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情 作者:林林川(晋江2012.10.03完结)





,究竟哪副骸骨是父亲的呢?……她不久就去世了,也没能带我回……我独自在边境游荡。后来遇到岳父,才被带到平州。”
  韶玥听他只言片语说的平淡之极,实则一个刚会走路的孤儿无依无靠,独自漂泊边地,那是何等悲惨凄凉!
  秦助握住她放进自己手掌中的小手,握紧这难得的安慰。——他可以自己把它想象为妻子的安慰。
  “如今国力渐强,但军备不足,也不是宣战的好时机。西戎国如今兵力虽是强盛,咄咄逼人,却也并非无可乘之机……他们骚扰边境,也无非是挑衅试探。如果我们贸然出击,只怕未必能达到目的。如果我们不能以强大的兵威震慑他们,只怕连年用兵,百姓之苦难道又会少了?还不如休养生息,等军力强大,一击成功。虽不能一劳永逸,然总能有所成就。何况,我们的皇上从来也不是一个轻率妄为之人,他也没有那个锐气。”
  如此详尽告诉她这些军政局势……“既然如此,那也罢了。只是你为何……偏偏要针对他,毁自己声名?”
  秦助笑而不语。
  韶玥忍不住心潮起伏,还是极力压制。打压他,消解他一心追求的功名,为她出气,她如何不懂他的用意?
  “夫人,他是那些主战派将领,是他们最得力的主心骨,我不打压他,皇上也不会放过……不过,夫人是为他不得实现生平抱负而遗憾,还是,真为我的声名担心?”
  韶玥心中晃过他或许别有所图,但她不必去理会这个。“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私事耽误国家大事。还有,你不必非得迎合二圣心意,让自己的政声……”
  “夫人真是……深明大义!”秦助不满后又狠绝地说,“只是,我这个人睚眦必报,谁得罪了我,我不会轻易饶过;谁让我不好过,我也决不让他好过!”
  韶玥疑惑地看着他。
  晨光熹微,秦助从那双眼睛读出了,他如何得罪了你?
  “你难道真不知?”
  因为他得罪了你,那么深地伤害了我最心爱的人……他万死也不足抵消你所受的伤害!我一定要让他全部偿还!
  韶玥决定不再回避,坦白道,“如果你……是为了我,我想,你还是罢手吧。我不希望,不想我们以后的生活还会有他的存在。”
  “你是真不想,还是……心疼他?”
  秦助对她茫然的目光感到不满。他一翻身,跳下床,穿上衣服,说一句准备上朝去,就出房了。
  她忽然这么关心他所做的,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那个人?如果那个人没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他就可以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些全是他的幸福……可现在,纵然她可以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谈论那个人,他却还是不能。
  韶玥知道他又不高兴了。只是,总算没有立即撂下脸,大约是不愿破坏这一夜来的温馨和宁静。她知道,既然避免不了,总该有个解决的开始。这个开始也还算好的吧……
  心疼?她的心早已麻木、死掉,她难道还会傻到自己跳入其中?她是真的宁愿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消失!
  秦助随意地坐在殿门前的台阶上,很是悠闲自在地瞧着站在下面的两个小男孩。
  昭普太子垂着头。一般来说,他顽皮淘气,自有人替他顶罪,并代替受罚的。可今天他却有些不忍了。罗纲又不是奴才,是他的朋友,他怎么能弃他不顾,让他替自己受苦?
  罗纲却一副倔强样子,小小的身子直挺挺地站着。
  秦助悠悠然开口。
  “偷袭、辱骂朝廷大臣,摔坏御赐瓷瓶三个,弄脏圣殿,亵渎列祖先皇图影……”
  昭普太子忙道:“不怪罗纲的。他只不过是听我吩咐,要去打那匹马的,不小心才弄到你身上……我们是闹着玩的。”
  “再加一条,带坏太子殿下,还撒谎狡辩——难道那匹马的名字是小人奸臣?”
  昭普不敢再作声了。这个宰相大人真是会罗织罪名……他当然也有不满的,可也大多仅限于功课方面。皇朝如今君弱臣强,连父皇母后都忌惮这个人,何况小小年纪的他?
  秦助仍是慢条斯理的,“其实,本官也知道,这并不关太子殿下的事……”
  “少傅,是我的错,真的不是罗纲……”
  秦助转向罗纲,“你看,罗纲,太子当你是朋友。你呢?当他是什么?”
  罗纲小脸绷紧,抬头直视着秦助,冷冷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切都是我做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是不是太莽撞了,为什么总是斗不过这个小人奸臣!这么快就被他发现抓住?
  秦助摊摊手,“我能把你怎么样呀,当然是放你一马啰。”
  罗纲一怔之下,却仍是倔强地道:“谁稀罕!……”
  昭普面露喜色,忙偷偷拉拉罗纲的衣服:秦大人都让步了,他怎么还这样硬碰硬?
  “我稀罕呀……”秦助看着那双眼睛,幽幽道。
  罗纲愣住,他是什么意思?
  秦助让太子先回书房背书,说要单独和罗纲说话。昭普虽有些不放心,但想到自己没事,自然也就放松了。只不过,临走前向罗纲使个眼色,表示秦大人不敢把他怎么样的,必要时他会请父皇母后来的。
  罗纲感觉一个高大的身影欺近自己,一种压迫感使他后退几步。然那人还是继续走近,他便倔强地站住,仰头,瞪住他。
  “为什么姓罗呢?”
  “我……”
  罗纲又是怔住。自上次被他发现那张画像后,他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但也打定主意,死也不承认的。这会儿,可决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怎么总是出乎自己意料呢——这个人还真不容易对付……
  秦助目光柔和。但那样一直盯着,罗纲还是觉得受不了,撇开目光看向别处。
  “不姓柳,也不姓颜,却跟祖母姓。是怕人知道你是谁,还是不喜欢他们?”
  罗纲立即惊异地瞪向他。这人竟能猜中自己的心思?他有些慌张,然而,那温和甚至可以说慈和的目光却又惹得他莫名地委屈了。
  “我一出生就无父无母,他们都不要我,我为什么要跟他们姓!”
  话一出口,眼泪涌出,随即也发觉自己已经向这个人承认了身份!再想到一出生,父母就弃自己而去,祖父除了冷酷无情的印象外也不记得什么了,只有一直陪伴身边的祖母温和可亲。越想越觉得委屈!看看面前这个人,又极力忍住眼泪,心里有些担心这个老与自己作对的人会嘲笑自己。——他倒没想过,其实是自己一直在和他作对。
  秦助叹一口气,伸出胳膊轻轻搂了搂他,拍拍他小肩膀。
  “不管怎么样,知道他们还活着,还能时不时能偷偷看到他们,可比我强得多啊!”
  “你……?”
  “我还没出生,爹爹就战死沙场;不到三岁,娘亲也去世了。现在,连他们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秦助比划了一下,“而且,他们甚至连一张画像也没给我留下啊!”
  这个坏人居然也有这么悲惨的身世吗?柳纲眨眨眼,愣愣地。
  这盈盈泪眼是如此相似那另外一双!习惯的力量让秦助伸手,牵起那孩子的小手,嘻嘻一笑,“好吧,这会儿,跟爹回家,爹带你去见你娘……”
  “我娘……”柳纲反应过来,一下子甩开他的大手,“你胡说什么!你才不是我爹!”
  秦助弯下腰,目光与他平齐,仍是笑嘻嘻地,柔声道:“我怎么不是你爹了?继父也是父亲哪……放心,你到我家,爹爹我会对你很好的。”
  柳纲瞪着他。心里虽很想冲着那张笑得很可恶的脸上打一拳,可一时竟觉得心软,抬不起手。“爹爹”,这个称呼,他只暗地里偷偷叫过。鼻子又忍不住酸了……
  
  
  
  第17章 一六
  柳纲瞪着他。心里虽很想冲着那张笑得很可恶的脸上打一拳,可一时竟觉得心软,抬不起手。“爹爹”,这个称呼,他只暗地里偷偷叫过。鼻子又忍不住酸了……
  “既然是来找你娘的,为何找到了却不去见?你娘……又不知道你来,她当初也并没有不要你……你可一点也怪不了她的。”
  柳纲咬着唇。他是为娘说好话,还是在安慰自己?
  “你若不肯跟我回家,那我可就不告诉你娘你在这里了。”
  这话倒也不假。他当然不想让韶玥知道,但借口却是不愿让韶玥想起往事伤心……
  柳纲默思,犹豫挣扎。他这次大胆偷偷从家里出来,就是来找爹娘的。可是,他见到了娘,又有什么用呢?娘却是在这个人家里,爹爹还不知在哪里……祖母说,爹娘一直很恩爱的,都怪祖父无情冷酷,拆散了他们,以致一家三口分居三地,从没见过面……
  秦助摸摸他的小脑袋。小小年纪,这么有主意,他不知该佩服这孩子的大胆,还是该为柳延嗣那边又多了一个这样重的分量而担心。但撇开这些,对这个孩子,那种惺惺相惜之感更加强烈了。
  “那就随你。”
  秦助出了东宫,心意微沉,但一会儿便又振作了。脸上照旧挂着无所谓的笑容,缓步往宫门走去。
  文昌公主几次在宫外拦截,却都不得其便。这回进宫借口来探望皇嫂,听宫人提到宰相大人正在东宫,忙赶了过来。这会儿果见秦助逶迤而来,忙朝他奔了过去。谁知秦助像没看到她似的,只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眼睛都没斜一下。
  “秦助!”
  秦助这才朝她掀了掀眼皮,目光淡漠之极。
  “本公主在这里,你敢如此无礼?”
  “哦,原来是公主殿下,微臣还以为是哪个宫人。”秦助语气恭敬,却只微微躬了躬身,步子仍旧不停。
  文昌公主显然又被他那般洒然自若、漫不经心的风度惊住了,不禁呆了一回。他难道不认识自己,只认衣服不成!再看秦助,已到宫门,竟是要上车而去。跺了跺脚,嚷道:“秦助,你给我站住!”
  秦助在车轿前站住,不甚耐烦地发声,“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倘是国家大事,就请快说。若是其他事,还请吩咐别人吧。”
  说完,也不等发愣中的文昌公主回答,钻进车内,吩咐出发。一行人就离开了。
  文昌公主讶异之极!这个秦助竟如此傲慢,不放她在眼里,是何用意?欲擒故纵?故作矜持?看看宫门前常年板着脸严肃威整的侍卫,皱皱眉,不屑地瞪了他们几眼。近来她一步一步地又放肆起来了,并不理会皇兄的眼色,虽然她有些畏惧皇嫂。
  想想也无法,只得怏怏决定出宫回府厮混罢了。
  “公主。”
  文昌公主一见是章氏,忽然想起什么,忙拉她到一边的偏殿里。
  章氏正牵着女儿,欲送她回府。近来,皇后的态度,似不甚喜欢雯儿进宫,她当然也心领神会。并非她为人本分,不思进取。她想女儿尚小,不至于现在就去想十年后终身之事;但若是真要考虑,她也绝不会考虑后宫这个勾心斗角之地。
  文昌公主看着荣国夫人。想到这女人一直在东宫侍奉,皇嫂又如此倚重,并放心她在宫内自由出入……再上下打量了一番,却又恍然,原来如此。
  她二十五六的年纪,相貌倒也端正,可总一副守节之妇的打扮,太规矩普通,没什么出众之色。相比之下,自己年方二十,人都夸说她娇美妩媚,加上出身高贵,地位显赫,谁不奉承?而章氏么,谨小慎微,在强势的皇嫂身边,大约决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出格之事的……
  “章夫人,秦大人对你如何呀?”
  章氏看着文昌公主的笑脸,愣了愣,“公主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上次你不是提过你们是同乡吗?秦大人和你均是身处高位,他深受我皇兄皇嫂信任,你又接近我皇嫂……”
  章氏忙打断文昌公主的话,“公主勿要猜疑!秦大人和我乃两个世界之人,怎么可能有什么交接!至多我与他夫人认识罢了。”
  她是决不愿降低身份,与一个家奴出身的人有什么瓜葛的!虽然她也因此看低颜韶玥,但颜韶玥毕竟是名门之后,父亲又是倍受世人尊敬之人。
  文昌公主凑近她,“你当真对秦大人没什么心思?他难道不俊朗风流……?”
  “公主!”
  章氏大皱眉头。文昌公主处在红尘繁华之地,富贵风流之人,年纪又轻,性情活泼,难耐寂寞,也当人人都和她一样了?
  “我现在只想守着女儿,把女儿养大成人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这又何苦呢?你也不算多老,就是改嫁,婆家又没人反对。何况,你现在是一品国夫人,难道还怕人说什么?即使真不愿嫁人,找一两个人陪陪也不过分哪!”
  章氏沉下脸,“臣妾不过是平民百姓,为夫守节,是礼教所在,我绝不会有二心,做失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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