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通俗演义–南北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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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而沈田子、傅弘之得入武关,进屯青泥,秦主泓自率步骑数万,往击田子。田子麾下,本非正兵,但率游骑千余人,袭破武关,至此闻姚泓亲至,并不畏避,反欲上前迎击。傅弘之以众寡不敌,劝令暂避。田子慨然道:“兵贵用奇,不在用众,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苦彼结营既固,前来困我,我从何处逃命!不如乘他初至,营阵未立,先往杀入,尚可图功。”说至此,即策马先往。弘之亦从后继进,约行数里,便见秦军漫山遍野,徐徐而来。田子慨然誓众道,“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一战,若幸得战胜,拜将封侯,就在此举了!”士卒踊跃争先,各执短兵临阵,鼓噪齐进。古人说得好,一夫拚命,万夫莫当,况田子有兵千人,一当十,十当百,任他数万秦军,尚不值千人一扫。秦主泓未经劲敌,骤见晋军这般犷悍,正是见所未见,不由的魂驰魄散,易马返奔。主子一走,全军四溃,倒被田子追杀一阵,斩馘万余级,连秦王乘舆法物,也一并夺来。
刘裕到了潼关,正虑田子兵少,亟遣沈林子带兵数千,自秦岭赴援。到了青泥,秦主已经败去,乃相偕追入。关中郡县多望风迎降。田子陆续报捷,刘裕大喜。
将军王镇恶愿统水军自河入渭,径捣长安,裕允令前往。镇恶行至泾上,正值秦恢武将军姚难,与镇北将军姚强,会师拒战。镇恶使毛德祖进击,秦兵皆溃,强死难遁。秦主泓自屯逍遥园,使姚赞屯灞东,胡翼度屯石积,姚不屯渭桥。镇恶泝渭直上,所乘皆蒙冲小舰,水手俱在舰内,秦人见它行驶如飞,并无水手,统惊为神助。及镇恶到了渭桥,令军士食毕,各持械登岸,落后者斩。霎时间大众毕登,舰皆随流漂去,不知所向。仿佛是破釜沉舟。镇恶申谕士卒道:“我辈俱家居江南,今至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统已随水漂没,若进战得胜,功名俱显,否则骸骨不返,无他希望了!愿与诸君努力,一决死生!”众齐声应命,激响如雷。镇恶身先士卒,持槊直前,众皆竞进,奋击姚不。丕军大败,向西乱窜。
那冒冒失失的秦主姚泓,方引兵来援,巧值丕军败还,自相践踏,不战即溃。王镇恶追杀过去,乱杀乱剁,如刈草芥。秦镇西将军姚谌,前军将军姚烈,左卫将军姚宝安,散骑常侍王帛,扬威将军姚蚝,尚书右丞孙玄等,并皆战殁。秦主泓单骑还都。王镇恶追入平朔门,泓挈妻子奔石桥。姚赞引众救泓,众皆溃去,胡翼度走降晋军。晋军驰至石桥,将泓围住,泓束手无策,只好送款乞降。泓子佛念,年才十二,涕泣语泓道:“陛下今欲降晋,晋人将甘心陛下,终必不免,请自裁决为是!”泓怃然不应。佛念遂登宫墙,一跃而下,脑裂身亡。不亚蜀北地王刘谌,尤难得是少年殉国。泓率妻子及群臣,诣镇恶营前请降,镇恶命属吏收管,待刘裕入城处置。城中居民六万余户,由镇恶出示抚慰,号令严肃,阖城安堵。
越数日,刘裕统军入长安,镇恶出迎灞上,裕面加慰劳道:“成吾霸业,卿为首功!”镇恶拜谢道:“这都仗明公威灵,诸将武力,所以一举成功,镇恶有何功足称呢?”裕笑道:“卿亦欲学汉冯异么?”遂与镇恶并辔入城。嗣闻镇恶盗取库财,不可胜纪,亦置诸不问。收秦彝器浑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等,送入京师,其余金帛财宝,悉分给将士。
秦镇东将军平原公姚璞,与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抚军将军东平公姚赞,率姚氏子弟百余人,亦诣军门投诚。裕不肯赦免,一律处斩,且解送姚泓入都,戮诸市曹,年才三十。小子有诗叹道:
嗣祚关中仅二年,东师一入即颠连。
河山破碎头颅陨,弱主由来少瓦全。
裕既灭秦,再索逃犯司马休之等人。究竟捕获与否,容至下回再叙——
司马休之并无逆迹,第为文思所累。得罪刘裕,遂致江陵受祸,西走入秦,秦虽屡纳逋逃,然所纳诸人,皆刘裕之私仇,非东晋之公敌,来者不拒,亦仁人所有事耳。史称秦主泓孝友宽和,尊师好学,似亦一守文之主,误在仁柔有余,英武不足,内变未靖于萧墙,外侮复迫于疆场,卒至泥首献阙,被戮市曹,弱肉强食,由来已久,固无所谓公理也。王镇恶、沈田子等,助裕攻秦,冒险入关,不可谓非智勇士;然立功最巨,致死最速,以视赵玄蹇鉴,且有愧色矣!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彼王、沈诸徒,胡甘为许褚、典韦之流亚,而求荣反辱耶!读此当为一叹。
正文 第六回 失秦土刘世子逃归 移晋祚宋武帝篡位
第六回失秦土刘世子逃归移晋祚宋武帝篡位——
却说司马休之、鲁宗之、韩延之等曾奔投后秦。秦为晋灭,宗之已死,休之等见机先遁,转入北魏,北魏各给官阶,使参军政。休之寻卒,子文思及鲁轨等,遂为魏臣。刘裕大索不获,只好罢休。晋廷已遣琅琊王司马德文,与司空王恢之,先后至洛,修谒五陵。刘裕欲表请迁都,仍至洛阳,王仲德谓劳师日久,士卒思归,迁都事未可骤行,裕乃罢议。晋廷已加授裕为相国,总掌百揆,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礼,裕又佯辞不受。再进爵为王,增封十郡,裕仍表辞。封爵虽崇,终未满意。更欲进略西北,为混一计,忽由京中递到急报,乃是前将军刘穆之,得病身亡,禁不住惊惶悲恸,泪下数行。
穆之为裕心腹,自裕西征后,内总朝政,外供军需,决断如流,事无壅滞。属吏抱牍入白,盈阶满室,经穆之目览耳听,手批口酬,不数时便即了清。平时喜交名士,座上常满,谈答无倦容。又食必方丈,未尝独餐,尝语刘裕道:“仆家贫贱,养生多阙,蒙公宠遇,得叨禄位,朝夕所须,未免过丰,此外一毫不敢负公!”裕当然笑允,始终倚任不疑。每届出师,无论国事家事,悉数委托,穆之极尽心力,勉图报效。及九锡诏下,穆之未曾与谋,闻由行营长史王弘,奉裕密旨,自来讽请,因此不免怀惭。刘裕讽求九锡,又复表辞,何其鬼祟若此?嗣是愧惧成疾,竟致逝世。比荀彧尚觉勿如。
刘裕失一良佐,恐根本无托,决意东归,留次子义真为安西将军,都督雍梁秦州军事,镇守关中。义真年才十三,少不更事。关中重地,偏留稚子居守,未知何意?裕令咨议将军王修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沈田子、毛德祖、傅弘之为参军从事,留辅义真,自率各军东还。三秦父老,闻裕整装欲返,俱诣军门泣请道:“残民不沾王化,已阅百年,今复得睹汉仪,人人相贺。长安十陵,是公家祖墓,指汉高以下十陵。咸阳宫阙,是公家旧宅,舍此将何往呢?”裕亦黯然欲涕,随即慰谕道:“我受命朝廷,不得擅留,诸君诚意可感,今由次子义真及文武贤才,共守此土,汝等勉与安居,谅不至有意外变动呢!”
大众乃退。
沈田子忌镇恶功,屡言镇恶家住关中,不可保信,至是复与傅弘之同入白裕。裕答道:“猛兽不如群狐,这是古人名论。今留卿等文武十余人,统兵逾万,难道还怕一王镇恶么?”既知军将相忌,奈何不为之防,反导之使乱,想是纂弑心急,故不遑远图。语毕即行,自洛入河,开汴渠以归。
当时后秦西北,有统万城,为夏主赫连勃勃根据地。勃勃本姓刘,父名卫辰,建牙代他,卫辰为北魏所灭,勃勃奔至后秦,秦授他为安北将军,使镇朔方。秦魏通好,勃勃背秦自主,僭称夏王,改姓赫连氏,屡寇秦边。及闻刘裕入秦,顾语群臣道:“裕此行必得关中,但不能久留,若留子弟及将吏戍守,必非我敌,我取关中不难了!”乃秣马厉兵,进据安定,收降岭北郡县。刘裕曾遗勃勃书,约为兄弟,勃勃含糊答复。裕不遑西顾,仓猝东归。勃勃即遣子璝率兵二万,南向长安,使前将军赫连昌出潼关,长史王买德出青泥,自率大军为后继。
关中守将沈田子与傅弘之督兵出御,因闻夏兵势盛,不敢向前,退屯留回堡,遣使还报王镇恶等。镇恶语王修道:“刘公以十岁儿付我侪,应该竭力夹辅,乃大敌当前,拥兵不进,试问将如何退敌呢?”镇恶为裕出力,虽事非其主,但不负委托,心术尚可节取。遂遣还来使,自率部曲往援。
田子得使人返报,益恨镇恶,当下造出一种讹言,谓镇恶欲尽杀南人,送归义真,自据关中为王。这语一传,此唱彼和,几乎众口同声。惟镇恶尚未得闻,匆匆至留回堡,与田子会议军情。田子邀镇恶至弘之营,托言有密计相商,请屏左右。镇恶不知有诈,单骑驰入,突由田子族党沈敬仁,驱兵杀出,竟将镇恶砍死幕下。
田子即矫称刘太尉密命,饬诛镇恶。镇恶本前秦王猛孙,南奔依裕,裕一见如故,擢为参军,任至上将,前进谗言,后起讹传,原因从此处补出。至是为田子所杀。弘之未免惊惧,奔告义真,义真急召王修计事。修拥义真被甲登城,潜令亲军埋伏城外,从容待变。俄见沈田子率数十骑到来,即在城上遥呼,问以镇恶情状。田子下马答词,才说出“镇恶造反”四字,那伏兵已经尽发,立将田子拿下。王修责他擅戮大将,立命枭首。实是该死。一面令冠军将军毛修之代为安西司马,与傅弘之等同出拒战。一败赫连璝于池阳,再破夏兵于寡妇渡,斩获甚众,夏人乃退。
刘裕还镇彭城,未曾入朝,闻王镇恶被害,上表朝廷,请追赠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并令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领河东太守,出镇蒲阪。征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兖二州刺史,调徐州刺史刘义隆出镇荆州,以到彦之、张邵、王昙首、王华等为参佐。义隆年少,府事皆决诸张邵。裕又召谕义隆道:“王昙首器度深沈,真宰相才,汝当遇事咨询,自不致有误事了。”义隆应命而去。
忽又接到关中急报,长安大乱,夏兵四逼,顿令这雄毅沈鸷的刘寄奴,也不免惶急起来。原来刘义真年少好狎,璝近群小,赏赐无节,王修每加裁抑,激成众怨,遂交谮王修道:“王镇恶欲反,为沈田子所杀,王修又杀沈田子,难道是不欲反么?”义真始尚未信,继经左右浸润,竟信以为真,遽遣嬖人刘乞等,刺杀王修。修既刺死,人情惶骇,长安城中,一日数惊。义真悉召外军入卫,闭门拒守。夏兵伺隙复来,秦民相率迎降,郡县多为夏有。赫连勃勃入据咸阳,截断长安樵汲,义真大恨,飞使求援。刘裕急遣辅国将军蒯恩,率兵速往,召还义真。一面派右司马朱龄石为雍州刺史,代镇关中。龄石临行,裕与语道:“卿若抵长安,可饬义真轻装速发,既出关外,然后徐行,若关右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便了。”
先时若果加慎,何至狐埋狐搰。
龄石既去,又遣中书侍郎朱超石,宣慰河洛,随后继进。蒯恩先入长安,促义真整装东归,义真摒挡行李,悉集服货珍玩,足足收拾了三五天,及龄石驰至,尚未启程。龄石一再敦促,乃出发长安,义真左右,又趁势掠夺财物,并强劫美色妇女,尽载车上,方轨徐行。途次得着警耗,乃是夏世子赫连璝,率兵三万,从后追来,傅弘之急白义真道:“刘公有命,令速出关,今辎重杂沓,一日行不过十里,虏骑复将追至,如何抵御?请即弃车轻行,方可免祸。”义真怎肯割舍辎重,其余亲吏,尚且贪心不足,更不愿从弘之言,仍然徐徐而行。猛听得几声胡哨,从后吹来,回头一望,那夏兵似蜂蚁一般,疾趋而至。弘之急令义真先行,自与蒯恩断后,力拒夏兵。夏兵先被击却,俟傅、蒯两人东行,又复追蹑。傅弘之、蒯恩,走一程,战一场,一日数战,累得人困马乏,无从休息;再经义真等尚在前面,辎重车行得甚慢,又不好抢前越行。好容易得到青泥,天色将晚,斜刺里杀出一支敌兵,敌帅就是夏长史王买德。接应上文。看官,你想此时的傅弘之、蒯恩,还能支撑得住么?弘之拚着一死,奋力再战,蒯恩也是死斗,被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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