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皇妃,妾本良人 作者:田小璃(红袖vip2013.05.21完结)
她应了声,去茶房快速煮好一壶茶,放在盒子里提着去。
今儿个放晴,宫人早将路上积雪扫干净,露出光洁的青石砖。她走了没一会儿,便瞧见的静妃的辇轿。
御花园东南角专门开出一块种植梅花,疏影横斜,煞是好看。花中一座凉亭,宫婢用小火炉温着上好的梅花酒,偏生还有人在等着她这壶茶。
“怎么这么晚?!”先前来传话的婢女满脸不悦,伸手拿过盒子,“娘娘与南宫小姐在赏花,命你在此处等着。”
小楼颔首应下,恭敬地垂首等在一边。
过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那两个女人终于相携着回来了。
因为皇帝的病,她们穿得都不算奢华。静妃一身妃色,衬得一身雪肌越发白嫩。南宫琉璃则着粉,娇俏可人,赏心悦目。
走到了近前,静妃瞧见桌上摆着的茶,目光一转,在那人群中找到小楼,笑了笑:“本宫还以为唤不动你。”
小楼福身请安:“娘娘言重,娘娘瞧得上奴婢的手艺,是奴婢的福分。”
静妃似是被她取悦,笑道:“连皇上都拿你当个宝,本宫又岂敢不赏识。”说着抬手指向一片梅林,笑道:“皇上爱喝梅花上雪水烹煮的茶,他近日龙体有恙,想来更是馋了。你是皇上身边奉茶的宫婢,本宫提点你几句,投皇上所好,也不枉了你今日送茶的情分。”
小楼跪下去:“多谢娘娘。”
南宫琉璃用帕子包着手柄倒了两杯温酒,口中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快去吧,娘娘可是连坛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身边即刻有人递上一个碧玉小瓷坛,静妃笑着在铺了褥子的凳子上坐下,道:“快去吧,将这坛子装满了,好回去给皇上煮茶。”
她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小楼无法,只得谢了恩,托着那坛子走进梅花丛中。今早下过雪,小道上打扫干净,花丛里却是没有的。她穿的是普通宫制鞋子,踩在积雪上,咯吱地响。
不过片刻,体温融化了积雪,雪水濡湿鞋面,顺着渗进去。
她打了个寒颤,不过动作停了停,凉亭中便有人道:“姑娘快些,娘娘可是在这陪着你,等姑娘采集完了才肯回宫歇息呢。”
小楼连忙应了,顾不得脚上的冰冷,全神贯注地将雪水滴进坛子里。梅花枝干也是冷的,摸一会儿还行,可是为了让那雪水不偏不倚,正好落进坛子里,她得万分小心。
没过多久,手也冻僵了。
花瓣上积水始终是少,她忙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过才得小瓷坛的四分之一。
静妃与南宫琉璃说着话,笑声隔着老远都能传来。忽听南宫琉璃说了声“姑姑等等,我去瞧瞧她采了多少了”。
小楼一怔,偏过头,瞧着南宫琉璃缓步而来。
娇俏明媚的少女在她面前站定,用一种上位者的尊贵语气笑着说话:“你真是阴魂不散。”
她表情好似在唱歌,小楼几乎以为是幻觉。
南宫琉璃偏头一笑,有几分俏皮:“若不是我和阿祉婚事在即,你以为只是采雪水这么简单?”眸色加深,可人的一张脸吐出冰冷的字:“我警告你,不管你是怎么进到宫里,又是怎么骗得皇上照拂,但如果你刚靠近阿祉半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小楼一笑:“小姐说完了?”
南宫琉璃一怔,不悦更深:“你别以为我只是说笑,日后我当了太子妃,你的生死还不是轻易的事。”
小楼笑笑:“小姐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她这样平平淡淡、没有半点反驳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偏生又没法子发泄。南宫琉璃哼了声,伸手打翻她手上的瓷坛,“别忘了,采满一坛才可以走。”
那坛口正对着小楼,雪水洒在她裙摆上,腿上的肌肤感受到凉意。
她瞧着南宫琉璃的身影,不知怎地,很是想笑。
这个女子害她前半生,如今又出现在她后半生——实在是难得的缘分。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傅家满门,如果不是还在牢狱中的哥哥,或许她只会将南宫琉璃当做娇蛮小姐,笑一笑便过去了。反正她傅南楼并不是那么不能容人的人,让贵族小姐发发小脾气,又有什么要紧呢。
可偏偏……那人姓南宫。
☆、第一百七十章 花前对酒不忍触(二十)
说归说,静妃一行人到底没有等到她收集完毕。只留下两个嬷嬷监看着,等完成,天都已经黑了。
天飘着雪,在地上落了稀薄一层。
小楼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两手乌黑发紫,勉强拿稳着小瓷坛。
回到住处,珠儿早去忙了,炉子上留着吃的给她。小楼将小坛子放在桌上,慢慢地靠近那火炉子,谁料手才一接触到热量,一股刺痛感便腾地从指尖升了起来。
她连忙收回手,又冻又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犹豫间,听得门上轻响,是方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喜子。
“小楼姑娘,给皇上的药熬好了,方公公让你去一趟。”
她一怔,连忙应了声好。不敢让人久等,连鞋子都没顾得上换便出去了。两手藏在伸手,喜子倒没发现。
到了地方,方公公端着盛满乌黑药汁的碧玉碗在等她,见人来,眉间松了松:“小楼姑娘,你快些。”说着上前将东西递给她。
小楼连忙伸出手,那怪异的颜色立时吓了方德言一跳,惊疑之间,她已经接了过去。忍着刺痛酸麻,硬着头皮往里走。
皇帝半坐在床沿,一手揪着衣襟咳得厉害。阿祉跪在他下首,头低着,沉默而不妥协。剑拔弩张的气氛浓烈得厉害,连小楼的到来都没能使之稍微缓解。
“皇上,喝药了。”她半跪在脚踏上,呈上碧玉碗。
阿祉身子微微一动,腰背挺得越发僵直,隐隐露出决不妥协的姿态。
皇帝拍着自己心口,看了一眼身前跪着的温婉姑娘,默了默,忽地挥手:“你出去!回宫里好好想想,一日想不通便想一日,十日想不通便想十日,你若是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便一辈子不要出现在朕面前!”
小楼连忙宽慰:“皇上莫要生气,否则伤了身子……”顿了顿,转眼看向阿祉,有几分担心,“太子殿下不如先行回去,让奴婢伺候皇上服药,稍后再来请安。”
阿祉听着她的声音,语气也软了些,低头道:“儿臣遵旨。”起身时仍垂着头,直到退出一截,转身便往外走,仿佛和谁生气似的。
缓了缓,皇帝喘气顺了些,语声疲惫:“起来吧。“
小楼应声,恭敬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半边身子坐上床沿。舀起药汁送过去。
皇帝张口,目光忽地凝在她手上,顿了顿,又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将药汁吞了进去。
一勺一勺,喂了大半碗,他方挥手:“够了。”
小楼即刻应是,想端着碗退出去,却又被他拦住:“你陪朕说说话。”
她将药碗搁在小桌案上,低眉顺眼恭敬地起身重新在脚踏上跪下。
他目光落在她发顶,仿佛有几分深思,但半晌都没有开口。
小楼手痒得厉害,又不敢乱动,便悄悄掩在袖子下,双手互相抓了抓。这小动作自然被他看在眼里,默了默,眼里的光柔软了些。
“你是个好孩子。”
小楼背脊挺直,默然聆听。
他语声淡淡:“朕总觉着你这孩子与先皇后有几分相像,沉默寡言,可做起事来一丝一毫都拿捏妥当,契合到人心里似地。容貌漂亮,性子温顺,又不算是没有主见……太子欢喜你,也并非没有道理。”
小楼抿着唇,头又低了几分。
他像是没有瞧见,“如今你哥哥被关进牢里,宸王、相国皆是虎视眈眈,朕暂且没法子救他。你心中也明白,往后……怕是还要靠着阿祉了。”
“皇上……”她眼眶温热,只觉脚上的痛更重了些。
“朕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不晓得哪天突然便……阿祉尚且年轻,需要人扶持,哪怕没有助力,至少——不能有阻力。”顿了顿,一双睿智的眼睛看着她:“你可明白?”
小楼深吸一口气,将泪意压下去,灵台清明。
“小楼明白。”
她话一出口,他便勾了勾唇,露出几丝笑意。不过短短数月,他发间已生出几许白丝,眼角纹路蔓延,仿佛油灯即将枯尽,反倒带着莫名的释然。
“好孩子,傅家是耻辱还是荣华,你哥哥是死是活,你与阿祉是大富大贵,还是半生悲途……都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他生出倦意,竟是克制不住地眼皮发重。挥了挥手:“下去吧。”
小楼默然跪着,等着他已经睡下,发出规律的呼吸声时,才恍惚醒来似地起身往外走。
出了殿门,才发现阿祉并没有走。
他站在台阶底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脸,挤出些许笑意。缓缓朝他走过去。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寻来,对上她时弯唇一笑。墨黑的眼里藏着几许阴霾,却不想叫她看出来。
小楼在他身前站定,酝酿一番,将自己的猜测问出来:“你不愿娶南宫小姐?”
他脸上的笑僵了僵,有些丧气,低低“嗯”了声。
小楼往前凑了凑,睫毛几乎扫到他下颌:“为什么?”
“为什么?”他仿佛有几分生气,突地别过脸不看她:“你说为什么?!”
这样孩子气,哪里能让人不操心。
小楼笑了笑,忽地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过去。她头在他肩窝蹭了蹭,好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眨了眨眼,泛出泪意,声音很是委屈:“阿祉……我很疼。”
“怎么了?!”他倏地转回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担忧:“哪里疼?”
她鼻尖泛着可爱的粉红,睫毛上染着雾气,直看得他心脏纠结。扶着她肩膀,又问一次:“哪里受伤了?”
那些都是肉体上的疼痛,她本是可以忍的。可这刻不知怎地,竟似连一点儿委屈都受不了了。伸出手,瘪瘪嘴:“手好疼。”
他即刻低下头,瞧清她的手时呼吸一滞,扶着她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眼里闪过一抹狠戾,却仍是强忍着不敢表露出来:“谁伤的?!”
她啜泣一声,睁着雾气缭绕的眸子瞅着他:“手好疼,脚也好疼……阿祉,我好像不能走路了。”
他眉头死死皱着,也不顾周围还有多少下人,当即弯下身看她的脚。伸出手,碰到那鞋面时只觉刺骨的寒冷顺着指尖袭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冷,更何况是小楼。
怒火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忙深吸几口气,努力压制住。顿了顿,也不打声招呼,径自将她拦腰抱起。
小楼仿佛早有准备,顺从地任着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微微仰着脸看着他刚毅的下颌轮廓。
他就近抱着小楼回了她的屋子,将人小心放在榻上,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呵着热气搓着。等手温暖了些,又半跪在床边,托着她的脚,仔细地将鞋袜脱了下来。那一双玉足简直冻成了冰块似的,看着可怜又可爱。
他不敢让她直接侵泡热水或是用火炉熏热,于是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用体温温暖她。
小楼看他专注的模样,鼻尖没来由地泛酸,泪意反倒更重了些。
他吓了一跳:“很痛?”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我去找李宗来,你忍忍……”
“不要……”她拉住他,摇了摇头,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挤出一抹笑:“不疼了,你别去。”
他心中更是酸楚。
小楼吸了吸鼻子,忽然道:“阿祉,你和南宫小姐成亲好不好?”
他一怔,小楼继续道:“你们是青梅竹马,她又出身高贵,实在最般配不过了。”顿了顿,“她是大家千金,难得恭顺知礼,况且、况且你即便不娶她,也不可能娶我……”
她下唇都快被自己要出血印来:“阿祉,你答应我,和她成亲好不好?”
他沉默地听着她的话,凤眼中的漆黑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凝成一片冰凉。
“阿祉……”小楼仿佛被他吓到,缩回拖着他的手捂住胸口。
他连忙松了情绪,闭上眼,片刻睁开,眼中恢复澄净。
僵硬地弯了弯唇角,“你别担心,这些事我自有想法。她……她若是再敢来找你,我绝不会顾念青梅竹马的情谊。”
“阿祉,”小楼掩住眸中的光,泫然道:“皇上病重,他现在心心念念等着你和南宫小姐成婚,你就算不管别的,莫非要让他伤心么?”拉住他的手覆在心口,抬起眼,眸中一片泪光:“你的真心我是明白的,绝不会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