,许令袭爵。调皇三子武陵王骏为徐州刺史,捍卫京畿,控遏北虏。
看官阅过上文,应知宋、魏已经修和,为何又要开战呢?
说来话长,由小子逐事叙明。接入无痕。
自氐王杨难当,投顺北魏,遣兄子保宗出镇薰亭,事见前回。保宗竟奔往北魏。魏授保宗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陇西军事,兼秦州牧武都王,镇守上邽,妻以公主;一面拜难当征南大将军领秦、凉二州牧,兼南秦王。难当以受职征南,进窥蜀土,驱兵袭宋益州,拔葭萌关,围攻涪城。太守刘道锡固守不下,难当乃移寇巴西,掠去维州流人七千余家。宋遣龙骧将军裴方明,会同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合兵往讨,大破难当,捣入仇池,擒住难当子虎,及兄子保炽。难当走依上邽,仇池无主,乃留保炽居守,献虎入宋都,杀死了事。宋命辅国司马胡崇之为北秦州刺史,监管保炽,助守仇池。魏独遣人迎难当至平城,起用古弼为统帅,与杨保宗等出兵祁山,直向仇池进发。胡崇之督军逆战,军败被擒,杨保炽遁走,仇池被魏夺去。魏使河间公拓跋齐,与杨保宗对镇骆谷。保宗弟文德,劝保宗乘间叛魏,规复故国,保宗也颇感动,只恐妻室不从,未敢遽发。哪知他妻室魏公主,窥透隐情,竟提及出家从夫四字,愿与保宗背魏。或谓公主不宜忘本,公主道:“事成当为国母,不比一小县公主了。”也是利令智昏。于是保宗决计叛魏。拓跋齐微有所闻,计诱保宗,把他擒住,送往平城,活活处死。独杨文德即据住白崖山,进图仇池,自号仇池公,称为保宗复仇。魏将军古弼击败文德,文德退走,遣使至宋廷乞援,宋命文德为征西大将军武都王,特派将军姜道盛驰救,与文德攻魏浊水城,魏将拓跋齐等逆战,道盛败死,文德退守葭芦,后来又被魏兵攻破,奔入汉中,妻子僚属,悉数陷没。就是杨保宗妻魏公主,亦为所取,由魏主赐令自尽。宋亦以文德失守故土,削爵免官。为这一事,宋、魏复成仇敌。
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国属部卢水胡盖吴,纠众叛魏,为魏所破,吴又奉表宋廷,乞师为助。宋主也忘了前辙,即封吴为北地公,发雍、梁兵出屯境上,为吴声援,吴终敌不住魏兵,未几败死,魏主遂借口南侵,亲督步骑十万,逾河南来。
南顿太守郑琨,颍川太守郑道隐,望风遁去。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方镇寿阳,亟遣参军陈宪,往戍悬瓠城。城中战士不满千人,魏兵大举来攻,环城数匝,且多设高楼瞰城,飞矢迭射,好似急雨一般,乱入城中,宪令军士拥盾为蔽,昼夜拒守,兵民汲水,统负着户板,为避矢计。魏兵又在冲车上面,设着大钩,牵曳楼堞,毁坏南城,宪复内设女墙,外立木栅,督兵力拒,誓死不退。魏主怒起,亲出指挥,使军士运土填堑,肉薄登城,宪率众苦战,杀伤甚众,尸与城齐,魏兵乘尸上城,挟刃相接,经宪奋臂一呼,士气益奋,一当十,十当百,任你魏兵如何骁勇,总不能陷入城中。但见头颅乱滚,血肉横飞,自朝至暮,杀了一日,那孤城兀自守着,不动分毫,魏兵却死了万人,只好退休。城中兵民,亦伤亡过半,陈宪仍然抚定疮痍,再与魏主相持,毫无惧色。好一员守城将吏。
魏永昌王拓跋仁掠得沿途生口,驻扎汝阳,徐州刺史武陵王刘骏,奉宋主命,发骑兵赍三日粮,遣参军刘泰之、垣谦之、臧肇之,及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程天祚等,出兵五千,往袭拓跋仁。拓跋仁但防寿阳兵,不防彭城兵,忽被泰之等突入,顿时骇散,泰之等杀毙魏兵三千余人,毁去辎重,放出许多生口,悉令东还,然后收兵徐退。拓跋仁收集溃兵,探得泰之等兵无后继,复来追击,垣谦之纵辔先走,士卒惊溃。泰之战死,肇之溺毙,天祚被擒,惟幼文得脱,检查士卒,只得九百余人,余皆阵亡。
宋主闻报,命诛垣谦之,系杜幼文,降武陵王骏为镇军将军,再遣南平内史臧质,司马刘康祖,率兵万人,往援悬瓠。
魏主令任城乞地真截击,与臧质等鏖斗一场,乞地真马蹶被杀,余众除死伤外,溃归大营。魏主在悬瓠城下,已阅四十二日,正虑城坚难克,又闻兵挫将亡,援师将至,恐将来进退两难,不如知难先退,乃下令撤围,引兵北归。陈宪以守城有功,得擢为龙骧将军,兼汝南、新蔡两郡太守。
宋主因与魏失和,遂欲经略中原。彭城太守王玄谟,素好大言,屡请北伐,丹阳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更从旁怂恿,独新任步兵校尉沈庆之,入朝谏阻道:“我步彼骑,势不相敌,昔檀道济两出无功,到彦之失利退还,今王玄谟等未过两将,兵力也未见盛强,不如休养待时,徐图大举!”宋主怫然道:“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途疾返,所以王师再屈,未见成功。朕思北虏所恃,以马为最,今夏水盛涨,河道流通,泛舟北进,础x必走,滑台易下,虎牢、洛阳,自然不守。待至冬初,城戍相接,虏马过河,亦属无用,或反为我所擒获,亦未可知。此机如何轻失呢!”能说不能行奈何?庆之仍力言不可,宋主使徐湛之、江湛面与辩驳。庆之道:“治国臂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问婢,陛下今欲伐魏,反与白面书生商议,怎能有成?”江、徐二人,面有惭色,宋主大笑而罢。
太子劭及护军将军萧思话,亦奏称不宜出师,宋主始终不信。又接到魏主来书,语语讥讽,益足增恼。更闻魏臣崔浩,得罪被诛,虏廷少一谋士,越觉有隙可乘。崔浩被诛,详见下文,因为时序起见,故特带叙一笔。遂毅然决计,下诏北征,特加授王玄谟为宁朔将军,令偕步兵校尉沈庆之,谘议参军申坦,率水军入河,归青、冀二州刺史萧斌调度。新任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出兵许洛,徐州刺史武陵王骏,豫州刺史南平王铄,各率部众出发,东西并进。梁、秦二州刺史刘秀之,西徇汧陇,太尉江夏王义恭,出次彭城,节制各军。一朝大举,饷运浩繁,国库中本无储积,不得不竭力搜括,凡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各令量力输将,接济兵费,且遍查扬、徐、兖、江四州人民,计家资在五十万以上四成中要硬借一成,僧尼或有二十万积蓄,亦应四分借一,待军事已竣,乃许归偿,又恐兵力未足,悉征青、冀、徐、豫、兖诸州民丁,充入行伍。如有骑射优长,武技出众诸壮士,先加厚赏,继委兵官,真个是八方搜罗,不遗余力。真正何苦?
建武司马申元吉引兵趋础x,魏刺史王买德弃城北遁;将军崔猛引兵投安乐,魏刺史张淮之亦弃城遁去。萧斌与沈庆之留守础x,王玄谟率领大军进攻滑台。魏主初闻宋师大举,顾语左右道:“马今未肥,天时尚热,我若速出,未必有功,倘敌来不止,不如退避阴山,延至冬初,便无忧了。”及滑台被围,已值暮秋,魏主即命太子晃屯兵漠南,防御柔然,更令庶子南安王余,留守平城,自引兵南救滑台。
宋将王玄谟本不知兵,但遣锺离太守垣护之,率百舸为前锋,往据石济。石济距滑台西南百二十里,总算要他扼截援军,作为犄角,自领各军驻扎滑台城下,四面环攻。城中本多茅屋,诸将请用火箭射入,使他延烧,玄谟摇首道:“城中一草一木,统是值钱,将来都当属我,奈何遽令烧毁呢?”无非妄想。过了一日,城中居民,即撤屋穴处,守将日夕防备,无懈可击,玄谟又出示召募兵民,河洛壮丁,络绎奔赴,操械投营,玄谟只给他每家匹布,还要勒供大梨八百枚,遂致众心失望,相率解体。
城下顿兵数月,士气日衰,忽接到垣护之来书,说是魏兵将至,请促兵攻城,愈速愈妙云云。玄谟尚不在意,蹉跎过去。又越旬余,由侦骑仓皇奔入,报称魏主南来,已到枋头,有众百万人。吓得玄谟面如土色,急召诸将会议。诸将又请发车为营,防备冲突,玄谟仍迟疑不决。到了夜间,但听得鼓声隐隐,自远传来,更觉惊慌失措,三更已过,斗转参横,突有铁骑冲围直入,驰向城中,玄谟也不敢下令截击,一任来骑入城,看官欲问骑将姓名,原来叫作陆真,是奉魏主焘命令,先来抚慰城中,报知援师消息。麾下不过数骑,王玄谟尚是怯战,何况魏主带来的大兵呢?
是夕魏兵大至,鼙鼓声喧,比昨夜还要震耳,玄谟出营北望,从月光下瞧将过去,尘头陡乱,扑面生惊,慌忙入帐传令,立刻退走,将士已无斗志,一闻令下,争先奔还,玄谟也上马急奔,只恨爹娘少生两翅,急切飞不到江东。那魏兵从后赶来,乘势乱斫,把宋军后队的将士,一古脑儿杀光,就是前队人马,亦多逃散。沿途委弃军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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