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毒枭的自白
。我这样想,便如阿Q一样心里平衡了。
这个分析神奇而又立竿见影地显现给我了。
仿佛是对我的一种安慰和补偿,我接到了宛云和女儿林妮同时发来的信,两个人一定是商量好的,要我去新加坡与她们团聚。宛云的信里终于有一句话透出了她的心思,她说,我们都盼着你来,林妮实在太想你了!我也是。
我的心被这样的一句很明示的话弄得潮潮湿湿的……
我想我囿自己于这狭小地界太久了,没有人可以困住别人的脚步,只有自己困住自己。我又何尝不想跟宛云和林妮团聚呢?可是,我的心里横着某种障碍,这障碍自然分隔开我和她们。就像一件很美很美的玉器,你需给它罩上玻璃罩子,然后再远远地隔着那罩子看它们,那是你对它们出自本能的一层保护。你会很安心,因为那样一来,你既不会摸脏了它们,也不会摔损和丧失了它们……
我知道我若不下决心迈出与她们团聚的这一步,我永远会被生意上的事无休无止地纠缠不清。这世上的人,无论平凡的人,还是伟大的人,一生不都是被各种各样的事体纠缠着直到死吗?中国有句老话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能够一生沉在〃天下本无事〃状态里的人又有几个?而只要生而为人,就免不掉俗事的包围,也就因此会生出喜怒哀乐,也就因此不能脱了俗、庸和凡……
小鬼捣乱1(2)
我一个人走了。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我既没带保镖也没带小弟。我想倘若阿军在,我是会带上阿军的……想阿军的时候,他总会浮游在我心底的那片思念的水里。
阿军死后,我给阿军的妻子送去30万元。我跟阿军的妻子说,以后无论生活上出现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虽然,我懂得用多少钱也换不回来阿军的一条命,但我一定要让他在地下心安。我知道,在这个世上,不会再出现一个也像阿军那样肯为我去赴死的人了!
人的一生,只要拥有一份至亲的情,至美的爱,就已是上天的恩宠了。可是,人为什么无法放弃与这一切毫不相关的各种各样的妄想呢?
小鬼捣乱2(1)
再见宛云,我知道什么也不能让我们分开了。
女人骨子里是重情重义的,虽然有一类女人是物质的,男人得靠物质和金钱的实力才能打动她,这样的女人好征服,追求起来也简单。可是,还有另一类的女人,她们活在精神和情爱里,大多的男人都愿意以捕猎的方式赢得他喜欢的女人,捕猎来得迅猛,快意消失得也快,他的兴趣也会很快转移到新的猎物身上。没有耐性的男人很难捕到彼此心灵有感应的女人。活在精神和情爱里的女人是难能可贵的,她只要你珍惜她的真爱,她会把潜在生命里的爱情的光辉毫无保留地献给你。你滋养在这样女人的怀抱里,一天胜过一年。
宛云便是我用真情和耐性等到的。
宛云还是我最初见她时的那个样子,一身洗得很洁净的旧衣服。我说,你该为自己买一些好看的衣服,钱又不是问题。
她笑笑说,衣服又不破,能穿就行了。你寄的钱,我都存在林妮的名下了,留给她长大用。
我说,像你这么不爱钱的女子现在太少了。
宛云说,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爱钱吧?为什么把女人想得那么俗呢?
我说,宛云,我一直想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对我有好感的?
我不敢说爱字,我觉得这个字太过奢侈了。
宛云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心理学家研究发现,爱上一个人可能只需要几秒钟。从前我不相信这句话,可是,我在见到你的头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在一面山坡上,见到一个男人,他领着我走进一座海边的教堂,将一枚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
梦里的一切一直反复地持续着,直到我醒来。想起那些细节,我觉得我自己好可笑。可是,我没想到第二天真的走进了跟梦境中一模一样的那面山坡,山坡上坐着你,你竟也跟我梦里的那个人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看见你时,我恍如在梦里,我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其实我们班上有个男生一直在追我……
我说,就是那个提议要照合影的小伙子吧?
宛云点点头。
我说,我要谢他的成全。
宛云说,他挺好的,可是,我在见你一面之后,一直无法忘记你。
我说,我一直想知道,阿军是怎么跟你说的……对了,阿军他已经死了。
宛云说,我不能告诉你,阿军说,就是死了也不能告诉你……你知道吗?阿军曾跟我说,他是癌症晚期,他活不了多久,可是,他要在死前,看着大哥有一个幸福的家和爱人,他说……算了,我不能说。
我不知道阿军患了癌症,我真是粗心啊!
我跟宛云在海边散步。
我说,我答应过母亲让她住在海边的房子里,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是,我没有兑现给她的诺言。你知道吗?她在临走前的那些天,一直唤你的名字。
宛云说,你知道吗?我妈妈在我一岁多一点时就死了,我没有妈妈,我感觉你的妈妈就像我的妈妈一样。
我说,宛云,我们将来就居住在这里好不好?
宛云不作答,转头用深深远远的目光看海。
我说,我想要你一个答复。
宛云说,女人为了自己的爱,可以丢得下所有,男人却满世界地忙活,自以为是为了自己的女人,其实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虚荣心,为了自己的争强斗胜,为了达到一场又一场实质上说是空空的目的,为了那些个空空,无论多好的女人他们都会丢掉!一个又一个……
我说,你是说像我这样的人吗?
宛云说,差不多吧!
我说,我一定要让你看看,我是不一样的。你要容我一点时间,然后,我们一起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这是我给宛云的承诺。
我当时哪里知道这又是一场空空的承诺啊!
我没想到,当天晚上在我们吃饭的那个酒家,竟然非常意外地碰到了老陈和友哥,他们当时正跟一个胖子一起用餐。
混我们这个行道的,眼睛都很毒,在我一眼认出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好像有某种感应,同时扭头看见了我。
我不想让他们认识宛云和林妮,我悄声说,你带着林妮自己找个位子,吃完饭先回家,我遇到了几个熟人。
宛云带着林妮一声不响地拐到里边的一个僻静处。
我径直奔向老陈和友哥。
老陈和友哥早已站起来迎候我,胖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窗外,对人一副怠慢的样子。走到近前,胖子只是回过头来轻点了一下,又去看窗外。
我被安排坐在胖子的旁边。胖子看上去足有200多斤,大耳垂儿,耳垂肉厚厚地下坠着。长这样耳朵的人,据说如果从政会做到很高的官,如果经商会成为巨商。跟这样的人坐在一起,谁都会感到自己渺小,因为他太巨大了。
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或许还不及他一个人那么宽大。
而他抽女士抽的那种细细的烟。我想,他可能并不是真的抽烟,只是一种把玩,只是借着那根细细的烟和袅袅烟雾慢慢地思想。他的眉异常浓而黑,在眉宇的尾部长出几根长长的眉须,像龙虾的须一样飘动,他的眼睛就藏在那样的须里,向外探看。我发现外面有一些人影在晃动,我想,那可能是他的保镖或者马仔。旁边围坐的一桌人,时时刻刻滴溜着目光,那也该是他的手下吧。一个如此惜命的人,身家不知是多少呢!我猜想他的生意肯定做得很大……
小鬼捣乱2(2)
后来他先走了,老陈才悄声告诉我,这位B先生早年在美国,因贩毒被判入狱4年……回国后,以云南为活动据点,陆续从泰国、M国购买海洛因,从广州采用货物夹带的方法,利用海运从中国或过境中国向国外贩运毒品……
老陈这么一说,我对这位B先生的事迹倒是有印象。据说他主要是通过远洋货轮运输把毒品藏在装有菠萝罐头、活性碳、石膏、食盐的集装箱里……用这样的方法虽也偶有被查获,可是没有证据显示是B先生所为,他自己在广州有合法的生意做掩护,又由于反侦查能力极强,所以,屡屡都巧妙地逃过了追查。B先生被这条道上的人视为顶尖级的高人。无论在什么行当里行事,人都希望认识高人并能有机会与之合作。
我问老陈,你们跟B先生有什么打算?
老陈说,他们一向是从泰国、还有一个广州人那里进货,而那个广州人遇到了一些麻烦,泰国又查得紧,所以,他们想改从M国购货。友哥提到了你,B先生对你也很感兴趣,你有多少货,他要多少货,难得的好机会。
我问,资金怎么个付法?
老陈说,老规矩,先预付定金,等你回去,马上汇你400万……
友哥邀请我和老陈一起去泰国玩,并去看看他在泰国的公司。我也有意想把资金转移一些到那里,这样我陪宛云和林妮多待一些日子的计划,就不得不变更了……
小鬼捣乱3(1)
那一晚,我回去跟宛云说我有一些急事需要赶紧回去处理一下。因为说好要多待一段日子的,突然的这样一变,宛云就觉得这变化突如其来,有些难以接受。
宛云说,要不我陪你回去吧?
我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宛云说,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
我说,我只有你和林妮两个亲人了,我不回来,还能留在哪里呢?在哪里不都是孤魂吗?
因为又要别了,我跟宛云好像都把那个晚上当成了生离死别似的一个晚上,我说,我真的很想要你……
宛云说,我可没有说我要把我给你!
我说,是吗?我怎么听见是你想把你给我呀……
我们滚作一团地闹,从一个屋子追到另一个屋子,终于相互捉到了一起……
我们整个晚上胶在一起不肯分开。
睡前,我低声说,我这颗心终于踏实了。
宛云揪着我的耳朵说,我从此再也别想踏实了!
我心里一惊问,为什么不踏实?
宛云说,为你呀。你想想,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在那边呢?是不是还有许多的女朋友在排队?
原来宛云所指的〃不踏实〃是这个。我松了一口气。
我说,我终于明白若想知道女人爱不爱你,一定要摆出另外的女朋友给她看,看她生不生气。没有看到就心里酸酸的了,一定就是顶爱你的女人……
宛云说,这么有经验,快快从实招来,你有多少个女朋友?
我说,从前是文妮,此后就只有你了……
第二天,我告别了宛云跟女儿林妮,去了泰国。
友哥、老陈和我,我们分别坐不同的班机抵达泰国。
友哥在泰国的公司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成立的,主要经营海鲜,其中大部分直销上海、广东,经济好的时候出口很多,不好的时候每月也有三四万泰铢。他每月至少要去中国两趟,中国的顾客付钱大多通过泰国旅游公司的地下钱庄或是托人带来,有时他也自己到大陆收取现金,这样他能在最短时间内有资金周转,只要汇款人打电话通知说,通过哪个旅游公司带款来,他就可以立即收到现金。如果通过银行等正规渠道,则要花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所以很少通过正规银行系统汇兑,因为这样做还可不入账。
到泰国的第二天,友哥邀我们去清迈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令我想不到的是,那个新郎官竟然是岩四。
岩四的婚礼搞得范围很小,只有一小部分朋友应邀参加。他没想到友哥带了我来,显得万分地惊讶!
友哥人敏感,已从表情里看出我们从前认识,就说,你们两个……
岩四说,从前做宝石生意的时候,我们见过。
我冲岩四笑笑,没有多说话。
至此证实了政要说的那句话,岩四没死。
岩四是诈死。
岩四为什么要诈死呢?但岩四活着总比死了好,因为岩四还欠着我一大笔毒资呢。
岩四的新名字叫潘尼西林,跟一种抗生素同名。
私下,岩四找到机会跟我解释说,林生,并不是我故意私吞你的钱,我一直想找机会把你的钱还你,但又怕暴露了自己。
我说,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人说你打仗的时候被杀死了呢?
岩四说,打仗就等于杀死我,你知道只要一打仗我就得捐钱,边境老打仗,我就得老捐钱,不捐根本就不行。我捐多少是个头儿?你知道我这些年捐了多少钱了?中国有句话叫〃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早准备着走呢,一直在寻找机会。
岩四又说,林生,见到你我很高兴,我知道你不会把见到我的事说出去的。我把欠你的那笔钱,连同利息全部还给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