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霍去病 作者:林豌豆(起点2005-12-04完结)
那么匈奴人所恃的强悍骑兵呢,怎样才能粉碎这些大漠骄子的悍兵利箭,摇光看着他挺立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很坚定地相信他,一点怀疑也没有。
他对着旷野和长风大喊着,我要有一支天下最强悍的骑兵!我要一支战无不胜的骑兵!
摇光也站起来,她也对着旷野和长风大喊着,我要做最好的神巫!
少年大笑起来,他说,傻瓜,尽是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小姑娘弄得那么严肃做什么。摇光的脸上是顽皮的笑容,她说,傻瓜,我是最好的神巫,才能给你祭旗啊。
阳光灿烂地照在她的笑颜上,她美丽的脸就像花朵一样,明媚地,无拘无束地在阳光下开放着。少年看着她,竟然有一刻的失神。
第五章 剑魄,琴心
更新时间2005…12…1 16:35:00 字数:2560
太史监堆满了史稿的房间总是有一股沉重的霉味,久了,摇光都有一种错觉,好像这就是历史的味道。沉沉的,有腐朽的凉凉的感觉。摇光想,太史令那么热衷于纪录的历史,不过是一转眼,就开始腐烂腐朽了。
太史令说,摇光,你可要专心哪,我可是希望能培植出本朝的巫咸大神巫的。这样说的时候,太史令自己都会忍不住笑,因为他自己可就是个不专心的典型。太史令曾感叹说,自己年少时的愿望是游历四方,著书立说。他说,这个心愿可是无法完成了,但是他能给后人留下一点有用的史料,足以自慰了。
太史令是个乐观而坦率的人,他说,也许我纪录的史料还不够详尽,那就留给后来的太史来完成罢。他有一种看尽沧桑的安详的智慧。摇光喜欢这个老人。她觉得这个老人和少年很像,坦率,豁达,他们是一样的人,在寒风烈日下都会微笑,而且坦率到身上没有一丝的阴影。
摇光除了记录星象,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东游西荡。长安城是个美丽繁华的地方,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摇光想,长安可是世间最美丽的地方了。
摇光认识琴心就在未央宫墙外。那时正是柳丝低垂,芙蓉含烟,未央宫的亭台楼阁在雨丝中显出少见的安静的美丽。她们沿着长长的宫墙从两端相对走过来,在长安的雨丝中相互露出了少女单纯的微笑。
琴心是乐府的歌舞姬,弹得一手好琴。摇光说,你的名字真好,琴心,以琴为心。
琴心是个娇小白皙的女孩,一双手犹如兰花的花瓣,白细柔美。她温柔地笑着,说,母亲就是这样说的,她要我以琴为心,才能弹奏出最美的乐音。
摇光羡慕琴心的手,也羡慕她的琴。琴心的琴通体乌黑发亮,五根冰一样素洁的琴弦。琴心说,这琴还是母亲留给她的,她的母亲年轻时一曲琴韵倾倒过无数的王孙公子,可是等她年老色衰后,能留给女儿的,除了这张琴,只有一手精湛的琴艺。
琴心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喜也没有悲,她注定和母亲一样,做一个富人家里豢养的歌舞姬。第一次遇到琴心,她们一起在屋檐下躲雨。两个年龄相近的小姑娘,一个微笑就让她们熟识了起来。
琴心很少有空出来,她给摇光弹过一首曲子,叫越人歌。她低低地唱着,
今夕何夕兮,中搴洲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羞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摇光看见她眼睛里的忧郁。小姑娘的心思,总是幽深曲折,她们之间能懂一点儿,那一点善感的情绪是相通的。摇光隐约地感觉到琴心的心思重重,但这是她无法企及的。
她们在琴心的主人出游时相聚,然后微笑,说话。琴心的话很少,更多的时候,是摇光听她抚琴。琴心在这个官宦家里只是众多的歌舞姬中的一个,既不艳色出众,也没有什么妩媚风情,每次表演歌舞,她只是沉寂的乐师中面目模糊的一个。她曾经忧悒地对摇光说,也许她的主人根本就没有听见过她的琴声,她说,华丽宏大的音乐像铺天盖地的浪潮,她那微不足道的琴声被彻头彻尾地掩埋了。
摇光是唯一的一个能安静地听到琴心弹琴的人。她们之间有一种共同的灵性。在那些明媚的日子里,琴心的素手拨动着那冰一样的琴弦,摇光几乎可以看见乐音带着斑斓的色彩,从琴弦上流下来,温软地将她包围。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琴心说,你看见了什么?摇光说,是旷野上的河流,还有河边的鲜花开了,花开的那么热闹,像是每一朵都在唱着歌。
琴心也笑了,她说,我在心里想的是月光下的花园,月桂树的影子深深浅浅,到处都是木樨的香味,就像是从月亮上飘下来的。
这些,都是女孩心里最温馨纯洁的部分罢,就算她们长大了,嫁了,再一点点老去,成了母亲和祖母,这一点若有若无情愫仍就像是一个结在他们心的最深处的茧,被尘封,或者羽化成蝶,只是守着那一根纤细的心弦。
摇光说,琴心,你是最好的琴师。
琴心问她,为什么呢。
摇光说,你的琴声把我的心都融化了,我觉得自己长出了翅膀,在云彩上飞啊。
琴心只是抿着嘴笑了笑,然后她的眼睛就又蒙上了忧郁的云翳。仿佛刚才那样晴朗的笑过只是一个梦境。
摇光说,琴心的心里除了琴,还有什么呀。
琴心说,没有了,我的心就是琴。
摇光说,就是有,我听见了。
琴心说,没有。
她们的眼睛里都是固执的坚持,只不过摇光眼里的坚持是火,跳跃着艳丽的光芒,而琴心眼里的坚持是冰,闪烁出清冷的光泽。
其实她们并不清楚,有什么,又没有什么。事情过后,两人并没有什么芥蒂,依旧是淡然地相聚,一个弹琴,一个听琴。摇光对长安最初的感受,竟是随着琴心的琴声。在她以后的岁月里 ,每次听到同样的乐音,眼前都会出现琴心白细的小脸,和眼睛里浓重的阴云。
琴心曾经说,我只是个奴隶。她对摇光说的时候,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摇光也没有看她,她看着遥远的白色的天空,说,我见过一个以剑为魄的人,你是以琴为心的人。她说话的时候神思恍惚,似乎不知道琴心一开始说的是什么。那天她们没有再说话。
那是她们最后一次的相遇。数个月后,在一个冰封初开,春水乍融的日子,有个布衣老人到太史令的小宅院里拜访摇光。
他给摇光带来了一把通体乌黑的琴。
琴心的琴。坚硬的檀木,冰一样素洁的琴弦。
琴心的心。这个以琴为心的小女人。
在初春惨淡的日光下,摇光的眼泪一串串地滚了下来,流过她的脸颊,在下巴上一颗一颗地掉下去,止也止不住。
琴心在大宴上弹错了一个调子,然后就永远地消失了。这没有什么,每天都有人消失,再也不出现。琴心曾经那么平静地说,我是一个奴隶。她就这样无动于衷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那么她也不会知道,一个地位低微的小琴师,在摇光心里的位置。她是这个乡下来的小神巫在长安唯一的伙伴,只因为她淡淡的琴声,做了摇光认识长安的底衬。
摇光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家人,她的身世,她为什么要学得这一手琴艺。还有她眼睛里的阴霾,都成了永远尘封起来的故事了。
老人对着哭泣的摇光告辞了,摇光抱着琴坐在光影里,她第一次知道了失去的滋味。琴是冷的,她一边抽噎着一边端详着怀里的琴,在琴的背面,刻着两行金丝篆字。
气以铸剑魄,血以温琴心。
第六章 渡河操
更新时间2005…12…1 16:36:00 字数:3057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长。也许是摇光记忆里最漫长的一个冬天。白雪覆盖的原野似乎在深深地沉睡。寒风穿过长安的大街小巷,发出呜呜的声音。檐下结出了长长的冰凌。
摇光袖着手,脸上冻得红红的。房间里的泥炉里是红色的炭火,发出微薄的热气。太史令也袖着手,他立在窗前,窗棂被白色的羊皮纸糊住,透出窗外朦胧的雪光。太史令说,以往的这个时候,河边的柳枝儿都发青了,这倒春寒真是寒到骨头里啊。
摇光把双手伸到小泥炉上,感受那一点点的热气。她头也不抬地说,异形必有异情。太史令对着窗棂点着头,他忽然说,这是在蓄积和蕴育,然后,就是爆发。
摇光抬起头,问他,什么爆发?
太史令说,不知道,也许,我们马上就可以看到。
这一年,是元狩二年。
少年裹挟着一身的寒气踏着积雪回到了长安。他的眉目间凝聚着长城烽火台上的冰寒,他的眼睛里有了沉毅坚定的光芒。他的话很少,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沉默的山峰。
这是一种渐渐成长的力量。
在皇帝宽阔而冷森的大殿上,少年平静地说,陛下,我用两年的时间磨砺了一把宝剑,现在,是应该试试锋芒的时候了。
皇帝用略带惊异的赞赏的目光看着少年,他掷地有声地说,你就是帝国最锋利的宝剑!
春天的阳光虽然来得比往年要迟,可是它毕竟来了。河面的坚冰下面,有了水的流动,冬天的沉寂从冰封中悄悄地解冻开来。春寒料峭,可是这寒意里却有了一点春天的味道,生机复苏的味道。
持续的寒冬和十几年不遇的大雪,都击中了北方那个强悍的游牧民族的软肋。皇帝的脸上是一种志在必得的微笑,他轻松地说,我们的宝剑就要出鞘了。然后,他的脸上就忽然地肃穆了起来,他说,小子,我只要你给我带两个字回来。
少年没有表情,他在满朝的文臣武将羡慕又怀疑的目光里,抬起了头颅。他太年轻了,脊梁挺直,还没有在时间和人生的重压下弯曲,他的双肩甚至还显出一点单薄,在坚硬的铠甲下面透出这个少年正在成长的力量。只有他的眼睛,那里面是最纯粹的坦荡和最激扬的锐气。他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孩子。
皇帝看着他抬起的头和坚定的双眸,说,胜利。
这就是他要的两个字。少年早已了然于胸,所有的人也早已了然于胸。这雪耻的一刻,这反击的一刻,这沉甸甸的职责,就落在少年那还在成长的肩膀上。有一个时刻这个严酷的皇帝甚至都生出了一丝不忍,他想,这还是个孩子啊。他的声音里居然有了一息父辈的温情,他说,秋天,你就该行冠礼了。
少年奇怪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少年的手紧紧握住,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胜利,是的,他的心里满是必胜的信心。他一定会胜的,这就像阳光一样纯粹,像天空一样无遮无挡。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少年握紧的手和眼睛里射出的光芒,这个沉默的孩子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力量。
积雪还没有消融,春日还很淡薄。大地潜伏的生机远远的没有到爆发的时候,甚至连鸟儿都没有开始叫出婉转的第一声。少年的大军已经蓄势待发。
从日落再到日出,一个轮回。从闭上眼睛,到睁开眼睛,一个轮回。一个夜有多长,摇光从来没有数过。她觉得,这是天地间最短的轮回。闭上眼,再睁开眼,少年就要远行,踏上征途。
少年默默地踞坐在席上,青铜犀牛灯的光焰是热烈的,照出摇光倒酒的象牙白的手腕如精致的雕塑,青涩年华,芙蓉如面,双目横波。少年的膝上放着他的剑,面前的碗里是醇浓的酒。窗外还是那透骨的春寒,可是斗室里却很温暖。摇光认真地给少年斟上酒,酒在木漆的碗里呈现乳白的颜色。
少年长高了,面色更刚毅,眼睛漆黑。他的鹰翅一样的眉毛还是扬起,脸上是若有所思的微笑,好像在认真地听着窗外冰凌化落的声音,一滴一滴,如更如漏,数着这不多的时光。摇光也似乎改变了一点,她的头发乌黑发亮,两腮透出了粉红的血色,以前瘦削的脸庞有了圆润的线条。灯光将她的影子印在地上,宜动宜静,风姿婷婷。
摇光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木漆案几,她说,天还冷着呢,塞外更冷了。还有一句温情的话,却梗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放在案几上的小小的手。少年微微一笑,他说,我可不怕冷。摇光有些气闷,她在心里气鼓鼓的说,我知道你不怕冷!
两个人都沉默了,人长大了,话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炉火微红,铜炉里燃着沉香,将这寒素的斗室氤氲得如浮动的梦境一般。半晌,少年说,给我占一卦罢。摇光想了想,很坚决地摇摇头。少年有一些意外,他说,你不愿意给我占卜了?摇光还是摇头,她的头垂下来,少年看不到她的眼睛,过了一刻,她用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