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
“永清兄,你听到了吧,这是向老子示威啊!”
唐生智看着东南三百米外源源不断开向二师大营的队伍,满脸不悦,不知是恼怒还是失落。
刘文岛扶了扶眼镜,微微一叹:“怪不得军座如此重视这一千多号散兵游勇,这个时侯还有如此精神和勇力,队形一丝不乱个个扬起脑袋,果然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啊!这种情况下还有如此气势,的确超出一般部队,这一路上咱们就没见过这样的归顺队伍……大家看,还抬着数十挺水机关枪啊!”
唐生智离开窗子,轻抹两撇上翘的浓密胡须,摇了摇头:“几十挺机枪算得了什么?咱们一路上缴获和占下的军火武库足够装备六万人的队伍,单只各种火炮就有三百多门,我哪儿会在乎这区区几十挺机枪?我惋惜的是这批老兵啊!
咱们左路纵队与李德邻率领的右路纵队面对的敌军不一样,咱们对付的基本都是临时拼凑的地方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毫无战力,唯独原湘军二师张弘栾那八千余人属于直系主力,可那八千余人宁死不降最终破围而去,不但将我军一个师又一个团
部队打残,突围而去的三千余人还被刘歭的二师抢先T已被改编为第一军一师的主力团。
再一个,粤军第四军此次俘虏众多,收获颇大,各种情报已经证实,第四军各团收拢直系各部归顺主力之后,立即分散打进各个团营,四军的实力也随之扩大一倍,只需向老蒋求到个番号就可以编为两个军使用,唯独李德邻的桂军第七军俘虏最少,但也获得了大批装备和弹药补给,相比之下,我军虽获益最大但战力提升颇为有限啊,这对接下去的北伐相当不利,没有战力说句话都不敢大声啊!”
幕僚们纷纷点头附和,副参谋长张翼鹏最后一个离开窗口走向众人,坐下后颇为失落地说道:
“军座,是不是咱们也像第四军一样,向蒋总司令要点见习学官回来?黄埔军校出来的基层军官都非常不错的,听说第四军因此而受益匪浅!从平江开始的一个个硬仗,冲在前面的都是黄埔前四期毕业生这些下层军官,特别是二师这个被北伐各军交相传诵的安毅,两次坏咱们好事的都是他,而且此人诡计多端,运气非同一般的好,要是能……”
“翼鹏,不要痴心妄想了,安毅是谁?各军将校谁不知道他是老蒋的得意门生?黄埔四期两千六百多毕业生中第一个升少校的佼佼者,据说此人外表随和放荡不羁,其实心智超凡有勇有谋,对老蒋忠心耿耿,对刘歭和胡树森等上司毕恭毕敬,对手下官兵粗俗不堪却同吃同住一力维护,深受中下层官兵的拥戴。
上月底,我在。广州与总参谋长兼黄埔军校副校长李济深李任潮将军共进晚餐,闲聊时他谈起自己的学生安毅就笑逐颜开,非常舒心,让满座很难看到李任潮笑容的人大为惊讶,纷纷询问安毅的情况,李任潮欣然相告脸上满是自豪,言语中已把安毅当成自己子侄看待,哈哈!由此可见,像安毅这样能获得如此多军中高层赏识的人,放眼各军难有几个,假以时日定能独当一面,如此人才老蒋舍得放手吗?还是想想如何大力挖掘和培养咱们自己的人才吧!”
刘文岛说完呵呵一笑。,端起精美的描金瓷杯惬意地品味香茗。
唐生智站起来走出几步,。转向刘文岛含笑问道:“永清兄,明日咱们俩抽出个时间,到东大营巡视一番如何?”
刘文岛惊讶地。望着身材魁梧的唐生智,看到他嘴角的那副熟悉笑容牵动了两撇上翘的日耳曼式浓胡子,立刻明白唐生智的心思,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将会对安毅露出伯乐的笑脸并祭出那套高官厚禄的不二法宝。
按照老朋友唐生智。和大多数同僚的想法,以安毅目前的少校营副身份来看,要是给个上校团长甚至副师长的职位,不见得年轻气盛的安毅能够不为所动。但久处官场已经历练**精的刘文岛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脸带微笑似是颇为惊讶地问道:“军座的意思是……”
唐生智呵呵。一笑:“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北伐军前敌总指挥,兼任左路纵队最高指挥官,百忙中抽出时间去看望一下自己的部属,深入基层体察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哈哈!”
周围的将校们立刻开怀。大笑,刘文岛也呵呵笑起来,但他没有大家那种手到擒来的信心,而是存着较为深切的担忧,甚至预感到对安毅这样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才来这套基本毫无用处,否则深不见底的蒋总司令就不会如此放心地将这样一个得意门生,留在一个毫不受人重视的基层工兵营历练了,连李济深这样的牛人都因得不到安毅而深为惋惜,自己这个属于名声不显的革命后进者老朋友恐怕更难如愿了。
就在唐生智与手下文武尽情畅谈的时候,刘歭等一干同僚也在和安毅、胡家林、尹继南这三个爱将齐聚一堂。
听完安毅、胡家林将整个行程中的一件件事情汇报完毕,刘歭等人惊喜之余,予以很高的评价,特别是对安毅用计降服湘鄂边防七团的经过赞不绝口,当即要求安毅将有功人员名单呈送上来,师部将根据各人的功劳予以表彰嘉奖,该奖励的奖励,该晋衔的晋衔,师部长官绝不会忽视每一个弟兄的功劳。
一番笑谈之后,刘歭在胡树森和徐庭瑶等人的频频暗示下,终于收起笑脸郑重地对安毅解释:
“安毅,鉴于我师目前的实际情况,需要在你们带回的一千余名归顺老兵中抽调大部分补充各主力团,并将缴获的轻重机枪中的大部分和所有的七五炮弹补充到各团机枪连和炮连。当然,师部没有忘记之前的承诺,允许你们工兵营优先补充缺员,也就是说,先让你们营的五百编制满编,并允许你们从缴获中留下三挺重机枪和九挺轻机枪,希望你们能体谅师部和各团的难处,不折不扣地执行师部的命令。”
“遵命!”
安毅果断的回答令心中充满担忧的刘歭、胡树森、徐庭瑶、严尔艾和各团团长非常惊讶,大家都没想到安毅会如此想得开,没有一句像往常那样讨价还价的话。只听安毅笑着说道:“属下等人坚决服从师部的命令,并已做好随时分流兵源的准备。”
蒋鼎文惊讶地看着安毅:“小毅,这次你小子怎么这样想得开?也不乘机向我们敲竹杠了?”
安毅无奈而诚恳地说道:“属下不敢,通过这一次行动,属下真正体会到带兵的艰难,以属下等人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带领这么多的弟兄。这一路看到一队队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残兵败将,看到他们战战兢兢从深山里钻出来的样子,听了他们诉述的一个个惨败和对一个个官长的怨言,属下心情沉重感触良多。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要是哪一天属下带领的弟兄也落到如此凄惨处境,我还有没有脸见到自己手下的弟兄?有没有脸去见对自己无比信任的长官?想来想去终于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能耐,根本无法让这么多兄弟感到踏实、感到安全,说句实话,就是带领目前的一个营,属下也觉得很吃力了。”
这番情真意切的大实话,让所有长官面面相
后都闭上了嘴。
胡树森动情地说道:“小毅,你进步了,进步得很快!让我们这些做官长的非常欣慰,也深有感触,很好!你没有让我们失望,没有让校长失望,我们对你非常有信心,希望你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成为我军年轻一辈的楷模!”
安毅感动地站起来致谢,完了恳切地说道:“师座、各位长官,属下觉得还是尽快调动那一千多弟兄们为好,最好今晚就完成分流,否则他们相处久了相互之间会依依不舍,或者三三两两抱成团讨价还价,这对今后的管理非常不利。”
刘歭欣慰地点点头:“好!你的建议非常好,师部和各团也是这样的打算。你们这就立刻返回做好准备工作,我们几个和各团主官随后就到。”
“是!”
安毅、胡子和。尹继南敬礼完毕快步走出师部小楼,迈着大步走向营区南面。
胡子惊讶地低声询问。安毅:“刚才你的回答吓了我一跳,我没想到你答应得这么痛快,我这儿心疼啊!到底怎么回事?”
安毅边走边难过地解释:。“老子一进营区,继南就把他去领取服装时从军需处老何那里听到的传闻全都告诉我,我一听就知道留不住人了,与其到时闹僵了得罪这帮老大,辛辛苦苦立下了功劳还落个讨人厌恶的糟糕结果,还不如打掉牙齿往肚里吞,强作笑脸忍着,谁让咱们如今只是小小的副营级小官?这个时候还轮不到咱们说话啊!胡子,等会儿你千万别露出什么不满情绪,你这家伙恩怨分明,一双冷眼藏不住好恶,今后也得改改,忍忍也就习惯了!”
“我明白了!。操他大爷……”
胡子恼火地一脚将。地上的卵石踢飞起来。
尹继南急忙。劝道:“胡子,大哥说得对,与其吃力不讨好,不如退一步来得实在,你刚才没看到师座几个的反应吗?还有那几个团长,个个感激不已,就像欠了咱们天大个人情似的,还有什么结果比这结果好?实话告诉你吧,军需处副主任老何很快就要调到军部去了,营长这几天上串下跳的没少去找师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营长有极大的可能如愿以偿接替老何的位置并且坐正,咱们工兵营的营长位置也就空下来了,这一点傍晚我一说大哥就明白了,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担心你脸上藏不住,明白了吗?”
胡子惊讶地停下脚步:。“他大爷的,怪不得你们俩如此从容,看来老子得多跟你俩学学才行了,否则几时才能升官啊……”
安毅和尹继南哈哈一笑,拉上胡子快步走向自己的大营:“胡子,你得再检查一下,一定要保证咱们的枪炮分队全额留下,包括在双港村入伍的三十二个新兵,还有就是赶快让老史几个好手挑出最好的三挺重机枪和九挺轻机枪,把剩下的子弹全都给老子留下!”
“明白了!”
胡子坚定地回答,走出几步突然问道:“如此一来,咱们是否还按照原先的惯例,给离开的弟兄们每人发放两个大洋?”
安毅立刻拒绝:“这次不行!并非咱们心疼一两千大洋,而是要考虑到各团团长营长们的感受,要是分流的弟兄们个个拿着两个大洋天天念着咱们的好,你说各团的团长营长们心里能高兴吗?搞不好还说咱们野心大,今后处处防着咱们,这种花钱买冤枉的蠢事绝对不能干!既然在师座和一群长官面前咱们几个都忍过来了,还做这些脱裤子放屁的傻事干嘛?”
“有道理!老子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胡子佩服不已。
尹继南笑道:“如果咱们俩都想得到这样世故圆滑的事,我大哥现在也许就是团长了,哈哈!”
安毅和胡子一听哈哈大笑,同时给了尹继南一拳,痛得尹继南龇牙咧嘴的哼哼。
一小时后,被分流到三个主力团的弟兄们集中在工兵营低矮的营房前大块空地上,一挺挺轻重机枪被均匀地摆放在三个方队前面,几个乐呵呵的团长询问刘歭几个是否有话要说?刘歭看到近千俘虏几乎都怀着不舍望向后面营房门口的安毅和胡子等人,想了想转向身边的胡树森低语几句。
胡树森点点头走向安毅,让他对这帮将要分到各团的弟兄们说几句安心的话,安毅左看右看想了好久才点头,吩咐冬伢子把自己的小黑驹牵来。
安毅牵着马走到三个方队中间,对疑惑不解的弟兄们大声说道:“弟兄们,记得一路上大家都怀疑我是否认识你们心目中的英雄张承柱张大哥,我呢,一直没有申辩什么,原因是口说无凭。刚才回营吃饭之后,一些弟兄认出了这匹小黑驹,也就相信我没撒谎,不过你们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回事,现在我就牵着这匹马来告诉弟兄们,这匹马就是张承柱大哥的爱马‘黑貂’的儿子,而‘黑貂’本来也在一起的,只不过在离开长沙的时候,被我那个在一师当团长的胡宗南师兄抢走了,今后大家会见到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叹,刘歭等人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也颇为惊讶,场中的安毅停顿一下,再次大声说道:
“弟兄们,我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急巴巴地牵这匹马出来,并非只是证明我安毅是个实诚人没对弟兄们撒谎,而是有句更重要的话要对所有弟兄们说,那就是:我们革命军和别的军阀绝不相同,我们是纪律严明严谨求实的新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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