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星辰游






    整个人都不高兴!

    脸色阴郁,季辛辰扶住大树主干,一脚狠狠往手臂粗的横杈踏下。喀拉一声,整个横杈被他一脚踏断,大量枝叶声势浩大地坠下地面,惊飞了一大片鸟儿。

    虽然满心烦躁,季辛辰还是被自己突然爆发的牛力吓了一跳。

    茫然地把腿抽回,他揉揉额角,跳下地面拖着横杈往回走——本来跑到林子里就是打算砍点树杈晒干作燃料的,也算歪打正着了。

    “喜怒形之于色,下也。还是修炼不够。”季辛辰深深呼吸,默默告诫自己。他挺直腰背,昂首眺望明朗的天色,终于慢慢把情绪平静了下来。

    **

    快近正午时,季辛辰走出石洞,微微皱眉。

    已经快到进餐时间,但是阿一还没有回来。附近已经没有特别难缠的动物,照阿一拥有的力量,至多一个小时就能收获丰富的猎物才对。

    要不去找找吧?

    季辛辰往树林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穿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从浓绿枝叶间钻了出来,他立刻收住脚步。

    石洞外到最繁盛的丛林地带之间是宽几十米的低矮灌木区域,从石洞的位置下去,地势在慢慢降低。那个男人肩上扛了一头很肥的短蹄野兽,一只手提着一大串野鸟,他的步伐极其稳定,钻出密不透风的林叶带之后笔直地朝石洞的方向走来。

    几十米的距离对季辛辰的视力完全没有影响,他能够清楚看到,阿一看到他之后眼眸里满是愉悦的情绪,毫不迟疑地加快了步速。

    这个男人必定有十分优秀甚至是辉煌的过去,即使如今的他心如白纸,行为举止中也处处是季辛辰所不知道的过去的烙印。矗立如松的站姿,走动中干脆、利落、坚定的步伐,坐下时挺直的腰背,从不卑微低下的头颅,——还有与季辛辰相处时的态度,处处都在告诉季辛辰,那是已经深入骨髓的教养。

    季辛辰抿唇把视线转开,直到阿一把一只至少百斤重的肥胖小野猪和用野藤串起的五六头黄羽大鸟放在他面前。

    阿一的眼睛很亮,满是愉悦和讨好。要是在前几天,季辛辰一定是微笑着毫不犹豫地上去蹭啃啃蹭,做点两个人都觉得很舒服的事,但现在他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个当成普通日常小事来做了……

    靠得太近,他觉得心慌……

    季辛辰久久不动,阿一很失望,他不知道怎么做季辛辰才会像前几天那样温柔,只得默默站在季辛辰面前,牢牢看着这个人。为了把猎物给季辛辰看,阿一把猎物都堆在了季辛辰脚下,两人之间隔了快两米的距离。

    这距离伸手够不到,远的叫阿一简单的心生出几分焦虑来。但是季辛辰还没有对他的猎物有任何表示,阿一只能在焦虑和失望中继续等待,他的心虽然简单却很有直觉,这件事是他今天做得最出色的一件事,如果他带回了猎物也没有得到季辛辰的奖励的话,那么从前一日开始空缺的抚摸和亲吻肯定也不会有。

    季辛辰脸上的表情很淡,很难懂,阿一只分辨得出,那并不是最容易亲近的愉悦。阿一还发现季辛辰变得很少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这越发叫他焦虑,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紧了拳头。但即使不安至此,他还是坚持一动不动地站着,牢牢看着季辛辰的脸,等待这个人给他回应。

    阿一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仍旧不缺执着。

    那是,刻入血脉、赖以生存的本能。

    **

    等季辛辰从烦闷的情绪里挣扎出来,两人已经呆站在门口起码半个小时。季辛辰不动,阿一也就不动,这个心思单纯的男人表现出了极其出色的忍耐力。

    望着阿一毫不游移旁顾的眼眸,季辛辰简直觉得那里面坚固稳定的不知名物能把他整个剖开,他捂了捂心口,慢慢走近,叹息着伸出双手抱住这个男人,把下颔搁在男人宽厚温热的肩膀上。

    “是我不好……”

    “我不应该不高兴的……”

    “我知道你想要我亲你摸你,我都知道,只要你想,我都会做的……”

    良久的等待终于换来对方亲昵的靠近,阿一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眯起眼顿顿脚,站了不短时间,他脚底有些麻了。

    **

    从午饭后直至深夜的时间,季辛辰和阿一都在忙着把猎到的野猪切割、拆成一尺长的带皮肉条,抹上盐挂在靠近洞口架起的木架子上,内脏则捡喜欢吃的心肝部分和排骨一起煮汤,猪肠子之类的扔掉;还有六只均重1o斤的黄羽大鸟,肉质很鲜美,被掏空了内脏拆成容易风干的扁平块状,照样抹盐挂了起来。这些抹盐的肉都要待第二天用烟慢慢熏干,才能长时间保存。

    这么一趟下来他们储存的盐已经全部用光,季辛辰抹抹额上渗出的汗,又给旁边专心往肉上抹盐的阿一擦擦汗,无奈地考虑着,这么一来过两天又得去挖树根烤盐了,为毛想认真过舒服一点的日子就这么难呢?!

    季辛辰也打过游戏背包的主意,如果可以把整头猎物放进去储存,需要时再拿出来就很方便,但是,特么游戏背包根本不接纳一整头的死野猪!死鸟也放不进去,季辛辰郁闷抱头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背包不接纳还带着生气的物体。

    于是他从汤锅里捞了一块肉尝试,成功放进了背包里,名称变成了‘一小块熟肉’,占了一个空格位置。

    季辛辰大喜,立刻再捞了一块肉作试验,这块肉也被背包接纳了,但是,它居然被背包分配了另一个空格,而名称依然是‘一小块熟肉’。

    尼玛啊!季辛辰简直想回去把那游戏商砸了!

    这游戏背包的设定太恼人了好吗!

    背包的储物格子有排他性,一个空格只能放一种物品,像武器每一件占一格是很正常的事。他那些定国破军套装的帽子、上衣、裤子、腰带也都各自要占一格,而像‘夜未央’‘满天星’那样每一个完全一致的烟花,才可以一组2o个堆在同一个格子里。

    照这样推断,他放进去的熟肉,只能是因为形状不同,而被背包认定成不同类的物品——尼玛谁能切出完全一样的肉来?!

    要真的这样来储存食物,他一个背包那区区12o个格子塞满了也不够用,想想要是背包里全是‘一块熟猪肘子’‘一只熟猪蹄’‘一只清煮鸟翅’‘一小块熟肉’‘一小块鸟肝’……季辛辰就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来自游戏世界的恶意。

    几乎绝望地抱头面壁思考了一阵,季辛辰终于琢磨出来一个可行的办法,就是用挖好的石罐当承载物,把弄熟的食物堆放在里面再放进背包里,这回终于成功了,一个小石罐儿,罐底放两块可怜巴巴的熟肉,在背包里就变成了‘空荡荡的肉罐’。

    ‘空荡荡的肉罐’,背包对外来物的命名实在古怪得很,季辛辰嘴角抽了半天,然后大笑起来。阿一在旁边看着他笑得畅快,心情很好的样子,很是不动声色地靠近,挨着他坐下。季辛辰丝毫没注意阿一的动作,笑得锤了一阵地板,又抓住旁边的阿一吧唧亲了几口。

    阿一表示很满意。

chapter 9() 
第七天。

    前个晚上忙活着处理肉食,两人睡得很晚,于是早上两人醒的时候阳光已经开始猛烈起来,大约是十点钟。

    石洞里光线很明亮,季辛辰趴在阿一身上发呆,他转头看到靠近洞口那边,两个一人高的并排木架上挂满抹了盐准备烟熏的肉食,忽然噗的笑了起来。阿一心情也很好,安安静静地当床垫,哦不,其实他还是有些着急~和期待~的。

    季辛辰一边笑一边想,他这样的懒人,吃饱上顿不顾下顿的人,快饿死了还能拿洞里最后的木柴起火堆点烟花的人,居然也有这样去为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作打算的时候,真是不可思议。虽说做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好吃的食物,但他本来就不挑食,阿一也不挑食,两人顿顿吃肉也吃得很高兴,这日子过得么,说简陋也是简陋的,但是还算舒畅。

    大概重点还是,心觉得很自由很放松的原因吧。这片丛林,还有丛林之上的这片天空,容得下一颗无限大的心。

    季辛辰笑眯眯地低下头,极其放松地把下巴搁在阿一肩窝。他已经不再抗拒和阿一亲近,反正这个人他是推不开的了,也懒得再去思考这些,也反正,想得多只得一个心情不好而已。

    他是季辛辰,需要保持一颗稳定、安宁、敏锐的心。

    身下的身躯极其温暖,比垫着的雷虎皮毛更舒服,季辛辰怠懒地摩挲了一下,根本就不想动。但是呢,他也没有办法忽略身下那个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安抚的调皮东西,它真是毫不羞涩,顶在他腿边上。他不想动,所以,教阿一自己来吧,阿一学什么都快,这个其实应该连说都不用说才对。

    打定了主意,季辛辰懒洋洋地撑起上半身,他黑色的长发流水一样滑落,好些都垂到了阿一身上。阿一本能地咽了口口水,眼睛闪亮亮——这个人终于肯继续每天早上的抚摸了。

    岂料这个人只是把他的手拉到身上,继续趴下去不肯动了。

    阿一很失望,但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这是他第一次得到明确的允许,可以去触摸面前这个人。他的手掌摊开,试探地沿着这个人优雅的腰线摸了下去,掌下的皮肤滑暖,在皮肤之下是薄薄的肌肉层,此刻温驯慵懒地潜伏着。阿一很清楚这些肌肉可以爆发出很大的力量来,面前这个人跟他一样,是强大的。

    作为雄性,对强大对力量的追逐,永远不会有止息之时。

    所以阿一天然地就认定面前这个人是他的同伴。

    第一下之后,阿一便像犯了贪婪病一样根本舍不得把手抽回来,他现在才知道,用手掌、用指尖去触摸会得到的是何其不同的感觉。人手是承担最精细工作的身体部位,从手腕到指尖、到手背上遍布密集的神经感知末梢。手上源源不绝传回大脑的那种细腻、温润、充满弹力的肤触,随着匀称骨架起伏的曲线,这个人背部中央那一道、从后颈惊心动魄一路蔓延到腰下的浅沟……

    阿一猛地回想起了,第一次这个人坐在他身上的样子。那时候这个人是极度从容优雅的神情,下巴昂起的弧度无比骄傲,他修长的躯体极具张力地微微后仰——阿一瞳孔放大、呼吸粗重起来,手下意识地圈住了身上这人的腰背,那种美妙入骨的酥麻,他很想要!想把这个人在怀里勒到死,再也不放开!

    季辛辰有些呼吸不良,他把手按在阿一胸膛上使劲推开点好让自己存活下来,抬头看这个男人的眼,发现他那双黑沉的眼越发深不见底、底下那东西也越来越强硬了。唔,这男人要爆发出来的话是不是有点可怕呢……

    完全没有办法在阿一那双眼里再看到丝毫单纯样,季辛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他垂下眼转开视线,眼尾渐渐浮起层层薄红,阿一忽然变得强烈甚至凶狠,饱含占有意味的手、身上侵略性的热度都在告诉他这个男人想要什么。

    除了教他、满足他,还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还哪里有!

    季辛辰咬牙转回视线,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眸。就是这个男人绝不游移旁顾的幽深凝视,甚至在令他发觉,自己躯体上所有的发力点在一丝丝失去力气,涌起一阵一阵可怕的酥麻——已经没有办法忽略、也再掩饰不住他的心动了……

    不仅仅是对这个单纯的阿一,

    ——更多的,实际上,是对那个只遗留下了种种隐约印记的灵魂——那个真正完整的阿一——的深沉的渴望。

    季辛辰是个拥有敏锐细致的观察力和逻辑分析能力的人。他喜欢安静地在一旁观察世界上的人和风景,他拥有自己完整的精神世界,所以他很少去问别人问题,很少去要求别人什么,他想要的,多半靠自己看着想着就会了,就做到了。

    但这样的能力,叫季辛辰在对阿一一天天的观察里,一天天更多的熟悉里,从心里逐渐勾勒出了一个鲜明的剪影,那个人应当是强大的,智慧的,应当是性情冷静而坚韧的,是忠诚的……

    那样的一个人,和如今的阿一反差巨大,季辛辰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他们是完全等同的存在,也不能使自己相信那个人并不存在。他宁愿去相信,是那个人曾经完整的灵魂分成了两半,成熟的一半退守到了他不知晓的地方,单纯的这一半留了下来驱使身体;又或者,那样的一份意识已经消失,而他的身体不曾死去,重又蕴生出一个单纯如白纸的阿一来。

    但无论是哪一种认识,都只让季辛辰的心更生绝望,又一点点带出深沉的苦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季辛辰狠狠咬?